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房間裏燈光明亮,潔白的天花板,潔白的牆壁,潔白的地板,門,床,床上的床單,枕頭,還有枕頭上的頭髮,一切都那麼的潔白無瑕。。

潔白床上躺着的是一個老人,爬滿皺紋的臉上臉色非常蒼白,就連乾裂的嘴唇都有些泛白,他雙眼緊閉,似是在酣睡,又似是虛弱得無力撐開眼….

房間裏一片安靜,除了那均勻的呼吸聲外再無其它。

……

“呼,呼…..”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的鼻息瞬間加重,床單發出一陣顫動,似是他的身體作出一番掙扎,與此同時他枯皺的眼皮在數次努力的睜閉后終於睜開,露出佈滿血絲的雙眼,眼珠在深凹的眼眶裏轉了一下,似是尋找什麼,最後卻無力地回到原來的位置:對準着天花板….

他此時顯得那麼無奈,現在他所能作的只是努力多吸進一點點空氣,讓自己多看幾眼這個還有很多牽挂和留戀的世界。

十幾年了….

十幾年來,他總是那麼的孤單,往返着那兩個截然不同又有着無盡聯繫的世界,從事着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的事業,不管是否樂意,他都早已習慣並堅持着,現在看來這一切似乎只是在虛耗着青春與生命。

兩個世界裏所發生的一切就像他所熟知的一切事物一樣,按照着一種奇怪的軌跡,在那個特定的時間裏走到了相同的結果,最終,這個星球曾經的統治者人類走向了無可阻止的消亡。

‘我一定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十幾年前的那個願望與信念再次重複出現在他那個已經開始產生血栓的腦海里,然而這次,已經不再是那麼雄心壯志,在自己找到一個又一個與這些事情的根源有着最大關係的人,阻止了一次又一次與那件事有着重要聯繫的事件發生,但是依然沒有辦法改變結果。難道變成喪屍就是人類乃至地球生物的宿命?那為什麼讓我能往返過去未來?

為什麼?

難道這一切不是因為他?

不!是他!肯定是他!我十幾年的調查結果又怎麼會是錯的?

可是,為什麼?

兩滴老淚從老人那深陷的眼眶滑落,原本重重壓在枕頭上的腦袋也在同時吃力的抬高着,抬高着,他的視線彷彿穿透了潔白無暇的天花板,似色看到了些美麗的雲彩,似是透過雲彩看到了璀璨的星空,似是不堪,又似是不解。

如果,他真的是這一切的導火索,為什麼不把處理這些事情的責任交給他?

對,我應該去找他!對他說出這一切。

老人抬起他那瘦得像條枯木般的右手,雙眼緊緊閉上,嘴唇輕輕地蠕動着,只見這時,他右手中指上的那枚似乎沒有什麼重金屬光澤的戒指上那顆幾乎看不到的鑲嵌石發出了一道微弱的藍光,藍光慢慢地增強,實質化般增加着色彩,同時也緩緩地向四周延伸着,慢慢地覆蓋著他的身體,他的床單,最後形成一道柔光,把他躺着的整張床整也裹了起來…..

數秒鐘后,屋裏只剩下那裹成一團,一層又一層有如綢緞般流動着的藍光,再看不到裏面的景物,隨後藍光在一瞬間熄滅,房間裏立即變得空蕩蕩的,除了一盞還在亮着的日光燈外再無其它,彷彿這房間裏從來就不曾擺放過什麼東西…..

――――――――,

安市,某小巷。

菜攤菜葉子的氣味,隔夜垃圾的餿味,殺雞檔的腥味,早餐米粉店的肉香,還有肉夾饃那獨特的羊肉香味,各種各樣的氣味混雜一起,這就是這條曲折窄小且濕漉漉的小巷的早晨。

巷子裏寥寥無幾的行人,菜攤后的小販無精打採的坐着,小賣店老闆聚了幾個人在店**擺了張椅子玩撲克,米粉店裏,一個穿着最大號恤的胖女人拿着個拍子努力地拍打蒼蠅,隨着她抓着蒼蠅拍的手上下揮動,手臂上的贅肉也在上下跳動着,似是捏一把就能掐出不少油來…..

一輛三輪腳踏車水泥路上碾過,僅一米寬的車上滿滿當當地堆放舊書廢鐵還有編織袋裝着的酒瓶等等物事,那些廢鐵酒瓶在搖晃中不斷撞擊發出剌耳的聲音,踩着車的是一個滿頭大汗的小夥子,看樣子二十歲上下,他左手扶着車把,右手抓着塊不知從什麼機械拆下來的深色鐵塊,不時敲打在車把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鐺,鐺,鐺…..”

似是為了配合敲擊的響聲,小夥子的嘴裏也吆喝着:“收爛野了~~”

聽到小夥子的聲音,打蒼蠅的胖女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用着那破鑼嗓子對着門外喊道:“小古,我這裏有幾個瓶子….”

“吱呀~~”隨着這聲音一響,車子發出的聲音輪於完全消失了,被稱為小古的小夥子已經走到了那米粉店裏,跟着那胖女人去拿酒瓶。

“在那呢,小古,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胖女人一邊指着酒瓶一邊說道。

“三巷那裏有個要擺家的,一下子賣了好多東西,我收了就夠一趟了。”小夥子一邊爽快地回答,一邊取過酒瓶然後麻利地從褲袋掏出一把碎鈔,從中搜出一張紫色的放在一張沾着油跡及不知道是什麼物質的桌子上。

“大姐,一共九個,五分錢一個,給你五毛,就放這了。”

“就這麼幾毛錢,下次再算了…..”

“下次還下次,這次先法了”小夥子回答道,他並沒有回頭,而是一股腦把那九個酒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一次性全部捧了起來,小心地挪動腳步,把它們放到自己那本已裝得很滿的三輪車後座上,然後小心地整理了下,最後才坐回位置放開車把下的手剎,右腳踏住踏板用力一蹬,往前踩去。

三輪車在彎曲的小巷裏左拐左拐,終於到了巷子的盡頭,一個陳舊的木門前吱的一聲停了下來,那是一個圍牆破舊的院子,小夥子小心下了車,從褲袋中掏出鑰匙,擰了擰打開門上掛着的那把連君子都可能防不住的鎖頭,然後推開兩扇門,轉身去把三輪車推到院子裏,再把門隨手給關上….

正當小夥子打算把車上的那些收穫給分類擺放到院子裏時,突然聽到了從那間在這個年代這個小城市裏難以找到的土牆小瓦房裏傳出了動靜。

“古小凌~~古小凌~~”聲音有些蒼老,似是呻吟,又似呼喚。

這老頭怎麼又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古小凌立即想道,因為那個聲音對他來說很熟悉,而且印像深刻,因為聽到那個聲音也就意味着自己將會做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然後就得到一筆錢。

第一次見到老人的時候是在杭州,應該是06年的年底,那時古小凌還是一個學生,難得的去逛一次街,沒想到在街上他攔住了自己,本以為是問路還是要幫忙,卻沒想到他只是要求自己在遇到一個倒在地上的老太太后一定不要去扶,更不能把她送去醫院,當然,在聽到這麼無厘頭的要求之後,古小凌一把拒絕了。

老人不得已,給了古小凌兩百塊錢,要求他立即打車回學校睡覺,拿兩百塊錢去做一件這麼一件很普通且對任何人都沒有幫助的事情確實很令人感到不解,但是,一個沒有收入的貧困學生,在面對兩百塊錢巨款的巨大**時,古小凌還是屈服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古小凌很奇怪,這個老頭為什麼次次都能找到自己,甚至突然地出現在自己的家裏,而且每次都是要求自己做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或者要求自己不要做什麼事情,比如要自己到某一個飯店裏點菜吃飯,吃三個小時才能出來,比如叫自己去網吧上網,不到天亮不能回家,比如…..

總之在提出這些要求的時候,他總會給自己一筆錢,而又且從不說明到底是為什麼。

不管老人要的是什麼,但是古小凌一直很守信,拿人錢財給人辦事,你給了我錢,又不是要我去做傷天害理的事,那麼,我完全照你說的去辦就是了,反正,又不會虧什麼。

於是古小凌習慣了一次又一次照着老人的要求去做,老人也就一次又一次地‘接濟’着日子過得不怎麼樣的古小凌,直到上上個月,那是十月的一天,老人再次出現,告訴他,這一天一定要呆在家裏,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千萬不能出現在學府大道….

那一次,老人第一次說出了不讓自己去做某一件事情的原因,他說如果自己那天出現在學府大道,就會被一輛車撞到地上,然後就會被開着那輛車隨身帶着管制刀具的好學生下車拿刀連捅八次,再然後自己就會變得很出名,電視上的專家將會說那含冤而去的自己只是一個練鋼琴的架子,然後將會發生很多事情,再然後…再然後….再然後**就會地震,再然後就會核泄露,再然後天朝就會搶鹽,再然後…..很多人類就會變成喪屍,最後人類就會滅亡….

古小凌其實很尊重別人,特別是老人,即便再怎麼沒有邏輯再不怎麼好聽的故事,他也會裝作很認真地聽着,老人孤單,他也孤單,有個人聊天總也不錯,聽老人講故事,照着老人說的話去辦的後果是:古小凌第二天買了輛三輪車,還給房東付了房租…..

‘這次老人又要自己勸自己不要去哪裏?又要給自己多少錢?又要講什麼故事?’

想到這古小凌臉上浮現一種即似興趣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隨即很爽快地對着屋裏應道:“來了~~”

推開房門,看到一張潔白且豪華的床就這麼擺在自己那本就不寬敞的房間正**,古小凌忍不住問道:“老爺爺,你這次怎麼連床都搬來了?有什麼事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哪用勞煩你自己跑來?說吧,這次我是不能去哪裏還是要做什麼?”

“我就快要死了….”老人掙扎着說出這句話。

雖然心中還是有些悲傷,但是,古小凌還是第一時間說出自己擔憂的事情:“好吧,即然你把床都擺到這裏來了,這最後的日子就由我照顧你了,想來你也和我一樣,沒有什麼親人也沒有什麼朋友,等你死了我就把你帶到火葬場給燒了吧,我是個孤兒,不知道怎麼去辦喪事,你得先教我,要不有什麼做得不好的話你可別見怪…”

“我死了你把我扔路邊得了,**咳咳!”老人似乎是被古小凌的話給氣到了,直接冒出一句粗口打斷了他的話,身體也努力地朝床邊微側,佈滿血絲的雙眼死盯着古小凌,顫抖着把自己右手伸了出來,往他的方向努力地伸過去,嘴裏也努力地吐出幾個字:“拿,拿去…戴上….”

“戒指?給我?”古小凌有些驚奇地問道,然後看到老人努力地點點頭這才小心地把他手上的戒指摘下來,小心地戴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

老人看見古小凌的動作,臉上浮現出個笑容,在急促的呼吸聲中糾正道,“….中….中指….”

雖然帶個戒指還??嗦嗦的,但是古小凌還是照辦了,在戒指帶到自己的右手中指后,他的手突然被老人抓住了。

“怎麼了?”古小凌愣了一下問道,畢竟被一個不是太熟悉的男人抓着自己的手總有些不太對勁,即便對方是個老人,不過他還是沒有把手縮回。

“記住,要默念三遍:我我我愛綠茶,”老人叮囑着,說這幾句話似乎已用了他全部的力氣。

“嗯,我愛綠茶,”古小凌點了點頭,他的眼眶已經有了些濕潤,若不是老人還在緊緊抓着他的手,他肯定會跑去士多店買一瓶綠茶回來,不管是康師傅還是統一。

“不,是我我我愛綠茶,”老人努力地強調了一遍,怕古小凌不明白,又再重複了一次:“記住,我我我愛綠茶…”

“嗯….”古小凌吃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嗚咽着說:“我我我愛綠茶。”這一次,他看到了老人欣慰的目光。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人的狀態也越來越糟,古小凌已經有些不知所措….

“…..去,去救救他們,去改改變這一切…”老人還在努力地說著,那垂死的呼吸聲再加急促地重複着,他嘴巴在努力地張合著,握着古小龍的手上卻有些努力地向外推,那混亂中含糊的聲音讓古小龍覺得有些難以分辨……

片刻后,老的呼吸聲變小了,雜音已經消失,最後只有那隻冰冷的手在古小凌的手心裏一下一下的輕輕抽搐…..

就這麼一瞬間古小凌似乎經歷了很多,他突然淚如泉湧,嘴巴張合了數次卻吐不出一句話,只有一些嗚咽聲從喉管發了出來,而此時他的心中只默記了老人一再叮囑的那幾個字。

“我我我愛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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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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