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君子報仇

第11章 君子報仇

男人白衣如雪,一柄七彩長劍,立於神霄之巔,他兩鬢青絲韶華,笑道:

劍氣縱橫九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

頃刻間,天地變色,電閃雷鳴,九幽之下厲鬼伏出,一條血河崩流入海,屍骨成山……

金鱗,醒,驚夢!

衣裳濕透,隱隱還有聞見還有股糊味,此刻,肩背上傳來麻骨的刺痛,就好像當年偷看三胖子姐姐換衣裳挨的那一頓毒打,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睡在了那一堆柴火旁。小金爺立刻就明白過來了,是禰衡給自己救了。

不過,這小子太不仗義,連個褥子也不給備着,叫你金爺爺睡的一頓生疼。立刻,對禰衡剛生出來的一點好感全部消失。暗道:你爺爺的,如果不是你個老狗趕鴨子似的嚇唬我,老子又怎麼給雷劈了!

好在,神霄宮先祖保佑,又或者乾坤殿這些師娘,師兄們的響頭沒有白磕,終於是認了這不孝子孫,小命是撿回來了。高興之餘,就拿着老楊頭的燒飯水洗了把臉,發現自己天縱奇才,這麼大頓驚雷下,居然依舊傾國傾城,可惜了那半邊青絲微黃的長發,給撩了一小半,還算英俊瀟洒。

此刻,也不知道老楊頭去了哪嘎達鬼混,不過算他有些良心,將兩塊饅頭熱了熱,還留了一隻烤鴨腿放在案板上。

小金爺那可是金貴無比的種兒,咬了一口白饅頭,頓時,咸澀無比,抬手就給扔進了門外的臭水溝里,倒是這一隻鴨腿香酥嫩滑的可以。一口下去,感覺神清氣爽,對於三日不知肉滋味的少年來說,這隻鴨腿是拿命換來的,必需珍惜。

突然之間,他又是哇的一聲嚎哭了出來。並非苦神霄宮久已,而是鴨腿太香了,如果給一隻鴨腿,挨一次雷劈,他小金爺原本是不敢想的,現在,保准二話沒有沖在第一線。好在,眼下無人,要是瞧見了這小子一邊哭,一邊啃起鴨腿,順帶那張白嫩的臉上還印着一隻偌大的腳掌印,說不定又少不了一頓笑話。

“臭小子,醒了?鴨腿的滋味不錯吧!”

恰在此刻,門口依着老楊頭,正滿臉陰鬱的看着他,手裏的老煙袋鍋子微微的冒着香煙,頗是一臉的苦大仇深。

“是你個老雜毛!”

剛才還半死不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少年,頓時,跟頭吃了奶的虎崽子一般就撲騰了起來,他眼疾手快,連着要去灶台旁搶菜刀。依稀還記得,當日清晨一老一少過招,自己就輸在了一把菜刀上,老東西操起刀來那個追喲,所以,吃一次虧長一分智,他小金爺決心化被動為主動,先下手為強!

“別找了,我都收起來了。”

老楊頭頗有幾分得意,這可不是吹,金鱗這小子典型的屬於賴在狗身上的虱子,誰沾上誰倒霉,不掉你一塊兒肉,也吸你一口血!這帶刃開鋒的傢伙兒可得藏緊了,以防小畜生犯渾,扎死自己不要緊,要是老楊頭挨上幾刀那就虧了血本了,順帶還搭上一隻鴨腿。

金鱗氣短,他屬於看出殯,不怕殯大的主兒,論起戰鬥力連條狗都不如,要是給把菜刀,可能勉強打個平手,老楊頭也是初來乍到,高看了他。

“你想怎麼樣?”

金鱗不傻,這歪把勢老爺子堵着門呢,想起自己前些天得罪他可不輕,那一通爹娘爺爺的亂罵很是痛快,現在看來,因果報應,屢試不爽!當下,他就做好了一隻手捂住頭,一隻手護着襠,挨他一頓毒打的準備。

了不起,打的爺爺痛快了,還給您老高喊一句:好手段,小爺認了!

可惜,老楊頭不是這麼想,這老小子刁毒的很,他活了六十多年,一眼便看出小東西不是隨便幾頓打就能安撫的主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給你整個欲哭無淚的東西出來。

於是,他懶懶道:

“這樣,禰衡那小子把你交給了我……”

金鱗一驚,聽他口氣對於禰衡也算不得多少尊敬,直接那小子長,那小子短,不過這也難怪,就沖乾坤殿這番窮苦樣兒,若論自己,指不定門口拉泡尿也就全當孝敬孝敬。

“你以前在外頭什麼樣兒,我不管,反正老子這兒不養閑人,你想在這兒待可以,必需聽老子安排!”

小金爺看着眼前老楊頭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心裏那是一萬個不願意,好歹也是大旗國的探花郎,皇帝老子跟自己說話也得客氣客氣,人家還給錢給女人呢?你個老癟犢子什麼玩樣,也想對小爺吆五喝六的,真正是豈有此理!

老楊頭斜着眼兒瞧他,八成是不樂意,都說薑是老的辣,在金鱗一個萬個想不到之後,老楊頭邁開了那條跛了半輩子的矮腿,衝著外頭一片崇山峻岭指道:

“如果不想待,那就滾……”

金鱗一想滾就滾,小爺早就要回去臨安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轉念一個急剎車,不對,老子逃了一次,走失一次,這龍虎山太大,別說什麼珍禽猛獸,就按照小爺這路障智商,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里也不算奇怪。

權衡利弊之下,比起自家小命,先給這小老子得意幾天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於是,仰着頭,挺着胸,扯着二五八萬的嘴臉,說出這輩子最慫的話,道:

“行,大爺您老這牛逼,我服氣還不行嘛……”

老楊頭得意的笑了,殊不知,往後的日子裏,他遇到的是個流氓,而且是個有文化的流氓。

接下來的日子,禰衡也偶然來探望過金鱗幾次,但是,小祖宗那狗脾氣一上來,直接拿起擀麵杖干出二里多地去。可憐,乾坤殿裏斷了好幾天的伙食,禰衡那是練家子出生,餓幾天就當辟穀修練了,還有個風雷閣里的師父,本就不知生死,這一回好了索性就可以在擺在靈堂里供起來了。

都說萬事開頭難,金鱗怎麼也沒有想到,老楊頭這塊千年王八化成的老妖精,直接安排他洗碗,想當然神霄宮數萬眾弟子的伙食都在於此,每頓標準的三菜一湯,更有過分的諸如長老首座之類,額外加幾個小菜那是家常便飯。

小金爺望着面前山一樣多的碗碟,險些一口老血噴出八丈遠,直接去找他那死鬼老爹了。老楊頭還樂呵的一口小酒,一口小菜的坐着監工,活像白毛女里的黃世仁,可恨自己不能紅旗捲起農奴戟,黑手高台霸王鞭,這地主老財的剝削生活展現無遺。

有道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今兒個小金爺就屈了,他本想理論,自己一雙白皙玉瑩的小手那是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往後是要指點江山的。可憐,老楊頭一句“洗不完,白饅頭也不用吃了!”就把金鱗給將了回去。

小金爺作了半輩子的死,到頭來想不到,自己竟要蹲在苦窯里洗三年的碗!一時間,百感交集,千絲萬縷,雙手搓着油膩膩的菜碗,當即,就生生逼出一條妙計,暗道:

老小子,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咱兩就比比手段看誰熬的過誰!

一日旁晚,天色少許發紅,晚課鐘聲敲響,按照神霄宮的規矩,廚房該準備晚飯了,不過,老楊頭似乎精神不佳,又縫心情不好,聽洗菜的小胖子說,是山下那李姓的寡婦找了同村裡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可想而知,三十不浪,四十浪,浪就浪在浪尖上,人家大小夥子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相比之下老楊頭這桿身經百戰的鐵槍就要解甲歸田,馬放南山了。

所以,也沒心思打理,就把中午剩下的白面饃饃,蒸了又蒸準備端上了神霄宮的餐桌。此刻,打散了一眾小道士,自家拿出一壺老酒,就着幾顆花生米吃了起來。

都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你老楊頭少了一個李寡婦,還不至於尋死覓活的,了不起河陽城中,男人戰死沙場的,孤兒寡母失業守家的,也是麻繩提豆腐,就別提有多少了。

但是,情吶,愛吶,縱慾無數之下的腎虧過度吶,就像李後主的詩詞那般,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說不得,只好把酒言歡,不過,老楊頭喝酒還有個臭規矩,不整口閑香的醬板鴨子,那就口裏淡出個鳥來,吃不出香頭。

一時間,他吧唧着一張寬大老口,似有說不出的苦澀,暗想道:那一年,花紅柳綠,乍暖還寒之際,與那大明湖畔的雨荷姑娘一起,三杯兩盞下肚,可抵他晚來風急的場景,那雙小酥手,把醬板鴨子一夾,再往自家嘴裏一送,這滋味絕了……

他眯起眼睛享受,嘴裏嚼着花生米,活活想成了醬板鴨子,忽然,面前飄來一陣油膩膩的濃香,立刻分辨出,那是沉了三年的芝麻,混着白芷,雞精,外帶八角黃皮,熬了八個時辰才有的味道。

他舔了舔嘴角,分明嗅到了一隻三年老鴨,滾在沸騰濃水裏飄出來的那股咸SAO味,不覺頓時手指大動,還在為情所傷的李寡婦,就同自家死了七八十年的姥姥一樣,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只見,門外金鱗手提着一隻醬板鴨子,正嬉笑瑩瑩的朝他走來。

按理說,按照老楊頭的奸詐,他不會不曉得,昨兒個還跟你吃呀咧嘴的狗崽子,今兒個突然變了一副嘴臉,說討好就討好上了,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就是耍什麼歹毒的陰謀詭計。

可是,老東西一見到鴨子就走不動道了,金鱗拿準了這一點,估計,就是槍斃他爸爸也不會心疼。

那個小崽子可會做人喲,殷勤愜意的給倒上老酒,特地扯了鴨屁股端到老楊頭面前,無不乖巧,道:

“楊叔,侄兒以前是有眼不識泰山,多多冒犯還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我一般見識。”

好一句侄兒,平白無故的多出這麼一個漂亮的大侄子,老楊頭心裏那個開心喲,還真以為是自己一套摧枯拉朽的手段起了作用,當即,佩服的是五體投地,趾高氣昂,笑道:

“你小子,倒是個人物,能屈能伸,孺子可教也啊!”

小金爺望着他滿嘴留香,忙又是不停的勸近幾塊鴨子,道:

“那是,楊叔我聽說,咱們神霄宮裏除了幾位首座長老和天尊上人之外,就數您老輩分最高,資歷最老,私底下那些毛頭小子論輩分還都得叫您一聲師叔呢!”

老楊頭喝的高了,那張嘴就把不住門,又聽金鱗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吹捧,頓時,感覺飄飄然起來,紅着一張猴屁股臉,吹噓道:

“怎麼滴,說的過分嗎?咱不論流雲老道須長我幾歲,單是那戒律司的柯老頭,老子一句話,他也得賣我幾分薄面,神霄宮上上下下都吃着我做的飯呢,誰敢作死!”

金鱗乾笑兩聲,暗道:哎,您老這下就作死嘍!

小金爺那是窯子裏出來的主兒,九門十八段,勸酒的本事那是手到擒來,用段江湖口說,就是正的忽悠邪了,奸人忽悠苶了,小兩口過的挺好,我給他忽悠分別嘍!一個老楊頭,三分能耐,還不給你干迷糊嘍。

當下,酒量如同水漲船高,什麼那家女弟子在哪兒洗澡,什麼地方看着最隱蔽,又是哪位首座下那個弟子最好這一口,歲歲玲玲一大堆,聽的金鱗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等他安靜了下來,估計,這壺老酒也見了低兒。小金爺適才,皮笑肉不笑,道:

“楊叔,白饃饃鹼放多了會怎樣?”

老楊頭抬手就是一巴掌,還好那小子躲得快,沒挨上,老楊頭嘿嘿一笑,罵道:

“小崽子是激靈,躲得賊他娘快,這份聰明勁兒,就是不肯用在正道上,大前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能放多,不能放多,人吃了要拉肚子!”

金鱗佯裝哦了一聲,表示理解,然後,他又賊兮兮的望着老楊頭,嘴角伸出一個陰險姦猾的微笑,道:

“那如果巴豆灌下老酒呢?”

老楊頭哼唧一聲笑,迷糊當中還聽不太真切,只是,稍作片刻,忽然,老爺子一個鯉魚打挺的起來,望着金鱗人畜無害的模樣,渾身上下一陣冷汗,那點馬尿酒意豁然醒了,張口就罵道:

“小畜生,你……”

肚子裏一陣嘰里咕嚕的亂叫,巨大屎意襲來,老楊頭來不及跟他廢話,提上褲子就往外跑去。

金鱗艾艾嘆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疊廁紙來,笑道:

“楊叔,長夜漫漫,您老就蹲着吧!”

今夜,神霄宮裏依舊是三菜一湯,只是,那鍋紫菜湯里,好像少了一味佐料,他小金爺好心,學君子做好事不留名,當即,打懷裏掏出一大包白色粉末,就給到了下去。

他發誓,自家巴豆磨成的乾粉,一比一的用料,這手段可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絕對沒有參假!

等攪勻了以後,吩咐小道士們給端了出去,自己一溜煙早就給跑了。

鐘聲又過,原本靜寂無聲的龍虎山,突然之間,哀嚎遍野,一陣陣噗呲聲起此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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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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