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彼此
鄧博士今天一大清早,才六點鐘就到小谷村了。
而且他穿的簡直……
青色西裝,深棕色領帶,褐色的,頭略尖的皮鞋,白色的襯衣襯托着他整個人,帥氣的就像是從電影裏走出來的一樣。
櫻花一把抓住櫻桃的胳膊就開始悄悄叫了:“姐,姐夫太好看了叭!”
櫻桃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裏的,但至少外表,她很喜歡這個男人。
“這就要去扯證啦!櫻桃,你到底想好了沒?”臨到扯證的時候了,劉桂芳又慌了。
“媽,我想好了,你就別操心了,趕緊去上工吧,趕晚我就回來了。”蘇櫻桃笑着說。
“那個,女婿,博士,照顧好我家櫻桃,她還小,不懂事!”劉桂芳於是鼓起勇氣對對方說。
蘇櫻桃心說,小什麼小呀,要被對方發現我檔案造假,那可就完蛋了。
現在什麼年月啊,查蘇修查m帝查的那麼嚴的,檔案造假,那可是要被懷疑是m帝或者蘇修,直接抓到北大荒去的。
……
“咱們今天去市裡辦結婚證,明天正好周末,我騰時間出來結婚,你覺得沒有問題吧?”鄧崑崙在前面走着,回頭問蘇櫻桃。
蘇櫻桃笑着搖頭:“沒問題。”
“我再簡短的跟你交待一下吧,我在m國曾經有過女朋友,華裔,生物學博士,但對方不願意回國,所以分手了,在國內相過一次親,你到機械廠就會知道了,對方跳河自殺了,除此之外,情史很清白,你呢,要介紹一下自己嗎?”鄧博士又說,
蘇櫻桃簡短的說:“談過一個對象,不過已經分手了。”
她聽孫緊說博士曾經談過一個對象,但沒想到對方會是自殺的。
其實挺想問問原因,但想想還是算了,哪有個結婚的日子問對方這個的呀。
對於她談過的對象,他居然一句都沒有詳細問。
……
畢竟是組織介紹的婚姻,而鄧博士呢,則要求一切從簡,再加上最近不論市裏的,省里的,各處的g委會都在盯着鄧崑崙。
民政局這邊,機械廠早就通知過,讓他們提前一小時上班,配合鄧博士的登記。
民政局的局長是個老太太,有倆登記員,都是女同志,而現在的結婚證還是手寫,結婚證書是早就用蠟版印刷好的,只需要把名字用手寫的方式填上去就好了。
“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結同心。鄧博士,恭喜您啊,能在這麼艱難的情況下歸國,還能在咱們國內找一個伴侶,喜結良緣,恭喜恭喜。”局長填上倆人的名字,站起來,把兩份結婚證一起遞給了鄧崑崙,笑眯眯的說。
“您這是魏碑,女同志練書法的多,但練魏碑的可不多,樸拙,大氣,好字。”鄧博士接過結婚證端詳了一番說。
局長大概沒想到鄧博士留過M的,居然還懂書法,下意識手都抖起來了:“真是想不到,鄧博士您居然還懂書法。”
兩個女辦事員也吃吃笑着,其中一個還悄悄說:“這個博士長的比電影裏的男演員還好看,人家還去過M國呢。這個女同志才高中畢業,配不上博士吧?”
另一個看蘇櫻桃笑眯眯的望着她倆,不動聲色的從後面掐了那一個一把。
鄧博士於這些瑣事兒恍然未聞,拿着結婚證書,轉身,大步的已經出門了。
就這,還不到一個小時,倆人雖然還是陌生人,但已經是具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夫妻了?
但是看時間,這會兒太陽都還沒升起來啊。
“咱們去百貨商店看看,你想吃什麼,奶粉,麥乳精,還是,想吃飯?”鄧崑崙看着街上還緊閉着的鋪面門,心虛的說。
他其實根本沒時間吃飯,因為於他來說,結婚,他還剩兩個小時的時間。
“算了,回吧,你不是挺忙的?”蘇櫻桃是客氣。
結果對方居然直接就跳上拖拉機了?
“好吧,我這兒有三十塊錢,你回去以後隨便買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說著,他居然就給了她三十塊錢?
好大方,三十元呢,直接給她了?
雖然還沒有吃飯就得回村子,但錢,足以彌補一切不愉快!
小谷村。
劉桂蘭今天才敢拆開親家送來的酥皮點心,兩大包啊,王寡婦在門外頭看着,饞的都快流口水了。
當然,她也只捨得先拆一包,剩下的一包,以後家裏來了貴客再吃吧。
一包裏面總共八塊,她一塊,丈夫兩塊,小櫻花是兩塊,孩子嘛,要長骨頭,得給多吃一點,就着早晨沖的奶粉,真香啊。
而高大紅送來的餅乾,還在桌子上放着呢,這年頭餅乾也是稀罕東西,高大紅一家子居然能把餅乾給放壞了,可見在他們家餅乾有多少。
蘇元成早晨起來,先到支隊去勞動了三個小時,掙了三個工分,這才回家,準備吃早飯,一看見餅乾,下意識就往嘴裏送了一片:“咱家這哪來的餅乾……呸,怎麼是餿的?”
劉桂芳端着沖好的奶粉進了門,抬頭望着自己老實巴交,但又在家裏向來勤快,勤勞的丈夫,雖然不忍心吧,但也不得不把事實給戳穿了去:“大嫂帶來的,說是大哥給的,不過……”
……
“這餅乾是我去年送給咱們鎮上屠宰廠的屠廠長家的,嘍,這個生產日期的標籤,就是當時供銷社的售貨員裝在餅乾袋子裏的,當時櫻花饞餅乾,不敢吃餅乾,抓着舔了幾下標籤,你看標籤上,還有咱們櫻花的小爪印兒呢。”說著,劉桂芳把標籤就給丈夫遞過去了。
他們勒緊褲腰帶,送給屠廠長的餅乾,居然在大嫂手裏轉個彎兒,又到他們家手上了?
這證明,屠廠長和大哥一家也有往來吧?
蘇元成心裏咯蹬一聲,心說,虧得原來屠家一直不來提親,他曾經問大哥,問他認不認識屠廠長,看屠廠長家有沒有娶櫻桃的意思時,大哥一本正經的說自己不認識呢。
感情人家倆家子關係一直挺好的?
那大哥為啥要說自己不認識?
蘇元成不像大哥有參軍的經歷,而且小時候上過日本人開的學孰,雖然因為父親是烈士的原因成份是紅五類,但自己就把自己定義的很低,對大哥可謂忠心耿耿,父親的職讓大哥頂了,母親也是自己一個人伺候走的,他也一直相信,大哥拿他的幾個孩子是當成親生的在照料的,他在農村盡心儘力的幫大哥養雞養鴨子,供奉着大哥一家在城裏的生活,當個老實巴交的老農民,大哥則在城裏當風風光光的幹部。
但大哥對自己,似乎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坦誠?
心情格外複雜的拈起一塊酥皮點心,皮酥瓤子甜,而且一股油香味兒,比那餿了的餅乾,好吃了太多。
這不,一家子正在吃酥皮點心呢。
沒想到不一會兒,平常從來不進普通人家裏的少奇書記居然也來家裏坐了。
少奇書記本身不叫少奇,是因為他總學劉少奇把衣服披在肩膀上,再冷也不系衣服扣子,大家才這麼叫他的。
“少奇書記,快坐!”蘇元成說。
“不能這麼叫啦,你們不知道嗎?首都那個少奇主.席因為路線錯誤已經給下放了,據說現在也戴着牌牌在牛棚里勞動了,唉,以後別叫我少奇書記了。”少奇書記揩了楷眼睛,頗有點難過的說。
啥?
J.委.副主席,那麼大的領導都下放了?
現在這年月,革命可真是夠緊的啊。
當然,得給書記也來一塊點心,剩下的就等櫻桃回來吃。
酥皮點心,光是那豬油浸透的酥皮,就能把人香死,更何況,還有裏面那油油的花生,甜甜的冬瓜絲兒,入口即化的紅糖?
吃着女兒的定親禮,劉桂蘭頭一回覺得心裏還挺舒服。
畢竟大隊書記一直在誇鄧崑崙嘛。
說他是百年難遇的人才,說他對於國家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兩口子給少奇書記吹的呀,飄飄欲仙。
蘇元成的心裏也終於舒服了:他畢竟原來讀過點書,知道博士對於國家的意義有多大,他閨女嫁了這麼個男人,他心裏還是舒服的。
而另一邊,蘇小娥正在等屠正義的電報呢。
畢竟現在她賴以指望的,也只有屠正義的電報,恐怕才能勸得住櫻桃了。
至於說屠正義在接到電報以後,會不會勸櫻桃,蘇小娥覺得肯定會,因為屠正義其實挺想跟櫻桃結婚的,但是,他父母一直在堅決反對,而且他母親放了話,他要敢娶蘇櫻桃,她就自殺。
屠正義呢,對蘇櫻桃又很喜歡,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蘇櫻桃跳火坑,嫁給一個即將下牛棚的男人,對吧?
但而就在這時,小谷村的村口,一個穿着軍裝,風塵朴朴的男人,疾步走來,站在了那顆山楂樹下面。
舉起手看了看錶,他轉身,就準備往村子裏去。
這人,正是蘇小娥還在市裡眼巴巴的,等着電報的屠正義。
這不,櫻桃剛剛扯完證,和鄧博士倆坐着拖拉機,跟屠正義前後腳兒的,也到村口了。
遠遠的,她就看見王寡婦一路飛奔頭上,在跟自己招手。
“櫻桃,櫻桃。”王寡婦搖着手說。
“嫂子,怎麼啦?”蘇櫻桃看到王寡婦,就跳下了車,笑着問。
王寡婦是村子裏為數不多的,知道蘇櫻桃想嫁鎮子上屠廠長當兵的兒子,但人家家長不吐口,不想要的人。
而現在,櫻桃要結婚了,屠正義又找來了,這不是拆台嗎?
這要別人,王寡婦肯定就看熱鬧了,但是因為櫻桃的事兒,她得趕忙給櫻桃通個氣兒啊:“那屠正義就在村口等你呢,怎麼辦,可別他跟這位博士打起來。”
蘇櫻桃回頭看了一下還在拖拉機上,一臉嚴肅認真的博士,笑了笑說:“放心吧嬸子,這事兒我會自己看着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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