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3）

而他出門之後，並未直接離開，腳步在廊間停了停，隨即走向了楚鸝。

她正全神貫注地刺繡，並未察覺他的到來，直到手中的綉布上投下半面陰影，才茫然地抬頭看他，然後迅速反應過來，**起身行禮。

他卻微笑着制止：“不必多禮，我只是見你刺繡得認真，隨便過來看看。”他的眼神又凝注在她的綉品上，沉吟着問：“既是綉海棠，為何用這般淺淡的顏色？”

楚鸝忙回答：“花色若是要繡得鮮活，便不能用單色，而要由淺入深，層層疊加。”

“看來你刺繡的功底很深。”他再次微笑：“跟誰學的？”

“是我娘教的，因為家境艱難，所以平日裏娘便帶着我做些綉工，貼補用度。”楚鸝想起家人，眼中不覺有了些悵然。

他的眼神迅速在她手上一掃，果然見她拇指和食指的指腹都生着薄繭，應是長年刺繡所致，便也再未多問，只對她點了點頭，信步離開。

待他走遠，一直在不遠處觀看的其他丫鬟都對她投來既羨又妒的目光，她只作不知，埋頭繼續繡花。

一旁的秦媽卻將這些看在眼裏，又急急地進去告訴了沈琬。

她初是一怔，然後冷笑：“既然連我們南廷將軍都賞識她的綉工，就讓她平日裏做些針線活兒吧，也省得白養個閑人招人疑。”

秦媽答應着退下了，沈琬的眼神變得黯淡，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色輕輕嘆了口氣……

自那天起，楚鸝的日子又重新恢復了寧靜，秦媽開始不過是為了打發她，隨便拿些帕子之類的給她綉，可她綉出的花樣竟栩栩如生，連沈琬都覺得別緻可心，便乾脆讓她給自己繡衣裳。

楚鸝倒是個勤快人，從來不偷工減料，精精細細地給她綉了一身牡丹褂裙，穿出去和女眷們賞花時，竟有蝴蝶信以為真，落在花心棲息，惹得旁人艷羨讚歎。

於是沈琬對楚鸝的臉色又好了幾分，管束也不再像之前那麼苛刻，只叮囑她莫要亂說亂跑，倒也不再禁止她出院子。

楚鸝這一個多月來也真是悶壞了，以往在鄉間，雖然平日裏也勞累，但是總還能和妹妹在採桑摘菜時踏踏青哼哼小曲，可在這裏，就如同被關在籠子裏的鳥，被禁錮得都沒了生氣。如今有了這道赦令，她自然高興，便趁其他人午睡之時，悄悄出去，在府中閑逛。

如今已是暮春初夏，園中的花，已換過幾茬，海棠落了，牡丹謝了，荷花卻又打起了骨朵兒，可惜偌大的園子，偏只有一個小小的荷塘，就那麼孤零零的幾支應了個景。楚鸝有些失望，卻又忽然發現這荷塘邊緣有一條蜿蜒的水道通往別處，她便好奇地沿着這水道走，最後發現終點在一道高牆之外。

不知這是誰住的園子，她四面張望，卻發現不遠處的院門上掛着一把陳舊碩大的鐵鎖，門上也是朱漆斑駁，看樣子荒廢已久。

她見周圍沒人，便悄悄把那門推開一條縫往裏看，不出她所料，裏面果真有大片荷塘，碧瑩瑩的格外惹人心喜。

反正這麼好的園子，荒着也是荒着。她環顧了一圈，便跑到一個偏僻的角落，擼起袖子爬上那棵枝椏伸進園裏的樹，借勢翻進了牆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