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逝去的不只是生命
惡人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句話,很多人都聽過,聽起來的確震撼人心,然而事實是,惡人依然在作惡,並沒有他作了多少惡而遭受懲罰。
天色越來越陰沉,好像隨時都會下雨。
墓園裏很安靜,只有時不時傳來的啜泣聲,顧子萱有些驚恐地看向已經把自己整理好的中年女人夏芝華,唇瓣哆哆嗦嗦:“你把我帶來這裏做什麼,又不是我把她推下樓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到現在,她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她覺得那些自殺的人,多半都是太脆弱,一點風雨都經不起,死了也好,省得浪費空氣。
她掙扎着:“你,你也拿到錢了,還想怎麼樣?”
“嘉穗自殺后,我就再也沒睡過好覺,很多時候,都是睜着眼睛熬到天亮。我怕我一閉眼,就會夢到她,我怕她怪我,怪我為什麼不替她報仇。”夏芝華緩緩說道,聲音悲涼。
顧子萱頓時不動了,她微微張開嘴,喉嚨有些發癢。
夏芝華把女兒最喜歡的太陽花放在她墓前,看着墓碑上那張依舊洋溢着青春的照片,她的眼眶漸漸紅了:“你們蘇家給的錢,是用來贖罪的錢,我們為什麼不能接,我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就這樣被你逼死了,幾個臭錢就能改變么?”
她轉臉看向顧子萱:“我只是不想讓嘉穗誤會,以為我們只愛錢,那時候,我們信了你三叔的話,以為你真的年紀小,還不懂事。如今我後悔極了,哪有什麼不懂事呢,人要是心善,總該有一絲愧疚,可你沒有,反而變本加厲地欺負你妹妹!
原來我們嘉穗的死,對你來說,不過是一樁小事而已,所以我也不打算再忍下去了,你今天就跪下來,跟她磕頭道歉,不然,我就讓你這輩子都安寧不了!”
磕頭道歉……
這怎麼可能,想都不要想!
顧子萱冷笑,這夏芝華一定是瘋了,她向後退了幾步:“你女兒當時喜歡上了我的男朋友,我不過是出手教訓教訓她這個小三而已,是她自己受不住,跑去跳樓,跟我有什麼關係。”
“啪——”
夏芝華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眼睛變得通紅,心如刀絞這四個字已經不足以來形容她的心情,她喘息着說:“疼嗎?嘉穗那時候比這還疼百萬倍,而且全都是拜你所賜!你現在想摘的乾乾淨淨?我告訴你,不可能,我還沒看着你下地獄呢。”
零零星星的,有雨滴落下來。
沉重的鐘聲從不遠處的寺廟幽幽地響起,顧子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給嚇到,她竟然被這瘋女人打了一巴掌……
她抬起手想要反擊,卻被夏芝華抓住手:“蘇小姐還想要這隻手嗎?”
顧子萱心裏一涼,她感覺這個女人越來越不正常,加上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她心裏感到恐慌。
“你給我聽好,我絕不允許你污衊我的女兒,也不允許你在這裏造謠。我們嘉穗跟那個男孩子是兩情相悅,沒有半點齷齪,不能因為你喜歡人家,就把他據為己有,而且他已經明確的拒絕過你了。”
這番話就像是一把利劍,一下子插中顧子萱最脆弱的地方。
那段往事,她也回憶了起來。
那男生的話,她都還記得:“韓同學,我已經有喜歡的女生了,請你不要再跟着我。”
當時她以為這是他用來敷衍她的借口,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她看到他把死去的宋嘉穗抱進懷裏痛苦,才意識到他講的是真話。
死了人,流了血,她是害怕的。
說到底,她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並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
當她哭着跑回去告訴三叔的時候,三叔正坐在客廳里喝茶,連眼皮都沒有抬,輕描淡寫地說:“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死了一個人,天底下死了那麼多人,難道每一個你都要為他哭?”
那個時候她嚇得說話都說不清楚,臉色都是蒼白的:“可她是因為我才跳樓的。”
“嗯,你自己也說了,這是自殺,你只是一個間接因素,不是直接因素。就算他們家長找上門來,你也要堅持這個說法。”
是的,她堅持了,直到現在,她也在堅持。
雨滴答滴答地落在兩個人身上,冬雨最是刺骨,顧子萱愛美,加上日常都是在室內活動,穿得很少,外面就套了一層薄薄的毛衣。這會兒嘴唇凍得有些發青,她跺了跺腳,想趕緊離開這個冒着鬼氣的地方。
她閉了閉眼,很快收回了思緒,並深深吸了口氣:“反正她是自殺的,再怎麼樣,都賴不到我頭上。再說,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你再鬧已經沒有用了,說得再難聽一點,你無非就是錢花得差不多了,想多要點錢罷了。”
對於這樣的人,她是瞧不起的。
夏芝華只覺得氣血上涌,嘴裏一股猩甜:“顧子萱,你把你剛剛講的話再講一遍!”
兇手就在這裏,而且還是女兒的墓前,嘴裏卻說著荒唐可笑的言論,完全不把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裏。更甚者,這麼些年來,他們一家人全都沉浸在痛苦中,說不出一句話來,而她顧子萱卻是各種享受,每天活得比誰都瀟洒。
此刻她的眼睛通紅,就像是被鮮血覆蓋住,她心裏的憤怒,已經不足以用言語表達。對於這個女人,她是痛恨至極。
看守墓園的工作人員很快趕了過來,他一看這場景,就知道矛盾不淺,咳嗽兩聲,看向臉都漲紅的夏芝華:“這裏是墓園,是需要安靜的地方,我能理解作為家屬的心情,但還是不要大聲喧嘩。”
夏芝華忍着淚點頭,她嘆了口氣,喃喃細語道:“只可惜,即便我鬧得再大聲,她也聽不見了。”
工作人員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在這裏守了這麼多年的墓園,看過很多熱鬧,哭天抹淚的,扇自己耳光的,磕頭謝罪的……不勝枚舉,然而已經化作一把灰的那些人,全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顧子萱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去的,反正渾身已經凍得麻木。
她哭着跟蘇盛宏說:“我記得三叔你說過,這件事已經被擺平了,怎麼那個像瘋子一樣的女人還會找上門來。”
蘇盛宏淡淡看她:“我忘了告訴你,這世界上有些事情,即便是用錢,也擺平不了。”
行駛的商務車裏,蘇年年正靠在沈鬱廷懷裏睡覺。
她睡得很香,兩隻手還緊緊揪着沈鬱廷的運動服,嫣紅的小嘴微張着,吐出來的氣息都帶着一股水果香甜味。
張恆也不敢大聲說話,便把聲音降低了:“沈總,城西有個項目要完成了,想邀請你一起去慶功宴。”
沈鬱廷低頭看着懷裏的人,淡淡地”嗯”了一聲,修長地手指把玩起她的頭髮來。
“他們說要帶女伴,那我先把那我把少奶奶的禮服先訂好。”
沈鬱廷:“不,這次不帶她去。”
張恆詫異:“可你要是帶別的女伴,我怕……”
他話音剛落,蘇年年就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來:“那你打算帶誰去?”
剛剛的話,可是一字不漏地聽見了。
沈鬱廷用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聲音低沉:“只不過是一個商業聚會,我不帶你去自然有我的原因,那幫傢伙口都是吃肉不吐骨頭的人,我要是真帶你去,無異於戴着一隻綿羊跳進火坑。”
蘇年年愣住,她好歹也做了那麼多年的公關,自然明白他在說什麼,飯局上有些人的確是不規矩,有的還喜歡動手動腳。
可是一想到別的女人會挽上他的胳膊,她的心裏就會冒酸氣,她抱着他的腰,語氣里有撒嬌的味道:“你真不打算帶我去?”
沈鬱廷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蘇年年氣咕咕地哼了一聲,不再跟他講話。
這下好了,又爆發了新的矛盾,早知道,他就不該開口說這個事,張恆懊悔不已,他嘆氣說:“少奶奶沈總也是為了你好,這一次的聚會也沒什麼好玩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聚會而已。”
蘇年年撇了撇嘴,她才不信這些話,如果只是普通的聚會,那為什麼還要帶女伴?說白了,只是假借慶功貪歡享樂而已。
她氣鼓鼓地回了房間,連陳媽給他精心準備的小零食她都沒有吃,陳媽不由得看向沈鬱廷,眼神里充滿了質疑。
好不容易才和好,又在鬧什麼?
“她只是在鬧彆扭而已,沒有別的,辛苦你了陳媽,早點休息吧。”沈鬱廷一邊說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蘇年年洗完澡便掀開被子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做,滿腦子都是他帶着別的女人出席的場景,他發覺自己以前是沒有這麼在乎的,不過這是一個女伴而已,又不可能結婚。
可現在一想到他跟別的女人可能產生關係,她心裏就覺得很不安。
沈鬱廷你開門鎖走進來,看見床上那鼓鼓的一包,不由得失笑。
他拿着衣服進了浴室,聽着嘩嘩的水聲,蘇年年思緒變得更亂,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麼了,總是變得很敏感,芝麻大一點小事,都可能讓她產生很大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