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聞葯知病
?第五章聞葯知病
摸着月光照亮的路,走回藥王村,已經是凌晨一點,幾聲狗吠持續響起,與周圍的青蛙、蟋蟀叫聲琴瑟相和,猶如天籟,更添幽靜。
也是深夜,甘松卻發現家裏燈火通明,家門之外的牆上,豎立着一幅擔架。擔架旁邊,幾個壯實的農家漢蹲在地上,一邊聊着天,一邊抽着悶煙。
晚上到家裏診病的病人並不多,一年就遇到那麼兩三次。
無巧不巧,今天晚上遇到了。
走進大堂,甘松看見一個急診病人躺在木椅上,臉色蒼白,一隻手拿着手帕捂住嘴巴,不停地咳嗽着。病人馬菊花五十來歲,村裡人都稱他為馬嫂,像甘松這一輩的則稱他馬姨。
“咳咳!”不停地咳嗽,馬嫂的臉色由白轉紅。咳了一陣,馬嫂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好受了一些,拿開手帕一看,手帖上沾染了濃痰,還有黑紅黑紅的血絲。
“甘醫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這麼大年齡了,說咳血就咳血,這身子骨怎麼受得了?”一個老實巴焦的農民緊皺着眉頭,站在甘松父親甘洪的面前,眼巴巴地望着正在把脈的甘洪,眉角和額頭的皺紋顯得更深。
“甘醫生,請你救救我媽吧。”馬嫂的旁邊,站着一個帶着眼鏡的少女,攙扶着馬姨,身材有些消瘦,胸部卻很大,穿着寬大的衣服,好像生怕別人發現似的。少女扶了扶眼鏡,鏡片後面顯露出焦急的眼神。
少女名叫謝霞,甘松的初中同班同學,高中校友。
謝霞學習一向不錯,高中成績與甘松相差不大,有時候超過甘松,有時候又被甘松超過。因此,雙方的父母在教育子女時,都會說“甘松(謝霞)怎麼怎麼樣?你應該多向他(她)學習。”
為此,甘松與謝霞之間,彼此佩服又忌妒,很複雜的感情。
甘松的父親名叫甘洪,此時正沉着臉,坐在木椅的旁邊,把三個指頭搭在馬嫂的手碗上,微閉着眼搖頭晃腦,好像上課的時候打磕睡。良久,甘洪睜開了眼睛,對謝霞的父親謝軍道:“從中醫的角度看,嫂子的病是血氣上沖,影響肺部,服用一些清熱解毒的方子,當無大礙。”
說完,甘洪在紙上刷刷寫上了藥方,將藥方遞給甘松的母親。
“不用擔心,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三劑大黃瀉心湯就可以緩解。”
聽說這病並無大礙,馬嫂一家人鬆了口氣。
“不過,馬嫂的病光靠中醫調理還不行,還得找大醫院去查查,打打彩超,看看到底患了什麼病?有可能……這病很好治,你們放心。”想到肺癌的可能,甘洪趕緊打住,話峰一轉,把話題引回到“這病很好治”的命題上。
“甘醫生的醫術我是相信的。”聽說婆娘無礙,謝軍露出笑容,滿臉的皺紋都被笑彎了。
“甘松,你到哪兒去了?這一天怎麼沒看到人影?”
謝霞看到了剛剛露出個頭的甘松,一臉的欣喜。
甘松還來不及回答,謝霞便發現甘松包紮的手臂,眼中流露出關切:“你這娃子,到哪兒去惹事了,怎麼手上受了傷?”
甘洪抬起頭,將鼻樑上的老花鏡放下來,轉頭對謝軍道:“真不叫人省心,你看你家謝霞,多文靜,我家甘松也太調皮了,三天兩頭惹禍,給他擦屁股都忙不過來。哎,男娃子難管啊。”
農村男娃子管得松、女娃子看得緊,就像田裏的鴨子一樣是放養大的。
從初中開始,甘松很多時候半夜回家,有時候整夜不歸,父母也不擔心。
“哪裏。”謝軍呵呵一笑,道:“你家松娃人聰明,又很成熟,哪像我家妮子,整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我就看得起甘松的性格。”
聽到稱讚的話,甘松覺得怪怪的。
甘洪則正了正腰,頭部微微抬起,眼帘充滿笑意。
聽到甘松受傷,裏屋甘松的母親李梅沖了出來,拉起甘松的手,道:“孩子他爹,你快把松娃的紗布解開,看看感染沒有,趕緊消消毒。你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三天兩頭受傷。”
這倒不假,甘松的性格很要強,不管是在村裡、還是在學校里,受到欺負了都不肯低頭,打架的事情時有發生。
“梅妹,你去給馬嫂抓藥,我看看松娃的手。”
甘洪抓起甘松的手,捏了捏,沒有骨折,再慢慢把甘松纏着的紗布解開,外面潔白,裏面卻滲透着一層層紅色的鮮血。看着甘松的傷勢,屋裏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隨着紗布的解開,沾在皮膚上的紗布撕扯着已經干疤的創口,甘松感覺到刺人的痛,但仍然強自忍着,不哼一聲。
紗布終於解開,甘松的手臂上露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此時,傷口已經合在了一起,縫針也沒有了必要,但是,消毒是必須的。
“怎麼回事?”甘洪一邊準備着酒精和碘酒,一邊問道。
甘松不可能告訴父親自己被騰蛇所傷,扯謊道:“今天到山裏採藥,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來,手臂劃到了荊棘,被拉開了一條小口子。
“這還是小口子,幸好你年輕,又懂得急救的方法,要不然,非到鄉衛生院做手術不可,手上留下一條蜈蚣蟲,有你後悔的。”
甘洪用棉花簽沾了酒精,緊緊地握住甘松的痛手,把酒精塗抹在甘松的傷口上。
“絲!”甘松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但仍然咬緊牙關,硬是不喊一聲。
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酒精抹在上面,痛疼可想而知。
謝霞看到甘松的表情,似乎受到了感染,好像甘松的疼痛傳染到自己的手臂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眼裏掉下了眼淚,趕緊用手帕將眼淚擦乾。
“你看你,人家松娃多堅強,酒精抹上去,硬是沒吭一聲,你卻流了眼淚,咳咳,還要多向松娃學習學習。”馬嫂打起精神,教育起自己的女兒。
“那是,那是。”謝軍趕緊附和道。
接着,甘洪用另一根棉花簽,沾了碘酒塗抹起來,碘酒性子溫和,甘松只感覺到一陣清涼的感覺傳遍整條手臂,本來有些痛得麻木的手臂又恢復了知覺。
甘鬆動了動受傷手臂的手指頭,疼痛減輕了許多。
甘洪拿起消過毒的紗布,重新給甘松包紮起來。
這時,李梅的葯已經包好,遞給馬嫂。
“這要多少錢?”馬嫂看着包好的葯,不敢接過來,生怕這葯太貴買不起。
李梅微微一笑,向馬嫂拋了拋眼神,道:“都是一個村的,再說,這葯的主要成分是大黃、黃連,都不管什麼錢?鄉里鄉親的,哪還好意思收你的錢。”
“不行。”謝軍從包里摸出二十塊錢,遞給李梅,道:“理是理,法是法,親兄弟還明算帳呢。既然到這裏瞧病,哪還有讓你們倒貼的道理?”
李梅和謝軍相互推辭了一陣,還是收下了錢。
葯香從包紮紙中透了出來,甘松的腦海中浮現出藥物的配方:“大黃一兩、黃連二兩,標準的大黃瀉火湯。”
“隔着包裝紙,我為什麼能夠嗅到藥材的味道?”
甘松心中一驚,對母親李梅道:“媽,把藥方給我看看,好嗎?”
李梅將藥方遞給甘松。甘松一看,這藥單子上,龍飛鳳舞地寫滿了字,仔細一看,第一味葯大黃,果然是一兩,第二味葯黃連,果然是二兩。至於後面的那些字,完全是鬼畫符,根本不認識。
父親開藥方,甘松再熟悉不過了。為了讓病人相信能夠治好他們的病,藥方通常會被寫滿,藥名寫得越多,患者就越放心。
但寫的是什麼?只有清楚內幕的抓藥者才能看得懂。
其實,父親開的這一個藥單子,只有兩味葯,其他的鬼畫符只是給病人一個安慰吧了。
這算是一種心理療法,還是草台醫生的“潛規則”?
“為什麼我能夠憑自己的鼻子準確判斷出藥物及其劑量?”
馬姨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甘松趕緊走過去,拍了拍馬姨的背。
突然,馬姨的氣息鑽入自己鼻孔之中,甘松感覺到,自己的肺部一陣燥熱,喉中有濃痰,支氣管傳來一陣陣酸麻刺痛的感覺,甘松背轉身咳了咳,想把喉里的濃痰咳出來,輕輕一咳,甘松才發現,自己的喉嚨里輕爽無比,並沒有濃痰。
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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