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天涯淪落人
“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嘛！”一處偏僻的亭子裏，顧君顏正無奈地跟燕崇光道歉。
燕崇光臉色黑得要命，明明是生氣，不知怎麼看起來居然有些委屈得可愛。
顧君顏有些想笑，卻又忍住了，在石桌旁坐了下來，給燕崇光沏了杯茶，“喏，我以茶代酒向你賠罪咯！”
燕崇光被這麼一折騰，原本的火氣都不知道往那裏撒，只能悶悶道：“反正我不願意娶你！”
顧君顏一愣，笑了笑：“我知道啊！”
燕崇光怔住，轉頭看着她。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送只靴子過來！畢竟，誰都不想娶個廢柴嘛！”顧君顏笑得和藹，“三皇子知道我這名頭在落花城是什麼樣的存在，也知道我自幼便因為不能修鍊受盡嘲笑與白眼，但是，你還是送了只靴子來，雖是激將之法，但是，三皇子可想到，一旦傳出去，我便是滿城笑柄？”
“我……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只是不想娶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所以你將問題拋給了我！”顧君顏抿了一口茶，慢慢道，“可是，太後下的懿旨，並非是我能反對的，我若是反對，便是抗旨不尊，要殺頭。”
燕崇光再次呆住。
“三皇子赤子心性，我相信你只是無心之舉，然而，我口出惡言為保自己名聲，可有錯？我為保全性命接下聖旨，可有錯？”顧君顏慢慢悠悠，卻一針見血。
燕崇光徹底說不出話了，半晌，才抬頭，細如蚊吶道：“對不起！”
顧君顏笑得大度，“沒事兒，我丟人一次，你丟人一次，咱倆扯平了！”
燕崇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至於婚約，以後我會想辦法，你不用太過擔心，只是，在此之前，咱倆還是要和平相處，不為別的，就因為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顧君顏語調上揚，看着燕崇光，等着他的肯定。
燕崇光低下頭，慢慢點了點頭。
“好啦，那宴席快要開了，一起過去？”顧君顏笑盈盈地伸出了手，帶着十分的稚氣和溫暖。
燕崇光怔住，還是不由自主地搭上了那隻瘦小的手。
好小！好軟！這就是女孩子的手么？！
燕崇光心裏小鹿亂撞，顧君顏卻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
這一通鬧騰，他倆再到席間時，宴席已經開了。
顧君顏嘆了口氣，微微向著坐上的太后與皇上行禮。
“臣女顧君顏，見過皇上，太后！”
太后笑容倒是很和藹，沒說幾句話便讓她坐下了。
燕崇光坐在了男賓的第三席，前面是兩位楚國皇子。
而顧君顏看了看女眷這邊，只有大公主楚媛媛旁邊還有空位。
顧君顏吐了吐舌頭，徑直過去坐下，卻只聽得後面一片竊竊私語，無非就是說她狐媚、不要臉、廢柴什麼的。
顧君顏搖了搖頭，她好歹當了幾百年上仙，臉皮之厚無人能比，對於這些區區人類的雞毛蒜皮實在是不感冒。
不過，隱約聽得一句什麼“三皇子和安國郡主不打不相識，金玉良緣天作之合”，顧君顏抽了抽嘴角，這特么明明是燕崇光自己摔下馬車的，怎麼就變成了自己踹的？趕明兒，估計鬧得滿城風雨，都該說她是悍婦了……
“別聽那些老婦嚼舌根！你現如今是郡主，從一品，在我之下，這個位子，你坐得的！”一聲清凌凌的聲音喚回了顧君顏的思緒。
顧君顏回頭，看着自己左手邊上笑意盈盈的女子，不由得一愣。
面前的女子一身茜色宮裝，笑容甜蜜，一雙大眼睛蒲扇一般，極具感染力。
好看的小姐姐說什麼都是對的！
顧君顏點了點頭，朝對方報以一笑，低聲無奈道：“其實不是我踹的……是他自己不看路！”
楚媛媛一愣，隨即笑了開來，戲謔道：“我這麼多年，還從沒見燕崇光吃這麼大的虧！那個討厭鬼，是該吃點教訓！”
顧君顏訕訕一笑：“公主跟他很熟悉？”
楚媛媛不服氣道：“當然，他每次圍獵獵的獵物都比我的多！上次我們去馬場賽馬，他的那匹也不知道是什麼馬，每次都能比我的風馳快一點！氣死人了！”
顧君顏笑了笑，倒是頗喜歡楚媛媛直爽的性子。
“不過你放心，他是你未婚夫，我跟他，完全就屬於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你別誤會啊！”楚媛媛眨了眨眼睛。
顧君顏無奈，看來她跟燕崇光是所有人眼中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沒有誤會……你很喜歡騎馬？”顧君顏趕緊轉移話題。
“嗯！我自小就喜歡騎射！”楚媛媛說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漂亮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顧君顏沉思道：“那我倒是可以奉陪！”
“真的？！你也會騎馬？”
“嗯，還行吧！”顧君顏打了個哈哈。
歌舞昇平之間，氣氛平和。
顧君顏掃了一眼，四大家族的直系基本上都來了，但是顧君顏叫得起名字的也就那麼幾個。
慕懷謙正偏頭與燕崇光攀談，二人看起來交情似乎還不錯，而顧惜柳則是一眼盯着慕懷謙看，眼中的憧憬都要溢出來。顧君顏搖了搖頭，專心地解決起自己面前的食物，卻意外感受到一道冷不丁的視線。
顧君顏抬頭，看見二皇子楚言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額……這個原主跟二皇子有什麼關係嗎？顧君顏默默問蕭潯，然而，得到的卻是一片寂靜。
顧君顏愣了愣，只好回給對方一個禮貌的微笑。
楚國皇帝十分清楚自己家有皇位要繼承，因此對於兒女之事一向不太上心，現如今已經年近六十，宮中也就只有太子楚泓和二皇子楚言，以及公主楚媛媛，倒是少了許多奪位之爭。
酒過三巡，宴席上的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皇帝陛下喝了兩杯，也是看着比平時要和藹許多。
“今日倒是見證了一對佳偶天成！朕倒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啊！”皇帝大笑道。
顧君顏想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驚喜的，看到一旁的楚媛媛，才反應過來。
自己許配給了燕崇光，那之前呼聲最大的楚媛媛自然是不必遠嫁和親了，難怪這賜婚之事雖然是太后的手筆，然而，皇帝也並未反對，相當於是默許。
顧君顏眼睫垂下一小片陰影，嘆了口氣，果然皇家的人，都愛玩兒這種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