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軟禁良久情深無力終攤牌
說到底,她們不過都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在變幻莫測的江湖中苦苦掙扎着、算計着、愛着,只為了那麼一絲蝕骨的甜蜜。哪怕之後是萬劫不復的痛不欲生,也在所不惜。
玉嬌娥重重地嘆息道:“俞夏,我可以把你送到他身邊,但能不能留下來就看你自己了。他如今恨極了我,我也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俞夏點點頭,玉嬌娥揮手讓她退下了。臨走之前,她最後問了一句:“為什麼?”
玉嬌娥沒有回答,那疑惑的聲音慢慢消散。
為什麼?她也不知道,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也許只是可憐俞夏,抑或其實是可憐同樣身不由己的自己?誰知道呢。
玉嬌娥只知道,如今她真的是一個人了。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久久地發著呆。俞夏終日待在廚間,不再露面。
這一點姬蘊是尊重她的,她的丫鬟任她處置。其實她心底明白,她什麼也做不得主,只不過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他不願插手管。
一連十天,玉嬌娥被困在院中,姬蘊對外只說她病弱,需要靜養。但實際上是將她和外界隔離了。
她已經半個月沒見敏蘇了,見到姬蘊的次數也很少。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玉嬌娥還是敏銳地嗅到,他終究還是懷疑她了。她不知道是哪裏露出了馬腳,小心翼翼,幾番試探,卻是毫無所得。
長久的軟禁讓她只能獃獃地看着院子裏四方的天空,看着花枯葉落,蕭條冷寂。沒有人和她說話,除了發獃、抄經,便是整夜的噩夢纏身。
夢裏,她總是看見蘇飛卿滿身鮮血地朝她走過來,一雙漆黑的眸子帶着入骨的恨意死死盯着她,盯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還看見顧游,笑容明亮,伸手向她要孩子,那是鮮血淋漓的一隻手,她尖叫着逃開。接着又是敏蘇,他啃着自己的手,嘴角淌着鮮血,哭叫道:娘,娘,你為什麼不救敏兒?敏兒難受。
姬蘊看着夢魘中掙扎得滿頭大汗的玉嬌娥,着急地喚道:“玉兒!玉兒快醒醒!”
玉嬌娥唰的一下睜開眼睛,漂亮的杏眼卻十分空洞,睜得大大的。她看見姬蘊,尖叫一聲,躲到了角落裏。
姬蘊走上床榻,想拉住玉嬌娥,卻又被她躲開,怯怯地看着他,口中喃喃道:“阿蘊……阿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把敏兒還給我吧……”
姬蘊獃獃看着她,眼底是沉痛和震驚。這一次,他不容她逃躲,一把將她拉進了自己懷中。靠在綉枕上,圈抱着掙扎尖叫的玉嬌娥,執了她的玉腕,細細把着脈。
脈象虛滑,十分紊亂,竟是有些瘋癲失心的徵兆。
姬蘊渾身一震,緊緊將玉嬌娥抱住,不斷安撫道:“玉兒別怕,別怕。沒事的,沒事的,我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你別嚇我……”
就這樣一直不停地說,念了足有半個時辰,玉嬌娥才漸漸安靜地睡去了。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了一小片陰影,襯得膚色如白瓷一般。只是沒有一絲血色。
姬蘊神情憂傷,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第二日,天色半亮半暗。玉嬌娥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姬蘊擰着眉頭的睡容。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發愁,如今正道盟主只有他一個,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權勢滔天。但他卻似乎一點也不快樂。連睡夢中都皺着眉。
他將她整個抱在懷裏,緊緊的。玉嬌娥一動也不敢動,她伸出手,想磨平那俊眉間的褶皺。
姬蘊卻是慢慢睜開了星辰一般的眼睛。望着她:“……玉兒……你沒事吧?”他抓住她的手腕,摸着脈,脈象虛弱卻尚算平穩。
他驚疑不定地看着玉嬌娥,問道:“玉兒……你難受嗎?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姬蘊灼灼的眼神迫得玉嬌娥一陣心虛。她垂眸笑道:“我沒事呀,阿蘊,怎麼了?”
姬蘊神色一痛,突然認真道:“玉兒……你告訴我吧。我不會再軟禁你,也會讓你見敏兒。你告訴我,你到底聽命於誰?”
玉嬌娥強笑一聲,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苦笑道:“阿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蕭月?還是容儀?他們允諾你什麼?我也可以給你,你要什麼?只要我辦得到。”姬蘊緊追不捨。
玉嬌娥低嘲一笑:“姬蘊,你覺得我是誰想收買就能收買的嗎?那麼,你打算拿什麼收買我呢?”眼底是深埋的隱痛,卻不敢露出分毫。
姬蘊有些惱怒:“玉兒!我是認真問你,紙包不住火,假如事情被拆穿,我也保不住你……”
他緊緊握住玉嬌娥的手,力度大得出奇,眼底是掙扎和苦惱。“玉兒,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你不要逼我……”
玉嬌娥心中一顫,這是姬蘊第一次對她說“愛”,他是清冷的、溫和的、溫柔的、體貼的、歡喜的,但從未露出過這樣隱忍的神情,對她說著“愛”。
這個字,在姬蘊的口中,罕見到近乎珍稀。她心中滿溢着感動,但卻悲傷更重,她已決意離開。他們之間,註定只是一場露水緣分,很快便會消失。
玉嬌娥狠了狠心,掙脫了他的懷抱,淡淡道:“……姬蘊。我們……算了吧。你放我走吧。我……不愛你。”
姬蘊呆愣地看着她,仍保持着擁抱她的姿勢。怔怔問道:“……玉兒……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玉嬌娥冰冷地重複:“姬蘊,我不愛你。一開始就不愛。”
姬蘊想摸摸玉嬌娥的臉,他覺得很不真實。卻被她躲開了。他啞着嗓子道:“不可能……不……”
“沒有什麼不可能。我們的婚約一開始便是一個謊言。只不過你認了真,但我……一直只是想利用你報仇而已。就像我一開始去江都依附蘇飛卿一樣。我從來沒說過……愛你……”
玉嬌娥緩緩說完,乾淨利落。只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徹底死去了。
姬蘊完全呆住了。就那樣定定地看了玉嬌娥良久,良久。最終,眼睛怒得血紅,從齒縫中吐出她的名字:“玉嬌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