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沒想當老大
琴棋書畫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它。
而今七事都更變,柴米油鹽醬醋茶。
兩儀殿御書房,下了朝的李世民手中多了一份手抄件,上面赫然便是上午杜荷在陸元郎逼迫下所‘作’的那首詩。
乍一看,這詩似乎就是一首打油詩,遊戲之做,可細品就會發現,這其中寓意深遠。
尤其是在杜家失勢的當口,出自杜荷口中,品讀之下倒有一種凄涼的味道。
當初留戀煙花之地的富家公子,如今卻只能為柴米油鹽而奔波,其中辛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搖搖頭,李世民將詩作放下,突然一笑:“看不出來,杜荷這小子還有這般才華,竟然還會寫詩。”
“應是有感而發吧。”房玄齡同樣看過桌上的詩文,搖頭嘆道:“不過,德明這次卻是有些過了,怎麼能讓一個孩子五步成詩,這有些強人所難了。”
李世民顯然並不支持房玄齡的觀點:“朕倒是覺着德明做的不錯,杜荷那小子朕昨日可是見過,憊懶的緊,不給他一點壓力怕是能混吃等死一輩子。”
房玄齡呵呵一笑,並未在這個問題上與李世民爭論,這都無足輕重的小事,杜何再怎麼說也是個小輩,不值得讓一個丞相和皇帝如此鄭重其事。
倒是李世民,沉默片刻,突然開口說道:“朕打算將小十七許給杜荷,你看如何?”
“怡公主?”房玄齡一愣。
此前雖然早有傳言說李世民打算對杜二郎賜婚,但大多都是以訛傳訛,沒個准信,如今皇帝之口證實,着實讓房玄齡有些意外:“陛下,這是不是太早了些?”
“朕之前也覺得有些早,不過……那小子既然表現欲那麼強,朕便再給他一點壓力,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李世民手指有意無意在詩抄上面輕輕敲着,估計是被這詩給刺激到了。
房玄齡苦笑,說實話,十七公主李怡下嫁杜荷對於杜家來說是好是壞真的很不好說,畢竟這位公主的性格跟皇帝陛下太像了。
杜家的當代家主杜構根本壓不住這位公主,主母崔氏也同樣如此,至於杜荷……房玄齡不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傢伙能不能壓住這位公主,但很大可能是壓不住。
如此一來,杜家就會綁上十七公主的戰車,在未來……算了,眼下都顧不過來,誰會考慮未來呢。
至少目前來看,杜家與十七公主綁在一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性格爽直敢說敢做的十七公主能看上杜家那小子么?
……
剛剛完成報到,並上過一節課的杜荷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被李世民給安排上了,更不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給他安排的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十七公主,李怡,也就是那位追求自由戀愛第一人——高陽公主(不要在意年齡,年齡都是假的)。
是的,就是高陽公主,這位本該屬於房遺愛的彪悍妹子,硬是被杜荷這隻小蝴蝶一膀子扇歪了未來的人生路,正磨刀霍霍的向他殺來。
“杜二郎,認識一下,俺叫程處默,程家老大,今年十五,你多大?”中午放課之後,一個體毛旺盛的肌肉男頂着一張毛臉一頭扎在正不斷揉腿的杜荷面前,鋼針一樣的絡腮鬍讓他看上去至少三十多歲。
“十三。”盡量躲避着迎面而來的唾沫湦子,杜荷滿臉糾結,惜字如金吐出兩個字。
毛臉的程處默哈哈大笑:“哈哈哈……很好。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小弟了,以後跟我混,出了事就報我的名號。”
杜荷滿頭黑線,老子是來讀書的,不是來混社會的,也不是來混社團的,拜大哥開什麼玩笑。
想拒絕,邊上又擠過來一個俊俏的小後生,往鄰桌一坐,笑着說道:“杜二郎,還認識我吧?長孫沖,今年十六。”
一個是長安城提起來讓人聞風色變的程咬金之子,一個是彌勒佛一樣的長孫無忌之子,前任‘杜荷’留下來的記憶中不乏這兩人的‘豐功偉績’。
只是以前的杜荷最多稱得上認識這些人,實際交往卻沒多少,畢竟人家都是嫡長子,將來要繼承家業的,跟他一個二世祖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現在嘛……,杜荷有些糾結,這倆傢伙如此正式的自我介紹算怎麼一回事,打算拉我做小弟?
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杜荷的目光在程處默和長孫沖臉上轉來轉去。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倆貨不對付,就算自己自甘墮落去給他們當小弟,那也不好站隊不是。
想着,杜荷就準備開口,可沒想到程處默比他還急,直接眼一瞪,對着長孫沖吼道:“姓長孫的,你故意跟俺做對是吧,信不信放課以後老子把你屎打出來。”
長孫沖亦不甘示弱,挺身瞪過去:“有辱斯文,程處默,除了打打殺殺你還會幹什麼,要不這樣,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隨你挑,怕了某便跪下叫你三聲爺爺。”
呼啦……。
原本嘻嘻哈哈的的紈絝們立刻聚到了一起,分成兩撥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對峙起來。
與一潭死水的國子監相比,杜荷發現弘文館真是太有意思了,江湖氣十足啊。
有這麼一群禍害在,今後的日子想寂寞都難。
眼看兩伙人越鬧越歡,杜荷忍不住乾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咳咳,幾位,我想說,你們在吵之前是否先問一下我的意思,我好像還沒有答應一定會跟誰混吧?”
“杜二郎,你啥意思,在弘文館的地盤上還想立旗咋地?”
程處默語氣挺沖,長孫沖也是目光不善:“沒看出來,杜二郎倒是有些魄力,這是剛來就想給兄弟們一個下馬威?”
面對虎視眈眈的二人,杜荷微微一笑:“下馬威不至於,不過言常說的好,蛇不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大家總是這樣爭來爭去也沒意思。依我看不如定個目標,誰做到了,誰就是弘文館的老大,以後大家都聽他的,怎麼樣?”
“嘖嘖嘖,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你以前在國子監的時候沒這麼囂張吧。杜荷,你以為敢下黑手,能做兩首破詩,就了不起了?還‘依你看’,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在老子面前擺譜?”
長孫沖話說的很不客氣,甚至可以說充滿了諷刺,紈絝們冷笑盯着杜荷,打算看看他如何回答。
“就這?”
杜荷頗有些失望的搖搖頭:“長孫沖,說實話,你雖然年齡大一些,又是家中長子,但就沖你這幾句話,我杜老二打心眼兒里瞧不起你。”
長孫沖騰的站起來:“你敢瞧不起我?”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說不說實話的問題。”
杜荷攤開雙手:“就比如現在,我喊你一聲老大很容易,說瞧得起你也很容易,但你覺得我真的把你當老大了么?你覺得我在叫你老大的同時,會不會在心裏說一句‘傻嗶’?”
長孫沖臉色漲紅,程處默哈哈大笑,熊掌一樣的爪子拍向杜荷的肩膀,雪亮的大門牙熠熠生輝:“說的好,杜二郎,不管你服不服俺,就憑你這句話,老子認你這個兄弟。”
杜荷這小身板哪敢讓他拍上,側身躲過,笑着對四下里拱拱手:“其實小弟我並不是想要針對誰,說話有不中聽的地方諸位兄長也不要見怪。只是小弟覺得,既然大家都想做老大,那首先就要清楚什麼才是老大,其次是如何做好一個老大,老大的責任和義務是什麼……吧啦吧啦……噼里啪啦。”
良久……。
程處默兩隻眼睛裏全是螺紋,腦門上除了問號就是驚嘆號。
長孫沖稍微比程處默好一些,可也是瞠目結舌,如遭雷擊。
所有人腦子裏都在轉着一個念頭,原來當老大還有這麼多的學問,今天真特么長見識了。
杜荷意猶未盡的咂咂嘴,滔滔不絕的繼續說道:“所以說,老大不是那麼容易當的,當老大不僅僅是榮耀,更是責任和義務,幫兄弟出氣,替兄弟打架只是一方面,如何給兄弟們謀取福利,如何帶着兄弟們不斷提高自己,才是關鍵。
就比如在弘文館進學,相信大家每次上課都會跪坐到兩腿發麻吧?如果我是老大,我一定會極力改變這一點,讓兄弟們把雙腿解放出來,不再繼續受這種煎熬。”
“嗤,說了半天還不是自己想當老大。”
長孫沖不屑的說道:“杜二郎,別說我長孫沖欺負新人,今天我把話放在這,你要是真能解決了坐的問題,今後在弘文館你就是老大。”
杜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為難:“這樣不好吧,陛下讓我來弘文館是讀書的,沒讓我來當老大啊,這萬一被陛下知道了……。”
長孫沖撇撇嘴,說的好像你真有辦法解決問題似的,不理杜荷,看向程處默:“程大郎,你怎麼說?”
程處默自然是不甘人後,拍着健壯的胸大肌豪情萬丈:“你長孫沖都敢答應的事,俺老程自然也敢。”
“那好,今日咱們就在這定下君子之約,在坐的不管是誰,只要能夠替兄弟解決跪坐的問題,今後就是咱們弘文館裏公認的老大,有違者,共棄之。”
一群最大十五六,最小十二三的小屁孩兒跟打了雞血似的,同聲高呼:“共棄之!”
只有杜荷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無可奈何,我真不想當老大,真的只是想給你們提個建議,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敲定了賭約,大家也就算是認識了,一群最多算是後世高中生年紀的小屁孩立刻咋咋呼呼的要他這個新人請客,東市華觴閣,不醉不歸。
長孫沖更是旁敲側擊道:“杜二郎,你也是要爭老大的人,兄弟們這麼點小小的要求你不會不答應吧?”
“我沒想爭。”杜荷吐槽,默默伸手入懷,摸出一把銅板:“一個,兩個……”
在眾紈絝目瞪口呆中,杜荷將所有銅板數了一遍,十分光棍的說道:“只有十八個銅板,吃什麼你們看着辦吧。”
吃個毛啊,十八個銅板,去外面喝風都不夠。
長孫沖都無語了,不過想想杜家的近況,也能理解。
杜家真要有錢,也不至於被李元昌那個蠢貨打上門去要錢不是。
只有程處默傻夫夫的,根本沒想過這事兒,‘適時’拿出老大關心小弟的態度,粗着嗓子說道:“我說杜二郎,就算杜伯伯已經去世,你也不應該混的這麼慘吧?你哥繼承了那麼大的家業,難道就不給你點錢?”
扎心了,程黑子。
想到杜構那個敗家玩意兒,杜荷氣的肝兒都疼。
媽個雞的,那可是好幾千貫啊,都啥時候能還上呢。
之前把李元昌打了是不錯,可帳還掛在哪兒呢,李世民雖然替他主持了公道,卻沒說那幾千貫不用還了。
只不過,這些家醜不可外揚,關鍵時刻,杜荷倒驢不倒架硬撐着道:“我都十三了,馬上就要成年了,怎麼好意思總伸手跟家裏要錢。”
“說的也是。”程處默不知道是真聽懂了還是假聽懂了,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隨後問道:“那你以後怎麼辦?就靠這十八個銅板活着?”
以後怎麼辦的問題讓杜荷有些失神,搖頭嘆道:“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反正,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總會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