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職場失意
江南的小鎮，傍晚時分，正值下班高峰期，寬闊的街道上行人如織。
不遠有座石橋，橋下是條小河，依稀有些水鄉的模樣。
只不過小橋依舊，小河的兩頭卻已被建築物堵塞，成了一窪死水，水質很差，呈暗綠色，一陣秋風吹過，不時飄來陣陣惡臭，這可能是城市建設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之一。
K市是改革開放以來發展最快的城市之一，數以千計的工廠不斷湧入這座原本不足40萬人口的小縣城，流動人口隨之以每年新增15萬左右的速度膨脹。
林宇飛就是這股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位。
林宇飛並非下班歸來，因為他的工作還沒有着落。
林宇飛的臉部表情看起來有些扭曲，因為他僅僅早餐吃了兩個饅頭，掰着手指頭算算已經足足八小時粒米未進，早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雙眼冒金星了。
路過一家包子店，熱氣騰騰的籠屜飄來陣陣大肉包的香味，引得林宇飛扁平的腹部一陣咕咕叫喚，似乎在向主人提出嚴重抗議。
林宇飛並沒有停下匆匆的腳步，因為口袋裏已經連買一個包子的錢都沒了，否則的話也不用提前一站下公交，步行走回去了。
K市的公交實行的是無人售票分段收費，從汽車站到林宇飛住處正好五元錢，等到上車的時候才發現口袋裏僅有四個一元硬幣，只夠在前一站下車。按理說，多坐一站司機師傅應該也不會發現，但是凡事就怕個萬一，如果被當眾抓住逃票，那臉可丟大發了。
況且，林宇飛覺得這一段時間點兒太背了，完全有這個可能。
想當初，自己也是令人羨慕的九十年代大學生，也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也曾意氣風發過。如果不是參與揭發老家J市一起貪污受賄案，並且該案涉及原工作單位J市中醫院副院長的話，很可能已經為人夫為人父，組建屬於自己的幸福小家庭了。
從J市中醫院離職后，林宇飛只身前往S市投奔一位素未謀面的網友，一起開了家網絡公司，不過半年後就打道回府了，雖然對家人宣稱是公司經營不善倒閉了，事實上是捲入了曾名噪一時的“大小姐”木馬案，而自己作為主動配合警方最終成功搗毀該犯罪組織的“卧底”，個中詳情自然是不能外道的。
揣着九百多元人民幣的全部身家，帶着一台爛主機，拖着一個破舊的行李箱，林宇飛隻身搭上了回家的長途客車。
汽車開動的那一刻，林宇飛如釋重負!
回家途中，林宇飛向J市中醫院原來的同事拿了執業醫師資格證書，當他雙手接過那個紫色小紅本的那一刻，忽然心裏一陣悸動：憑着這個小本本，自己有資格做一名醫生了，也該回歸做一名真正的中醫了！
雖然囊中羞澀，但是想到當初離開醫院時的豪言壯語，林宇飛自然不願將創業失敗的實情和盤托出，那樣也太跌份兒了。於是隨口編了一個理由，說要回老家參加一表哥兒子考大學的喜酒宴，正好路過J市就順便把執業醫師資格證書給取了。為顯示自己在外面混得不錯，還把證書交接地點選在了J市一家豪華的餐廳，消費了近500元。
林宇飛老家在J市代管的一縣級市下面的一個農村，吃過晚飯，已經錯過了回家的末班車，為了省錢，他只能選擇在網吧里通宵了，這可是個既省錢又有趣的地方，至於如何有趣，其實男同胞們應該都懂的。
值得慶幸的是，當天在網上林宇飛竟然和失聯許久的高中同學海波取得了聯繫，他是林宇飛上高中時玩得最好的幾個哥們兒之一。
那時候的他們，一起逃晚自習，一起玩遊戲，一起打牌搓麻將，甚至在高考三天中的第二天晚上還一同結伴去網吧玩紅色警戒（那時的網吧叫電腦房，因為沒有互聯網，只有局域網），不過，電腦房老闆僅有的一點良心將他們拒之門外。
海波很有誠意地邀請林宇飛去K市發展，承諾提供免費吃住。
其實在大學畢業考結束后，林宇飛就曾經去海波那裏小住過一段時間，他為人極為慷慨，很講義氣。於是，林宇飛後來就對K市就多了些關注，知道了珠三角有深圳、長三角有K市之說。
本來是隨時可以過去的，不過很不湊巧的是，海波在幾月前不小心將手臂摔骨折了，經過住院手術后現已癒合良好，正準備回到老家做手術取鋼板，順便看看家人，於是建議林宇飛正好到時候和他一起回K市。
林宇飛回到老家正值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如果還是在校學生，這個時候在家待着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村莊上的人都知道他已經參加工作，這個時候閑賦在家難免讓人議論紛紛。因此，為了避免尷尬，他基本上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海波還得半個多月才能回來，做完手術至少還得十來天，這樣加起來就是近一個月的時間。
天天待在家裏倒也沒什麼，可是面對老爸老媽整天的愁容，而且動不動就數落他當初不該放棄那麼好的工作跑出去創什麼業。此時的林宇飛，毫不誇張地說，每一天都是煉獄般的煎熬，於是摸了摸癟癟的錢袋子，對家人撒了個小謊，硬着頭皮去“拜訪”了兩位老同學（與其說是“拜訪”，不如說是“避難”），在他們那裏小住了一段時間。
後來，海波得知林宇飛的窘境，便讓他即刻動身前往K市，將房子的鑰匙交給他后再自己回老家做手術。
於是，林宇飛在K市海波處暫時安頓了下來，開始找工作。
林宇飛準備了兩份簡歷，一份是找針灸推拿醫師，一份是找中醫內科醫師，針灸推拿自己在J市中醫院工作時做過不少，容易上手，做一名中醫內科醫生是今後發展的目標，雖然之前經驗很少，但是畢竟已經取得了中醫執業醫師資格，可以獨立開具中醫處方，坐診后就邊干邊學，邊臨床邊提高唄。
拿着簡歷來到K市人才市場，林宇飛發現找工作的人特別多，招聘的崗位倒也確實不少，但是適合自己的幾乎沒有。諮詢了工作人員后，說要等專場招聘會才會比較多，平時基本上只招操作工和技術工之類的。因為K市畢竟是一個以製造業為主的地方，其中又以模具和電子相關工廠為主。
跑現場招聘會無果后，林宇飛只好在網上碰碰運氣，沒想到這一找，還真就找到一條比較適合他的招聘信息。這是一家新開的民營醫院，招聘臨床各科醫師及網絡部的運營人員，對於醫師的要求是中級職稱（也就是主治醫師）以上，對於網絡部的運營人員要求則是有醫學背景及一定網絡運營經驗者。心想，雖然自己還是初級職稱，離招聘要求還有點差距，不過自己可是合夥辦過網絡公司的，應聘醫院網絡部的運營人員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不過，自從S市創業失敗回家后，林宇飛就決定不再從事網絡行業，回歸自己的醫生本職工作。記得從J市中醫院離職時，科主任和他說過的話，網絡只能當作業餘愛好，做好醫生才是正道。
林宇飛有自己的打算，眼下找工作並不容易，應聘網絡部也只是權宜之計，等面試成功進了醫院，再伺機換到臨床工作應該並不難，這就好比在大學裏申請調換自己喜歡的專業一個道理。
想到這裏，林宇飛帶着簡歷和證件信心滿滿地坐車前去面試。
因為當初大學畢業后托關係進J市中醫院是內定的，基本上不存在面試之說，即使安排了一周的試用期，也只不過是走走過場、做做樣子罷了，所以這基本上算是林宇飛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參加面試。
對於從小性格比較內向的林宇飛來說，面試時難免有些緊張，不過，由於他畢竟是正規醫學院校大學本科畢業，專業很對口，又有過成功運營網站的經驗，看得出人事部面試主管對他還是非常滿意的，並且承諾：如果不想落下臨床知識，還可以分出一些時間到門診參與醫生相關工作。
錄用意向基本確定，面試主管讓林宇飛和網絡部經理見面聊了聊，通過談話時的語氣，他卻明顯感覺到這位經理對自己報有很強的戒心，原本滿滿的信心從網絡部出來后頓時一落千仗。雖然面試主管承諾三天內必給答覆，但是林宇飛心裏明白，有這麼一位“妒賢嫉能”的經理從中作梗，怕是基本沒戲了。
林宇飛暗嘆自己為了準備這次面試，昨天還特意去理了個發，理髮的小姑娘還把自己誤當成了高中生。好吧，就算自己確實比一般的人上學早兩年，現如今也已年滿22周歲，達到法定結婚年齡，不僅不是個孩子，而且能夠合法製造小孩了！
不僅能夠製造，或許這個世上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說不定哪天就會找上門來相認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