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甘霖的故事
三天後，夜晚，城外的一個亂葬崗。
一群身着黑色飛魚服的高大漢子打着火把在尋找什麼。
“報告甘僉（qian）事，發現一具紅木棺槨，應該是近期下葬的。”
一個沒有墓碑的小土堆，蓬鬆的沙土不知道是被大風給吹亂了還是被什麼野狗之類的畜生給拋開了，露出了那個看上去價值不菲的棺槨一角。
“打開。”甘霖走過去，命令道。
一會後，紅本棺槨上面的黃土被弄掉了，撬開了沉重的棺蓋，甘霖驚叫了一聲，弄得她身後的錦衣衛們都有些莫名其妙的。
“怎麼甘僉事如此驚慌失態？這不像她的風格啊，莫非她其實很膽小，被一個女屍給嚇到了？她平日裏的堅強冷靜只是表演給我們看的？”
有些人心中如是想到，不過他們也沒有做出什麼反應，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高手，也是忠誠聽話的下屬。
“瑤瑤公主！你怎麼會在這裏？是誰幹的！”
悲痛不已的甘霖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棺槨旁邊，摸了摸安靜躺在裏面的少女，流下了眼淚，她已經不記得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了，但滾燙的淚水忍不住的順着臉頰留到嘴角，鹹鹹的味道。
“我知道了。”
“大人，您知道了什麼？”一個千戶問道。
“沒什麼，好生把她安葬了。”
甘霖此時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只是眼睛還是有些泛紅，她猜到了，慕容鋒突然出兵攻打大烈的真正原因——那就是他早就知道了瑤瑤公主死於非命！
重新釘好棺蓋，把原來的墓穴給挖深了三尺，加固了周邊的土石，並用荊棘藤脈圍住了四周，以免野畜來亂搞。
在新立好的墓碑前燒了些紙錢，墓碑上刻着“瑤瑤公主”四個大字，甘霖就帶着人走了，她要去彙報這事，要去查一查是誰幹的？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對一個毫無威脅的善良的女孩下毒手！
——
長安城，皇城區，一個昏暗的密室。
“說。”
“放肆！你們是什麼東西，敢動我一根指頭試試？”
“呦，公公好大的官威啊！給我打！”
“啊，你來真的？”
小李子用獨特的公鴨嗓子怒斥着眾人，但嘗到了結實的鞭子抽在身上的火辣辣疼痛感后，他立即服軟了，哀求道：“別打了，別打了，我說，我說。”
萊福往椅子上一靠，把玩着長鞭，戲謔着說道：“公公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人，只要你老實交代，我們一定不會難為你，都是為上面做事的，我理解你的不容易。”
“是皇後娘娘命令我乾的，不關我事啊。”
“你慢慢說，一條一條說清楚，說明白，皇后命你做了什麼，要是你有半句虛言，嘿嘿。”萊福陰陰的威脅道，兩手握住鞭子兩端，用力一拉。
“是，是，是要我去殺掉一個小宮女的孩子，剛出生的孩子。”
“哦？小宮女怎麼會有孩子呢，你莫以為我好騙？”
“小宮女本來是不會有孩子的，但要是陛下寵幸過了她，那她就有可能有孩子了。”
“傳言，陛下不是……不是沒有生育能力嗎？”
“那只是傳言。”
“哦？”
“陛下龍精虎猛，怎麼會沒有那個呢？都是被皇后在暗中除掉了罷了，有些也是屬於自然夭折的，那些懷有身孕的宮女甚至妃子，一旦被皇後知曉了，就會送去墮胎藥，強行令她們失去腹中的孩子。”
“什麼？！”萊福又驚又怒，不敢置信，一下子差點跳了起來。
“我也去處理過兩三次這樣的事情，不過前幾天是第一次要溺死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那孩子是一個宮女瞞住了幾乎所有人，偷偷生的，但是難產，大出血，這孩子一出生她就是死了！聽到嬰兒的哭聲，皇后就命令我迅速去處理這事，我看那孩子可憐，剛出生就沒了媽，而且就要遭受毒手，生出了惻隱之心，但又怕抗命被殺掉，所以……”
“所以怎麼了，那個渾身是血的孩子最後你把他怎麼樣了？”
“我把他藏到了一個老太監那裏，那天特意去湖邊本來是想做做樣子的，沒想到遇見了意外。”
“哪個老太監，他收下孩子后說了什麼？”
“是桂公公，他沒有說許多，只說他會處理好，叫我不要告訴別人。”
“桂公公？何許人也？”萊福不是很了解後宮的事情，向下屬千戶詢問道。
“那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也是太監首領，聽說他還是很公正的，具體的屬下就不是很清楚了。”千戶回應道。
“嗯，小李子是吧，算你還有點良心，我先放你回去，回去后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絕不提半句關於你們的事。”
“行，我們也不想驚動了皇后，這事太過巨大，一個不慎，可不是你的腦袋的問題了，那將是無數人頭不保的事情！”
“我明白。”
就這樣，萊福把小李子給安全送回了宮中，這一來一去加上審問，也不過一個多時辰的樣子，應該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萊福也沒有閑着，他親自押小李子回宮后，又調轉馬頭，去了錦衣衛辦事處，流川楓這幾天幾乎都在那裏辦公，連睡覺也是在那裏。
深夜，風微涼，燭火搖曳，月兒彎彎。
甘霖和萊福差不多同時趕來，在屋子裏的流川楓也打了個哈欠，合上了手中的卷宗，伸了個懶腰，調整好精神狀態，笑着向兩位下屬打了個招呼。
“辛苦了，你們有了什麼發現了嗎？”
“是的，重大發現！”
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甘霖，你先說。”
“是，我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慘案！”
“哦？”
“前朝唯一活着的瑤瑤公主死了，被葬在亂葬崗，看樣子已經有兩個月了，所幸的是她的棺槨還不錯，所以能讓我認出她。”甘霖傷心悲痛地說道。
“前朝公主？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她，她又怎麼會突然被葬在亂葬崗？”流川楓疑惑地問道。
“她從小就被她母親那邊的人帶到了北域龍洲，那是她的外祖母的故鄉，後來前朝被滅，你們流川家族取代了他們成為了大烈國新的霸主，將他們幾乎殺光了！她那時候就留在了龍洲，沒有回來了。”
看上去很憔悴的甘霖像是說著自己經歷過的事情一樣，很認真，也沒有顧及什麼，目光飄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望什麼？
“甘霖，怎麼和大人說話的？”
坐在一旁的萊福善意提醒道，他看見了對方的情緒不對，怕流川楓怪罪她。
“無妨，這些是事實，甘霖，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在忍受折磨了，你是不是想去追查殺死她的兇手？”流川楓大度說道。
點了點頭，甘霖像是做出了決定，將目光放在流川楓身上，開始了述說。
“我是個孤兒。”
“巧了，我也是。”
萊福插嘴道。
沒有理會他，甘霖接著說道：“我爺爺帶我逃荒，一直逃到了北域，後來在我八歲那年，他也離我而去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我遇見了瑤瑤公主，她救了我，並待我如同妹妹一樣，提供我吃喝，讓我和她一起跟隨‘屠夫’老師學習知識和武藝，那時候，慕容鋒也是我們的同學，而且他們兩人就像青梅竹馬一樣，有很深的感情。”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那樣了解他，想必是那個瑤瑤公主讓你保守這個秘密的吧。”萊福問道。
“不錯，後來我回來了，又陰差陽錯的加入了北境，成為了楓大人的士兵，我的故事就是這樣，”甘霖如釋重負一般，接着站起來彎腰行禮道，“大人，我想去追查這件事，它已經不再是我的個人私事了，它背後一定有帝國高層在做推手。”
“可，你自己小心行事，我們畢竟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事情不甚了解，有些地方的水可深得很，一不小心要是掉下去可就危險了。”
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多禮，流川楓也提醒了她一下，因為他知道的更多，這事情肯定是皇室是他們流川家族的大人物做的，但他目前還沒有什麼辦法能拿他們怎麼樣，他想起了了夫子告訴過他：能力不足時，潛龍勿用；待到時機成熟，那就是飛龍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