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城中慘案
徒步持於勾闌,立雙台於左右兮,有玉龍與金鳳。京城繁花似錦,落盡鉛華。宮中之人嚮往樓外之景,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陌路人,這君王也不可能三番五次閑逛這後宮,遭受冷落受人欺壓皆為常態。
“此言當真?”昏黑的房間只點了一盞油燈,淡淡檀木香充斥身旁,鏤空雕花窗桕吹進少許涼風,燭火隨之搖曳,照亮了她的面容。
跪在地上的人面朝地,聲若蚊蠅,身子微微顫抖,“淑妃娘娘,奴婢所言千真萬確。”
淑妃溫文爾雅慣了的面龐,逐漸扭曲,用力捏着上好白玉的琉璃盞,手上青筋暴起,聽到手中之物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令跪坐之人膽戰心驚。
玉杯敲擊於桌發出巨響,幽怨的目光,沒有半點的光亮:“皇上,他怎敢如此...!”在她腳邊歇息的貓兒,受了驚,後足猶如彈簧一般弓起,收縮逃竄於一旁。淑妃低垂着睫毛,眼角有凜冽的寒光,“既然如此那明日便去會會本宮的好妹妹。”
今晨君王並未上朝,而是外出私訪考擦民情,幾位妃子侍衛陪同身側。淑妃難以理解千羽塵出趟宮都能帶進一位女子,還封她為昭儀,這身份可不低,一下子就讓淑妃莫名恐慌不已。
聯想自己爬到淑妃這個位置是日日夜夜嘔心瀝血得來之果,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宮女開始,一直試圖努力引起皇上的目光。
據她方才聽那丫鬟所言,此人面容跟聯姻的軒轅公主有九成相似,簡直以假亂真。而陳文笙又是立下汗馬功勞之臣,倘若千羽塵愛屋及烏是很有可能封她為後宮之主,那她的地位可就不保。
丫鬟小心翼翼挪開三步,抬起清秀的面龐,小聲試探問道,“毀了她的臉?”
“你敢毀?不怕皇上怪罪下來?”輕嘬一口涼茶,濃郁芳香直襲鼻尖,深吸一口氣將諸多不滿壓制於心底,不再過問,彎起嘴角任然是那文質彬彬笑容滿面的淑妃。
她抬起玉足,腳背上有三根紅印,輕輕轉動腳環,傷口處有些血珠浸出,“這貓兒可真不聽話,小楊你懂本宮意思么?”抬眸看向那正在梳理毛髮的白貓,神色劃過異樣,讓丫鬟不解。
淑妃很歡喜小動物,尤其是那萌態都能惹她眉眼含笑,清宮內常能見犬貓遊走,大都散養,只是那愛唱曲兒的畫眉被栓在了金絲籠中。
而她最愛的莫過於這小白貓,它的腳掌軟軟的,腳底幾點圓圓的肉墊,摸着它的腳一點也不扎手。再者它也是皇上賜給她的生辰禮物,怎能不讓佳人喜上眉梢,自當歡喜的不行。在妃子面前秀了一番才肯罷休,可這貓兒就在剛剛又抓了她的主人。
小楊咬唇猶豫,“這可是皇上賞賜的,娘娘請三思。”這貓兒怎能說殺就殺?畢竟也是一條無辜的命啊。她自己本就是愛貓人士,那毛茸茸的小傢伙對她來說就是心頭肉,愛惜都來不及。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貓兒抓她可不止這一回,倘若下回抓傷的是她的臉蛋該如何?真是越大越頑劣,“可不聽話的貓兒,總要讓它吃點苦頭吧?”
貓兒最怕吃甜食,過甜之物若誤食會因此喪命,而淑妃愛吃的合意餅就是以香、甜、辣、脆為主要特點,它香中有香,甜中帶綿,辣而不燥,外脆里軟,可謂人間至味。
“明日她要給娘娘們送些甜點。”小楊揚聲到,瞧見娘娘的臉色略微有些好轉,憋着一口氣總算吐了出來,“全都是她親手做的皇上也在一旁,奴婢親眼所見。”
青蔥玉指緊按顳顬,神色有些倦意,“行了,退下吧,本宮知道了。”
“是,奴婢告退。”
丫鬟輕手輕腳掩上房門,淑妃手拿黑漆九節簫輕放於朱唇邊,凄清的簫聲劃過寂靜的夜空,清脆短促。
一邊是,闕樓笙歌載歌載舞。另一邊,卻是靜得像一潭水,無人問津。千萬條思緒飄向何方,蕭蕭落木無邊下,醉了吹簫人。
有曼妙女子錦衣綉襖,三千青絲繁千夢,醉吻今朝戀紅塵,一首清歌一曲曼舞,手握彩扇飄逸,抬腕低眉。千羽塵連聲叫好,那女子輕笑,神色慾語還羞,嬌美桃瓣輕含笑,舉止有幽嫻之姿風範
一曲終了,千羽塵像是喝了些清醇的酒似的,深情有些悵然若失一閃而過,揚聲大笑道:“愛妃舞技可真好”
穎欣盈盈跪趴在大殿之上,娟紗金絲傾瀉於地像盛開的花骨朵一般:“小女穎欣,謝皇上謬讚。”
“愛妃,免禮。坐朕的身旁來。”人兒聞聲,緩緩站起身子,對着千羽塵含蓄一笑,如輕雲一樣揉在惆悵里。一顧佳人笑,再顧惹相思。
看見向自己慢步走來的穎欣下意識誤認為是陳文笙回來了,強顏歡笑,唇角弧度保持上揚:“明日欣兒可是要去朕的愛妃那兒?”
穎欣純真的揚起頭,笑得跟個孩子似的:“是啊,臣妾在皇上走了之後又做了些甜食給其他娘娘,合意餅淑妃娘娘肯定歡喜。當然臣妾也準備了些玉鐲想贈給貴妃娘娘,但擔心娘娘會不喜我所贈之物,臣妾...不知如何是好。”
見身側之人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情緒有些低落的模樣,讓千羽塵下意識直接開口:“不會的,貴妃很喜歡這些玉石,她肯定會收下的。”
話音剛落,千羽塵驚訝於自己的反應,安慰人的話說起來如此得心應手,彷彿打心底覺得這張臉它就應該每日洋溢着幸福,哪怕受了一丁點委屈都不行,需要立刻哄她開心才好。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
“真的。”千羽塵從龍椅站起,周邊燭光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眸子看不真切,他身子微微前傾,深吸一口氣一把抱住還沉浸於歡樂未緩過神的穎欣,感覺到懷中人身子略微有些僵硬,欲要掙扎出這個懷抱,他眸中閃過一絲寒光,聲音冰冷的不帶半分感情命令其人:“別動。”
此言一出,穎欣果然不敢再放肆,畏畏縮縮僵着脖子任君擁着,“讓朕抱會,就一會...文笙...”耳旁傳來的聲音是微顫的,帶有一絲懇求。
文笙?她是何人。陌生的名字從千羽塵口中喊出,令穎欣不解但又不敢問他,文笙為何人,怕惹怒君王。抱在這也有好些光景,直到對方緩緩鬆開手,直到下面有大臣進諫,穎欣才慌忙告退臉上紅暈未消,“臣妾還有些事先告退。”
等穎欣邁着翠步消失於大殿,千羽塵臉上的笑意頃刻全無,劍眉微挑,抬手命令除驍七以外的人全部退下,“愛卿也覺得此人有些問題?”他微微轉頭,一臉沉思。
原本彎着腰保持作揖動作的驍七,見周圍只剩二人在此,直起身子向前邁開一步,輕搖墨色摺扇,徐來陣陣微風,拂過發梢:“皇上不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很可疑嗎?”
陳文笙前腳剛走,緊接着就出現個穎欣,兩人樣貌近似出奇,不得不讓人懷疑她本身就是畫皮師或者是傀儡玩偶,但接觸下來,還是覺得此人更像是後者,心智有些幼稚單純。
“再看看吧。”
畢竟也沒證據證實此人有疑,只是推測,留她下來再觀察一番,若此人真是傀儡處理起來也不費心,就怕是前者,千變萬化的人皮,不同身份的出現,才是細思極恐,稍有不測怕是連君王都要被畫皮師耍的團團轉。
江湖有幾大邪術:煉傀之術,難煉心,畫皮畫骨,難畫心。煉瞳妖法,蠱惑人心。甚至還有更多的邪術無人知曉。若是江湖道人領悟極深,很有可能會製作出一個非常擬人的玩偶,但心智未開。
“皇上可知,夏國那邊鬧鬼事件?”
就在前不久黃汐鎮就連環出現慘案,人被扔在街頭臉皮被奪,或是新婚夫婦,未出閣的女子慘死案例,發生了不止一次。夏國臣子忙的不可開交,也絲毫找不出一點頭緒。
千羽塵微微頷首:“朕當然知道,附近的小國也知此事,只是朕不知陳文笙在那,會幹些什麼。”不過按照那人好強的性格肯定耐不住性子會幫夏國君王查清此事,一想到平日裏為自己忙東忙西的小丫頭,現在為了別人忙活,一時心頭湧上難以言說的不適。
驍七擔憂的開口,搖扇的手頓了會收起扇子放於身側的桌上:“臣怕穎姑娘會和此時有關。”
“這幾日派點人暗中觀察,若她只是個傀儡也查不出何時,這事先緩緩吧。”此事無源頭好查,就連這穎姑娘也是今日偶然撞見,覺得此人有些問題就直接招入宮中。
燭光搖曳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看不清千羽塵此時的神情,兩人都選擇了沉默不再言語。在夜的另一頭,慘白月光穿過重重樹影,照出斑斑點點落於巷子。
夜色正濃寒風凜冽,街道上空無一人門房緊閉。屋檐上透着露水的濕痕,反射出月色的熒光。
在一個黑漆漆的拐角處走出來個人影,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他走路有些踉蹌,手裏拎着一個麻袋,還有些粘稠的液體浸出來,滴了一路,將麻袋扔到馬車上,街上就他一人,來回走動重複這動作。
方才眾人還在慶祝新人,新婚成禮之時,就聽到新娘一聲慘叫。眾人推門瞧見的就是地上一片狼藉,滿地鮮血刺人眼球,血腥味直衝鼻,坐在地上一身紅衣女子聽到聲響痛苦地轉過頭,血肉模糊,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眾人,看到此番模樣令人驚恐萬狀。
在場人見狀欲抬腳離開此地,眼前就一片昏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手裏還拿着那姑娘麵皮的人走出來,黑衣上佔滿鮮血,他歪着頭蹲下身子,身子骨咯咯發出駭人的聲響,將倒在地上的人一個接一個塞進準備好的麻袋裏。
夏國那邊黃姚鎮上的人是愈來愈少,看見周邊熟人慘死,人心惶惶。有錢人花錢租馬逃命,窮人在家變賣財物變成現錢,徒步離開這鬧鬼地方。隨處可見是那艷紅的液體,濺的地上牆上房屋瓦上到處都是,腥臭味令人作嘔。上報官廷也只是說此事正在處理中,可人依舊被殘殺。
“腐敗的朝廷,連個殺人犯都捉不了,要你們這種無能之輩有何用?”一位青年男子用力拍打縣衙門大聲嚷嚷,門口處站滿了一堆人,他們臉上藏怒宿怨,滿臉淚痕,婦女輕哄着懷中哭鬧的孩子。
另一位青年安撫好妻兒,也憤憤不平站了起來對着那門冷嘲熱諷:“都是些中庸無能,在這麼殘害下去黃姚鎮都快成一座空城了。”
“廢物!”
“連臉都不敢露的無能!”
眾人罵了半天,這門依舊不開,氣急敗壞的坐在一旁大聲喘氣。前幾日這上面的官吏還胸有成竹地向他們保證兇手已經捉拿,請諸位放心。安穩的日子沒過幾天又有人莫名被殺,那天一聲凄厲的尖叫傳遍整條街頭,心裏未知的恐懼再次蔓延開來。
黃姚鎮是夏國最邊緣的城鎮,同樣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之地,各個樣貌堪稱絕品算是修身養息的好地方。但裏頭人數不多,也就百來有餘。最近幾月的折騰所剩之人寥寥無幾。
不僅黃姚鎮遭受慘案還有諸多情況發生在夏國邊緣城鎮。
因離京城有些距離,這件事鬧大了才會傳到皇帝那兒,等再派人處理此時,已經是好幾個月的事了。
宮中的婢女怯生生地開口說話,話音未完,就聽見上頭傳來敲撞聲,嚇得忙止住聲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說什麼?這是第一百零八件慘案發生?呵就沒人查出來嗎,都是一個兇手所行此事。”陳文笙厲聲言道,好看的雙眉緊緊皺在一塊,煩心地用手輕柔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