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辭官
北方有佳人,其點硃砂於眉心,一顰一笑,亂了四季楊花。
見來人身着淺紫色長袍,肩披淡粉色薄紗,內襯紫色薄衣。坐在龍椅上的人放下手中的文書太眸望去,頭戴一枚金杈,數十根金色細絲延金杈垂下。縴手上帶有玉鐲。略施粉黛,眉心硃砂,顯得十分莊重。
不料此人步入殿堂之後來到君王面前就直接雙膝跪下,叩拜上者。
“愛卿免禮,快些起來莫要着涼,這麼久不見到與朕生疏了。朕今日喚你來,你可知何因?”
“臣知,臣誤判斬刑,差點誤殺金城才子以及不該懷疑不信李公公之言。”陳文笙不卑不亢地對視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端坐在龍椅上的人。
那一雙褐色雙眸看着她許久,本該睥睨天下,俯視萬生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變成了猶豫寡斷,似有難言之隱,看不透,他不言說誰又知曉他心中的一切,真是高處不勝寒。
“不錯,既然知道過失,那朕派你去偏遠的地方做大官磨練下性子可願?”
“不願!”她有一心慕之人在這金城,遠在天涯其近在眼前,離開這兒,也就意味着此生無緣再與君相見,君上你又為何不知我對你一朝一夕的兒女情長,所見、所聞、所嘗、所思、所感其源頭皆為君。
見他薄唇緊抿,原先舒展的眉頭慢慢緊皺,讓人從心底生出敬畏來,可陳文笙毫不畏懼,繼續言說。
“君上要臣去哪臣不得不遵從,但臣已無能再為君上指點江山,陪君一統天下,心無旁騖,只想隱居江湖。”
既不願再見又何必身上再有官職枷鎖,都怪最初一見傾心,着了魔,一陪君王身側就是數年,無怨無悔哪怕無果也在所不辭。
“你如今是閣臣之首,一國元輔,又豈能輕易辭官!”
他雙手握緊龍椅上的龍頭,深邃的眼睛重新打量這個人,冷漠的眼神像一把鋒利的刀,輕輕刮著下面人的心。
見下面一抹紫衣未嘗開口直言,便默認對方已經妥協,語氣稍緩了下。
“愛卿明日就收拾下衣物去那邊領土吧,身份不變只是換了個地方。”
陳文笙瞳孔猛烈緊縮,為何一定要去這麼遠的地方,就這麼厭惡臣...這麼不想看到臣嗎。
“君上!”她又突然跪下,凄厲的聲音用最尊敬的稱呼,喚着心愛之人,可對方不知情,又怎麼給予回應,傷的是她痛的也是她。
“小女無能無才,不配再做這朝廷大官,望滿三月賜告。”
跪着的人不曾抬頭,嬌小的紫色身影跪在那,等待君上的批准。
千羽塵從龍椅上緩緩站起,踩在這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着溫潤的光芒,灰黑色的長靴停在陳文笙面前。
“文笙,看着朕。”
緩緩抬頭,一張放大的俊臉不帶一絲柔情,離她只隔一寸之距,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聲,受驚的人,往後退,紅腫的雙眸不敢直視君王。是心虛,是不敢,千羽陳是她日夜心心念念之名,心虛是敬他是她心上人,不敢是敬他是這一國之君。
“你為何總這麼倔強,總不肯聽朕的話。”千羽塵伸出纖細的手挑起她的下顎,大拇指擦拭嬌嫩的唇瓣,一代君王此時浪蕩輕佻的模樣,就像外頭青樓的公子那般不像話。
眼裏有霧氣,看得不夠真切穿過面前的人看向身後的地方似有裊裊霧氣籠罩着不真切的宮殿,陳文笙雙眼放空,沒有理會千羽塵,感覺到下顎傳來的劇痛,才恍過神來。
撇開臉不再直視他的面容,“小女望君王批准。”又往後挪了一點保持着兩人正常的距離。
見那人固執的一直重複那句話,千羽塵拂袖一甩,方才的柔情頃刻間轉瞬即逝,站起身子俯視的眼光看着她,“既然你心意已決,朕在你臨走之前封你為軒轅公主。給你選個夫君,與夏國聯姻,擇吉日大婚。”
“時候不早了,愛卿也早些回去休息。”頭隱隱作痛,緩了下神,放慢了步履。
“皇上!臣說過以孑然一身為君王效力,不需要這種兒女情長。”
不知是後者被逼急了還是怎的,撐起身子就撲向站着的人,張開手臂狠狠抱住,想捏碎這個人成為她的一部分。先感覺到對方背脊一僵,隨後感覺到自己的手骨像斷裂了似的,不得不放開手,千羽塵轉過身來毫不客氣對着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將人直接抽倒在地,頭上的玉簪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划傷了自己,身上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千羽塵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離開殿堂,身影消失在那一抹黑暗之中。
眼淚水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羽塵...”空蕩蕩的殿堂一人跌坐在地上,亂了心,亂了妝容,身邊是破碎渣子,狼狽不堪。
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這是皇宮,而她是這裏的臣子得到的只有青睞,註定得不到的是君王的心。
那日深夜,逼着她聯姻的人是皇上,一巴掌打醒了痴情人,讓她死心的人也是他,微冷的風拂過鬢角,順帶着把額前的劉海兒吹亂了,凌亂的碎發下一雙無神的眼睛,瞳孔里一片昏沉的天。
忘記那天是怎麼回到禪香閣,一回去那小丫鬟看到自己這一副欲要斷氣的樣子嚇了一跳,打好熱水清理傷口,熱飯熱菜端上來。
“小姐,算了吧。”丫鬟芳名為筱玲,陳文笙喜歡喚她阿玲,這一喚也喚了好幾年了,兩人關係如同姐妹。
進入內室,陳文笙就聞到一股熟悉淡淡的清香,抬眸看去輕笑了下推開珠簾,裏面是因為檀木的浴盆而散發出那股清香。熱氣在浴盆里蒸騰,散發出繚繞的雲霧,如輕紗一般……渲染着迷濛的心情...
身子浸沒在灑滿玫瑰花瓣的溫水中,墨色青絲漂浮在水面,閉上了雙眸,抬起右手拿起玉白色的酒杯,仰頭飲盡,殊不知一個人飲酒飲的是寂寞消愁獨酌,醉的是心,不是人。
“為什麼算了,你當年也這麼勸過我。”什麼算了,為什麼算了,又因為什麼算了,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晚千杯不倒的她終於將自己灌醉了,說了很多糊塗話,笑着笑着,彎彎的眼角留下了苦澀的淚水。
陳文笙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國家,隱約的片段是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是喊殺聲,號角聲,回蕩在山谷里,死去的戰士不願屈服,倔強的臉龐上充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每次也因為這些,夜半被驚醒無數次。
剛來這兒有很多人都以為她是個乞丐,渾身髒兮兮,人人避之不及,卻不知她曾經也是一國公主,如今穿着別人穿過的衣裳,吃着別人扔掉的飯菜,赤着雙足在人群中走動,被上街幫娘親買食材的筱玲碰巧撞見,見她無父無母,出於仁心將她帶回了家,兩人一來二去,聊的熟了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筱玲家境不算富裕,一日三餐總會有的,家裏有一位年邁的老母親,平日裏也不曾經常聊天,死氣沉沉,自從陳文笙來了之後,熱鬧了起來,筱玲也總彎着嘴角拉着她小姐左小姐右地喊着,雖然都是年方二八的姑娘,但陳文笙性格明顯沉穩的多,總是淺淺一笑,侃侃而談幾句,多是聽筱玲言說。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這幾個春秋里,筱玲的娘親生了一場大病,看着終日卧床不起,日夜消瘦,被病魔折騰將欲斷氣的親人。
筱玲整日以淚洗面,擔心的在家忙這忙那,因為貧窮連葯都只能分批購買,後面的錢先拖着,剛賣藝賺到的錢連忙去付,一來二去,身上的已囊中羞澀的不行,連餬口都成問題。陳文笙在家替她照顧娘親,每日酉時見她回來,疲倦的面容,幾處翠發落在無神的雙眸旁,有時候還能見到她胳膊上也是幾塊青青紫紫。
陳文笙責怪地問她是怎麼弄的一身傷,筱玲總是以各種借口躲她避她,有一天陳文笙陪着筱玲一塊去賣藝,卻沒想到她是在青樓談情說唱的頭牌。
處處都是胭脂水粉,還未走近瞧一瞧,裏面悠揚的琴音便傳了出來,外表燈火通明樓內歌舞昇平,香煙繚繞,給人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台上的舞女跳着動人心魄的舞姿,翩翩紅衣輕紗飄動,眨着那秋水一般有神的眼睛,硃砂般的唇角微揚,一副欲擒故縱的樣子。
在一旁撫琴的白衣女子不曾抬頭,只專註於自己的樂器沉迷其中。
“玲妹妹?既然來了也別失了雅緻,上來跳一段再走吧。”在上頭跳舞的紅衣女子不經意一撇倒吸一口涼氣,在筱玲旁邊的那黑衣女子長相俊秀脫俗,齊腰的青絲被高高紮起,身上只有一枚青色玉佩掛在腰間,幾處翠發垂在額間,冷漠的眸子不帶絲毫情感,一種安能辨我是雌雄的錯覺。大概女子英俊起來也就這番模樣吧。
絢麗的台上唱的是情歌,講的是情愛,可這種煙花之地,又怎尋一絲真情?戲子無情三分笑奈何世人不言說,真假之間又何必說愛。
“蘇姐姐。”筱玲勉強地笑了笑看向上面紅色女子笑眯眯的臉,更顯得她撲了再多的胭脂也遮不住憔悴的容顏,她今日出來特地打扮了一番可能就是為了現在這青樓舞台吧。
台下人的目光看向了這邊,見筱玲來了頓時一個個眼睛冒光,有看到在她身側的陳文笙有些富家公子還打算花千金買她一夜,粗俗不堪的場面落在她眼裏,雙眸依舊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陳文笙見身邊人慾要上台,原本拉着她的手又加了些力氣,眼微微張大,“你這幾天身子不行,別勞累了,我替你上去。”兩人推推嚷嚷墨跡了一會,紅衣女子見最後上來的不是筱玲便輕聲冷笑了下。
雖然說筱玲是這兒的頭牌女子,但只賣藝不賣身,更何況她也沒正式要來這煙花酒地,只是跟這兒的李媽媽是合作關係,缺錢了就在這兒跳跳小舞,唱唱小曲。
在這的小姐妹見筱玲不是這兒的人也有這等待遇,自然心生嫉妒,平日裏表面無害,背地裏乾的那些事多了去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次數多了又怎會發現不了,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裏不了解,倘若真把話挑明,那她也不用再來這兒了。
陳文笙身着黑色衣袍,長靴重重踩地發出聲響跳上了舞台,不費吹灰之力。旁邊的階梯也有兩三米高,這一跳底下的人用看不透的神色打量着她。
“羽塵,你看那姑娘這一身打扮頗有點像皇室錦衣衛。”那公子打開上好的墨色摺扇輕輕晃動了幾下,喝了杯小酒。
“不是,根本不像。”千羽塵望着那台上的人兒揮舞着銀白色的劍,一轉眼的瞬間,手上的劍不見了,取代的是一把銀白色摺扇,莫非是劍變成了扇子?有意思有意思,他玩味地看向台上的人看她還能玩出什麼把戲。
原先剛勁有力的舞姿此時變得纏綿繾綣,一副欲說還休欲罷不能的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她的舞姿和一旁彈奏的人格格不入,但也是別樣風景。
曲終人散,台下人鼓掌叫好,陳文笙從台上跳下來,拉起筱玲的手往外走,被一名自稱本王的公子攔下,見那黑色女子一臉不願,便只詢問了對方的芳名貴姓,對方只說了自己姓陳名沒告知,躲躲閃閃讓人給跑了。
被噴了一臉灰的侯爺走了回來,看向坐着的人:“如此美人你不動心?”
“有何心好動,朕有三千佳麗,總有一位比她的容顏更美。”千羽塵晃晃酒杯里的酒水。
“暴殄天物,那你別和本侯爺搶,她我看上了。”
佳人在側豈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