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1
魔族大軍由冥界進駐天界,現在約摸已經交上了戰,如今銀玉是一個可用的人手都調不出來了。而六界的守護使,這時更是不能擅離臨界門,將本就混亂的局面變的更亂。
魔界破裂的結界,以銀玉的修為定是能將其修補好,這點他不擔心。可問題壞就壞在結界修補好之後。玲瓏塔內的妖魔們欺軟怕硬,若銀玉不能及時進塔將萬妖幡中走失的生靈找回,怕是就在也找不回來了。
可下界現在只有銀玉一人,別說他無法進入玲瓏塔,就算他能進,此時也不能離開萬妖幡啊!若一個不慎,再有妖族從幡中出走,到時又該如何?
妣修這一招也真夠絕的,一面萬妖幡,便將他與銀玉牽制的死死的。
他癱坐在地上,看着鏡中努力修補結界的銀玉,他知道,結界修補完后,若還無辦法關上萬妖幡,銀玉便會祭獻自己的神格,以此來還原萬妖幡。
但妣修的目的卻不是讓他以神格祭幡,所以才讓應晨把凡世鏡拿到了他面前。妣修知道,他只要看到了銀玉在下界的情形,就必定會下凡去幫他。
他也知道,只要他離開神界,就等於又進了妣修的局。但不管是妣修還是他,他們都知道,就算他看的清清楚楚,仍然會走出這一步,因為他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銀玉用神格祭幡。
他沉思少頃,盤腿坐好,長吸一口氣看嚮應晨道,“這鏡子是你父王的意思,我的記憶,怕不是他要你還給我的吧!”
應晨臉色一白,喉嚨里滾出兩個字,道,“杜衡……”
他抬了抬手,止住應晨的話頭,道,“我不是要同你追究什麼,我只是想知道,妣修到底在外面設了什麼套子等我?”
應晨搖了搖頭,道,“我並未親自見到父王,這鏡子是暝交予我的。”
連應晨都沒能見到妣修,看來果然是設下了天羅地網在等他。
垂頭思索了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般,朝應晨道,“若我說要去魔界尋他,你,能否送我下界?”
應晨猛的抬頭看他,不敢置信的道,“你已經憶起了前世的種種,為何對他仍不能死心?”
肖驍道,“我如此決定,與個人私情無關!”單手撐地,費力的站起身,轉身朝酒窖門口走去,“銀受父尊所託守護六界,若他以神格祭了萬妖幡,這世上,可還有誰能阻止你父王?”
應晨急走兩步跟上他,反駁道,“父王要的是六界法器,只要六界法器不集齊,他欲行之事便不能成。”
又道,“銀玉神君以神格祭獻萬妖幡,父王便再也無法得到其他三方法器。如此一來,便等於應了父尊所託,守護了六界的和平,如此有何不妥?”
肖驍忽地停下腳步,震驚的看嚮應晨,良晌后,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原來,應晨是來阻他下界的。
想到此,心裏不由一陣好笑。妣修讓他來,意在引他下界。應晨卻倒施逆行硬是不讓他下界。他知道,應晨對他從來都沒有惡意,卻沒想到,他竟想讓銀玉去死!
他也知道,只要銀玉以神格獻祭萬妖幡,這世間便再無銀玉本源,妣修的陰謀也就不攻自破了。但他更知道,銀玉這是在用自己的命,換他的生死劫!
若銀玉不知他的生死劫,便不會在得知萬妖幡被搶,天機印遺失后猜到妣修的意圖,也就不會將他送入雲桓殿中保護起來。
他以凡身入雲桓殿,只要不出神界,這生死劫就算過了。可若他不出神界,這生死劫就落在了銀玉的身上!
一路走回主殿,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下,抬起手腕,看着那串玉片堆砌的腕帶,緩緩的將它摘了下來,輕輕撫摸着那玉片上溫潤滑膩的觸感,開口費力的滾出一道沙啞的聲音,“銀!”
話音剛落,腕帶上的玉片便應聲亮起,先是一陣“呼呼”的風聲傳來,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
一聽見這聲音,他的眼淚頃刻間便決了堤,為了不讓銀玉察覺他的異常,忙側過頭去,清咳了兩聲,將喉嚨中那股阻塞感咳去后,才道,“你那邊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回來啊?這雲桓殿連個吃的東西都沒有,我這都餓了大半天了!”
一聲淺淺的笑合著呼呼的風聲傳來,片刻后,道,“你若餓了,可喚小彩去外山摘些果子來!”
大顆大顆的眼淚隨着這話一起落下,他忙抬手捂住嘴,須臾后情緒穩定些了,才裝出若無其事的口氣,道,“又吃果子,除了果子就沒別的東西可吃嗎?”頓了一頓又道,“你都去了這麼久了,下面的情況如何了?可有什麼話要囑咐我嗎?”
銀玉避開他的問題,胡亂的說道,“長右送他母上去了西天境,不日後便會回殿了。屆時,你若想吃什麼,與他說便好。”
肖驍忍着淚意道,“還有呢?”
一陣靜默后,道,“照顧好自己!”
肖驍抬手擦了把眼淚,振作起精神,道,“看來等你親口說是不可能了,還是我來問吧!”清咳一聲,正色道,“銀,我對你的心意,從來都不是秘密,無論為神還是為人,有記憶還是沒有記憶,兩世我都栽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我認了,也不為自己辯駁了!今天我就想知道,你對我好,到底是因為對父尊的承諾,還是你自己想對我好?”
兩人再次陷入了靜默,良晌后,腕帶上亮着的光芒消失了。許多許多年以後,每每想到此處,銀玉都後悔不已。當時,他為什麼就沒對肖驍說出他的心意呢?哪怕只是一句也好過緘默不言啊!可他只是盯着腰間的玉牌發了許久的愣,而後揮手切斷了兩人的對話。
肖驍呆愣的看着手中的腕帶,腦中空白一片,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很想往好處想,認為銀玉是知曉自己的生死劫到了,不願擾他餘生。
可,他沒辦法在讓自己相信這個理由了,因為他自作多情了太多次,現在,就連自作多情的勇氣,都沒有了!
抬頭看了眼走進來的應晨,緩了緩情緒,朝他笑了笑,道,“剛才,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朝你使臉色,只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要怎麼說,只得咽了回去。少頃后,又想起什麼一般,道,“我的碧玉令,是在你那兒,對吧!”
神族的碧玉令加持過殿印,除了能自由出入神界碑,還能在自家殿宇結界大開時自由出入。但各界君主所持的碧玉令,並未加持過任何殿宇的殿印,故而只能出入神界碑,卻不得入任何一殿。
這便是妣修要應晨來此,卻不親至的原因!
應晨聞言臉上的血色漲的通紅,少頃后,從腰間掏出一枚玉令,放到他面前的檀木桌上,道,“抱歉,未能如約將此玉令還與銀玉神君!”
肖驍道,“沒關係,還與不還,與銀而言並無什麼不同!”掃了眼桌上的玉令,又道,“我提起這塊玉令,並不是為了要回他,而是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應晨愣了一下,看向他,問道,“何事?”
肖驍斟酌了一下用詞,緩緩的說道,“待我神元歸位之後,勞你將這副肉身還與我凡界的父親。”又道,“畢竟凡人一世,我的死訊還是應該告知他的。”
應晨眸子一顫,道,“你還是要下界去幫他?”又道,“他剛才的態度你也聽見了,他真值得你這麼做嗎?”
肖驍搖了搖頭,道,“不,我下界並不是幫他,而是走我應該走的路。我不能平白的受他的恩,更不能讓他以命來抵我的生死劫!”
銀玉曾以混元陣的夢境只是一個預言,來矇騙身為凡人的他。此話雖算不得假卻也不是全部。混元陣中的夢境是預言不錯,卻不是亦真亦假的預言,而是預言的生死劫!
銀玉將他送回雲桓殿,便是保他避開這場六界的災難。現在看來,他這方法果真用對了,只要自己不出雲桓殿這生死劫便會平安渡過,不過卻是用銀玉的命換的。
不管銀玉出於什麼原因,為什麼這麼做,他都不能領這個情。
應晨愣了一下,不解的道,“生死劫,什麼生死劫?”
肖驍看他一眼,徐徐說道,“我隨銀去天界制琴弦之時,曾誤入混元陣,在那裏,我看到了自己的生死劫,便於你父王集六界法器有關!”
應晨如被雷劈了一般,愣怔的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次六界的災難,其實是你的生死劫?”
肖驍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又道,“你可知欠他人生死劫要以何為報?”
應晨木然的道,“欠人恩需以情報,欠人生死劫,需以命相報!”
肖驍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說道,“是呀,欠人生死劫是要以命相報的。也就是說,我這條命早晚都得丟,若現在讓銀頂了我這一劫,屆時我在以命報他,豈不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