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決勝
從台上到台下,這個城市安靜了許多。
觀眾們屏氣凝神,靜靜的看着台上的楊水生和梁景玉,他們也在看着彼此。
兩個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梁景玉的面色依舊沉穩,但是嘴角多了一絲笑意。
楊水生的表情卻有些難看,那些毒藥滲透了他的肌肉、皮膚、血管,深入到他的經脈肺腑當中。
他感覺肚子裏一陣痙攣,緊接着,非常短的時間,他噴出了一口鮮血。鮮紅色的,帶着濃濃的腥味。
台下的人群一下子沸騰了起來,不少人為此歡呼,那些藥商或老闆惋惜的搖搖頭,似乎不願讓楊水生就這樣敗落。
阿離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想要跑到台上看一下楊水生的傷勢,但是張副官死死的拽着她。她不應該上去打擾這場決鬥。
他的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看着楊水生在台上痛苦的喘息,他卻不相信楊水生會這麼簡單就敗給梁景玉。
梁景玉肥胖通紅的圓臉擰成了一個古怪的樣子,那是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猙獰。他“嗤嗤”的露出了自己的牙齒。
楊水生輸了,他輸了,鮮血從他的嘴角低落,在青色的石面上留下怪異的血滴。失敗的符號。
梁景玉輕輕的開口嘲弄了一下他:“楊家小先生的確精通藥理,曾經複製了我們梁家的獨門秘方,但是恐怕也想不到我所用的毒藥是如此的棘手吧?”他的面色突然變得有些陰冷,低沉的說:“你不該來省城,不該在這裏開醫館,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聽我一句勸言吧,回到東光縣城,為此賠上性命不值得。”
楊水生心裏忽然有些百味陳雜,他苦笑着搖搖,沒想到梁景玉會苦口婆心跟他說這些。
他沉默了一下,說:“我來到省城不是來跟梁老先生作對的,但是我卻不會如此輕易的離開這裏,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梁景玉的臉色沉了下來:“既然如此,小先生就自求多福吧。”
按照梁景玉的計算,楊水生應該撐不了多久就會毒發身亡。
本來他想,楊水生的醫德口碑在省城非常的好,如果他肯跟自己服軟的話,倒時候將解藥交個他,救他一命也算自己仁義。
可是沒想到楊水生固執的很,寧願毒發身亡也不肯跟自己低頭,雖然兩人一向不和,但是梁景玉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惋惜的。
他等了一會,等楊水生吐血身亡,等他的屍體變得冰涼,等自己可以俯視他的屍體。
可是過了有一會,楊水生還是直愣愣的站在台上,沒有絲毫要中毒身亡的跡象,這大大超出了梁景玉的意料,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楊水生忽然說話了,他的聲音平穩的,這讓梁景玉很害怕,他說:“梁老先生調配的毒藥確實厲害,大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服了這個毒藥的話,恐怕現在早就命喪黃泉了。”
他的眉頭忽然動了動:“但是梁老先生可能沒有見過一種東西。它是一種活物,叫血蠱,生於苗疆陰冷潮濕的地方,這種血蠱進入人體之後,會吸收人體內的鮮血。成人被血蠱入體之後,不長時間就會精血盡損而亡。雖然血蠱是一種陰毒的物種,但是利用好了的話,稍加調配,更改血蠱的物種天性,卻是一種治病驅毒的良方。使它非但不會吸取人的鮮血,反而會將體內的毒素從鮮血中驅除。”
其實楊水生解決了大河村的那個血蠱的事情之後,特意將王寧留下的血蠱帶走了一部分,一直在秘密培育研究。
血蠱天性嗜血,楊水生用草藥一點一點中和血蠱的天性,最終將一條毒蟲變成了一條葯蟲。
剛剛楊水生服下的解藥,其實就是血蠱,他剛剛吐的那口鮮血,其實是將吸滿毒素的血蠱從體內排出。
經他一提醒,梁景玉方才注意到,楊水生剛剛吐出的鮮血竟然凝聚成為了一條細長的小蛇,通體黑紅,在地面上緩緩的爬行着。
梁景玉在古書上讀到過有關血蠱的記載,但還是第一次見到血蠱,楊水生幫助他拓展了醫學上的知識。
可是他毫無感激之意,一種憤恨本能由心而生,他不知道妒忌搶佔了他的內心。
妒忌讓他喘不上氣,讓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緊繃,他急促的喘息了幾下,感覺有一個拳頭堵在了他的胸口。
梁景玉像頭野獸一般呼嘯了兩聲,緊接着,一口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他感覺自己的耳邊嗡嗡響,天旋地轉。
台下的看客們立刻沸騰了起來,剛剛楊水生吐血,現在梁景玉吐血,形勢突如其來的反轉讓他們沒有適應。
無論是楊水生贏還是梁景玉贏,人群總是莫名其妙的,台上的兩個人一時被籠罩在驚訝的歡呼聲中。
楊水生踱步走向了梁景玉,他的腳步問問晃動了一下,體內還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梁景玉就好得多了。
他俯身將梁景玉抱了起來,他的身體有些重,楊水生的胳膊被他壓的繃緊了弦,他的眼睛已經朦朧了,應該已經失去了意識。
雖然他派刺客刺殺自己,又想用各種手段將自己從省城趕出去,但是楊水生並不恨他,眼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楊水生有些受不了。
他伸手捏了一下樑景玉的手腕,查看了一下他的脈搏,他撥弄了一下樑景玉的眼瞼,他還有意識,但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楊水生說:“梁老先生,如果倒退二十年的話,你一定能夠承受這種毒藥猛烈的藥性,但是現在你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了,你會死的。”
他撬開了梁景玉的嘴巴,將一粒通紅色的藥丸塞進了了他的口中,讓他用舌頭含在上頜中,他的喉嚨輕微的動了動,藥丸“咕嚕”一聲掉進了他的嗓子眼裏。
在此之前他的臉色像紙一樣慘白,在此之後他的臉色慢慢的恢復了紅潤,梁景玉緩緩的挑開自己的眼皮竟然莫名其妙的流下了一滴眼淚。
他的心裏或許感覺屈辱極了,但是楊水生救活了他的命,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的有了知覺,直接伸手捏住了楊水生的手腕。
楊水生感覺梁景玉的身體似乎沒有什麼大恙了,他的手非常的有勁兒,楊水生以為他會擰斷自己的手腕的時候,他的手被抬高了,比梁景玉高一個拳頭的距離。
梁景玉“騰”一下從地上站起,他握緊了楊水生的手腕,對着台下的人大聲說:“楊先生贏了,他比我要厲害,他才是省城的第一名醫。”
楊水生和太下的觀眾都愣住了,緊接着,他們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歡呼了起來,不知道是為楊水生感覺到高興,還是因為自己看了一場好戲。
梁景玉在此刻表現出了省城第一名醫的風度,將楊水生親手送上了他做了二十多年的位置上。
即使他不這麼做的話,敗局已定,他又有什麼更好的選擇?精於謀划的人往往會為自己籌謀一條最有利的路。
緊接着,梁景玉拱手對楊水生說:“小先生的人品醫德,我梁景玉十分敬佩,往日我們之間的怨恨,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能夠化干戈為玉帛,楊水生的心裏非常的高興,他謙卑的接受了梁景玉的道歉,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梁景玉冰冷的雙眼。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對纖細的胳膊攬在了他的脖子上,差點將他的脖子給勒斷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阿離眼含淚水的看着她,一張臉上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
她竟然不由自主的親了楊水生一口,帶着怨念說:“省城第一名醫!”
楊水生苦笑了一下,他不在乎這些虛名,他只是想安靜的完成祖父的遺命。但是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海上漂浮的無帆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