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興師問罪
“楊先生,您這殺魚的手法真是厲害啊。”
其中一個下人瞅着楊水生手裏的小刀,一臉欽佩的說道。
“去去,你這小子懂個屁,什麼叫殺魚的手法,人家楊先生這可是祖傳的絕技,華佗神醫刮骨療毒聽說過不?”常五一副明白人的模樣,開口訓斥。
楊水生笑了笑,沒有作聲,此時他手裏已經換上了把尺許般長短的剔骨尖刀。
他捏着剔骨尖刀,手下動作極快,一旁的幾個人看的分明,他的手不僅夠快,而且還相當的穩、准。
很快,案板下放着的那白瓷大碗裏就已經盛滿了暗紅色的鱔血。
楊水生的動作依舊穩定,操刀的右手不見絲毫的顫抖,精準的好似一台機器。
片刻后,楊水生輕輕放下手裏的剔骨尖刀,拿起一把圓頭的小剪子,伸進這巨型黃鱔的血肉之中,夾住一小節骨頭,小心翼翼的拽了出來,擱置在一旁。
這一小節骨頭正是這巨型黃鱔身體之中最中央的一段,也正是楊水生配藥的關鍵之一。
巴掌大小的這一節骨頭被楊水生拿起來放在了一旁,接着便將那白瓷大碗端了起來,放在一旁。
“剩下的那些鱔血以及鱔骨也都留着,這黃鱔的肉可不能吃,煮了也不行。你們可要記住,別因為嘴饞亂犯了大錯。”楊水生站起身來,額頭上也已沁出細密的汗珠。
常五忙點了點頭,和另外幾人一起動手,按照楊水生的吩咐,將這巨型黃鱔剩下的鱔骨以及鱔血都好生收集起來。
楊水生轉過身來,將那一節鱔骨放進藥罐里,接着拿出一個小搗錘來,動作輕柔的上下搗壓着。
片刻后,鱔骨被碾碎,楊水生又拿起放在身旁的細磨,將那些搗碎的鱔骨盡數放進細磨里。
接着,他又從醫箱裏拿出一個白瓷藥瓶,往小罐里倒上了些許淡黃色的藥粉,開始細細研磨。
這細磨並非是尋常人家裏磨麥子、磨麵粉用的那種,而是藥房裏專門用來磨藥材的。
“常五,你幫我把這一碗鱔血放到罐子裏密封起來。”
常五應了一聲,便按照楊水生的吩咐端起了那一碗鱔血。
這鱔血泛着暗紅色,看上去便有幾分怪異之感。
多看幾眼更是讓人心生陰冷。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陽光這般毒辣,這一碗鱔血卻仍是透着冰涼,就像是剛從井裏打上來的涼水。
常五捧着這碗鱔血,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至於那些鱔骨,並不堅硬,反倒質地有些酥軟,很快這些細碎鱔骨就已經被磨成了極精細的粉末。
接着,楊水生拿出一張細網,小心翼翼的將那些鱔骨的粉末濾了幾遍,確認沒有任何鱔骨碎渣后,這才停了下來。
“常五!拿好鱔血與我去五姨太房間。”楊水生開口說著,挎着醫箱,帶着那一小瓶鱔骨細粉向著五姨太的房間走去。
守在房門口的丫鬟小紅見到楊水生前來,也有些興奮,看向楊水生的眼神更是充滿了崇拜。
“你去拿些溫水,一定要煮開了涼下來的溫水,切記不要太熱也不能太涼。”楊水生向小紅說道。
“是,先生。”小紅應聲去了,楊水生又對常五道:“鱔血就放在這桌上吧,另外,剩餘鱔骨和鱔血好好保存起來,至於那黃鱔屍體,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一把火燒了吧。”
“楊先生放心,我這就去。”常五連連點頭。
“嗯,還有,燒掉的黃鱔屍體,記得挖個坑埋起來。”楊水生再次吩咐道。
常五聽他說的嚴肅,不敢怠慢,轉身去了。
房間裏恢復了安靜,五姨太躺在床上,呼吸均勻,微閉雙目,似乎還在沉睡。
楊水生拉過五姨太的手腕,伸手搭脈。
通過這幾天的用藥,五姨太的癥狀已經得到緩解,脈象也平穩了許多。
但楊水生反覆診察,卻是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五姨太服用的五行養顏丸已經斷了,屋外的芍藥花,也已停止用湖水灌溉,大夫人屢次送來的羹湯、香囊,也都被自己拒絕進入五姨太的房間。
可是五姨太的脈絡之中,卻還是有一絲纏綿不去的病象,絕非尋常藥劑所能祛除。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片刻后,小紅端着溫水回來了。
楊水生回過神來,從桌上拿起一個乾淨的葯碗,小心的倒進些精細似面的鱔骨粉末,又接過小紅遞過來的溫水,向其中傾倒了半碗。
然後,盛放着鱔血的罐子也被他拿了起來,倒了三分之一葯碗的鱔血出來。
一股怪異的氣味飄起,床上躺着的五姨太似乎有所感應,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片吵嚷之聲。
“真沒想到,常老爺居然真的同意讓那毛頭小子,用鱔血和鱔骨入葯來給五姨太診病?”
“不管你們答不答應,我們是一定不答應的,這簡直就是在草菅人命!”
“王兄,我們快行一步,千萬不能讓那小子胡亂用藥啊。”
“楊水生,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拿病者的生命胡鬧!”
“是啊是啊,鱔血性陰,有奇毒,服之必死,快快住手……”
楊水生皺起了眉頭,放下藥碗,剛剛起身,一群縣裏的大夫就沖了進來。
帶頭的,卻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先生,劉安。
這位劉安,今年四十多歲,相貌清瘦,留着八字鬍,在縣裏也是首屈一指的名醫了。
他一走進來,就對着楊水生拱了拱手,臉色卻是黑沉如水。
“我聽說,楊家的小先生這幾天勞心勞力,五姨太的病情已有好轉,在下等心中欽佩,對楊家的醫術沒有話說。”
他上來先捧了楊水生幾句,楊水生淡淡一笑,知道他還有下文,也沒答話。
果然,劉安話鋒一轉,又道:“但小先生的醫術如此高明,難道不知道黃鱔血是有毒的嗎?更何況那異種黃鱔在水下生長多年,其性極為陰邪,毒性更早已不是尋常黃鱔可以比擬的,你冒然讓五姨太服下這樣的藥物,莫不是想要害人?”
劉安竟然如此簡單粗暴的直接質疑楊水生害人,周圍眾人也七嘴八舌紛紛指責,言下之意,似乎楊水生赫然已經是個殺人兇手了。
楊水生平靜的看着這一群人,目光一一掃過,忽然停在一個人身上。
這人正是回春堂的王福成。
只見他雙手攏在袖子裏,眉眼低垂,一副與己無關高高掛起的樣子。
奇怪,這王福成一直是這群人中帶頭的,怎麼今天卻縮了頭,悶不做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