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清醒
周源瞅准了時機,突然來到君菲菲身邊,開口喚道:“菲菲姐姐!”
君菲菲被這一聲分了神,應聲扭頭,遠處一支冷箭也是適時而出。
這個埋伏的人他可是早就觀察好久了,君菲菲發現這一箭,本能的想躲,但是周源卻是恰巧把最好的退路擋住了。
君菲菲總不能讓小源受着一箭,只好心一橫,打算自己受下。
只是預想中的疼痛卻是遲遲沒來,君菲菲只見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替她擋下了那必死的一箭。
一聲悶哼之後,南清勉強支撐着一口氣看着君菲菲。
方才他一直觀察着君菲菲這邊的情況,見那一支箭君菲菲避不開之後,時間緊急,他來不及打開那一箭,只好擋在她身前。
重逢的喜悅君菲菲還沒感受到,就已經先看到南清渾身是血的擋在自己身前。
君菲菲雙目圓瞪,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連眼淚都沒力氣留下來一般,心中瞬間被疼痛所代替,就好像那一箭,同樣也是插在她身上一般。
她顧不上周源,連忙托住南清的身子,大喊道:“來人,快來人,軍醫呢!”聲音細聽之下帶着幾分破碎和無助。
南清撐着最後一口氣,抬手替君菲菲擦了擦眼淚,溫柔道:“別哭,小傻子……”只來的及說完這一句,就再也沒有了任何力氣。
君菲菲捂住南清的嘴,話都斷斷續續的:“你,你先別說話,別說話,保留體力,你一定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君菲菲直接的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瞬間挖空了一樣,腦子中一片空白,戰場的喧囂好像一下子全都失聲,她滿心滿眼,就只能看見哪一片片的、鮮血染就的紅。
南清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臉上滿是溫柔的想要讓人沉溺的笑意,這一箭的分量他自己知道,自己這次怕是要九死一生了,他只希望,面前的這個小丫頭不要在哭了。
他一點都不想看見她難過。
只是眼淚怎麼擦,卻都是越擦越多。
若是還有力氣的話,他還想和君菲菲說,小心身後方才突然撲上來的小孩。
別以為他沒看見,方才正是因為這小孩不着痕迹的一推,才讓君菲菲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只是這些話他都來不及交代,就昏了過去。
君菲菲看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緊捏碎一般,司夜察覺到這邊的情況,連忙迅速剿滅了自己那邊的那群人,來到軍菲菲身邊,神色凝重的探了探南清的頸側。
在感受到那點微弱的跳動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活着。
“娘娘,別擔心,皇上還活着!”司夜對君菲菲寬慰道。
只是心中也沒底,現在還活着,過一會呢?
君菲菲迅速反應過來,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顆稻草一般,“快,快送他回去。”一面用從司夜身上抽出匕首,彷彿不知道疼痛一般,在自己手心一割,把自己的血就往南清嘴邊送。
司夜看的心中一揪,見君菲菲嘴中嚷嚷着怎麼不管用,一面又想要再割,連忙制止住君菲菲的動作。
“娘娘,保重身體啊。”
宋哲察覺到這邊戰況,也是匆匆趕到,對着同樣呆愣在旁邊的周源問道:“小源,怎麼回事?”
周源雖然身體有些僵硬,但眼神卻很堅定:“宋哲哥,我找到讓菲菲姐姐回去的法子了。”
聽他這番話,宋哲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小子一反常態叫他哥,肯定是幹了什麼事,宋哲心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只是現在人多又亂,宋哲也沒辦法找他去問,只好等到回到軍營之中再說了。
得知此變故,軍醫立馬趕上來幫南清處理傷口。
好在君菲菲的軍隊的營隊就在落子澗附近,司夜也在。
司夜輕功了得,很快就把南清送回了軍營中。
“快,快處理傷口!”
君菲菲本想進去的,但卻被攔在了營外,軍醫說裏面正在處理傷口,不方便有旁人在場。
軍醫將人請出去的時候,順帶着還給君菲菲打了個預防針:“皇後娘娘,皇上此次中箭極重,怕是凶多吉少啊。”說完了,嘆了口氣的進了大營。
所有軍醫都很清楚,他們現在壓根就是和閻王爺在搶人啊,如今他們能做到的,也只有先給皇上吊著命了。
“讓開!”一道聲音疾呼着,陸青羊匆匆趕到。
當初君少將軍看到西宋攻城的軍隊只有空架勢但卻始終避開鋒芒的時候就猜到了駱司謙怕是撤軍了,落子澗是君菲菲在駐守,那邊的傷亡定然更加慘重,便讓陸青羊前往落子澗。
陸青羊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到了駐紮地,只是沒想到,剛一到就是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君菲菲看見陸青羊就像是突然一下子看見主心骨一樣,顧不上什麼寒暄,連忙就將陸青羊往帳中引。
“快,快救救他!”
她在外面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一直到深夜的時候,陸青羊才從賬中出來,君菲菲趕忙問:“如何?”
眸光閃爍中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生怕聽到那個讓她難以接受的答案。
陸青羊眼圈通紅,整個人都很是疲憊,聽了君菲菲問話,勾出一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是壞的笑,面容慘淡。
君菲菲一看他的表情,一顆心就一寸寸的往下沉。
“你進去看看他吧。”說著,陸青羊側開身子讓出一條通道。
君菲菲手微顫,進了營帳。
南清身上的血跡早就被處理乾淨,安靜的躺在床上,面如金紙,整個人宛如一件易碎品一般,就連呼吸都是輕的。
讓人覺得,彷彿他下一秒就會離開。
君菲菲身後的陸青羊不忍心看下去,別開眼睛道:“對不起。”
作為醫者,本應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只是每一次的面對束手無措的病情的時候,他依然會難受。
君菲菲只覺得心痛到像是說不出來話一般,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陸青羊,連你……也沒法子了嗎?”
陸青羊的醫術世人皆知,若是他都救不回來的人,君菲菲真的不知道,該找誰才能救回來。
陸青羊壓着難過道:“娘娘,南清他這一箭傷到了肺,更何況箭上有毒,雖然此毒不是什麼罕見的奇毒,但卻早已隨着血液流遍全身,解藥已然無效,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了。”
“他……現在如何?”
“南清現在已經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里的人了,我用藥給他處理了傷口,以毒攻毒,暫時延緩了毒素的發作。只是……”陸青羊深深吸了一口氣,斟酌着語句:“只是娘娘也知道,延緩不等於終結,南清他怕是……時日無多。”
此刻的君菲菲安安靜靜的趴在南清的床邊,貪戀的看着南清的容顏,聽着陸青羊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是無悲無喜,彷彿整個人都被悲傷抽空,已經沒了支配臉上的肌肉的力氣一般,陸青羊看她這副模樣只覺得心裏揪心,忍不住出聲勸道:“娘娘……您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一點。”
君菲菲卻是置若罔聞一般:“陸大夫,葯呢?”
陸青羊道:“娘娘,南清的情況,就算是用藥,也不過多活幾日而已。”
君菲菲卻像是聽不到一般,又問了一遍:“陸大夫,葯呢。”
陸青羊嘆了口氣,“我這就去準備。”扭頭出了營帳,督促着底下的人趕快熬藥。
君菲菲親自端着葯碗給南清喂葯,一碗葯喂完之後,又拿過手帕細心的給他擦了擦嘴角的葯漬。
君菲菲幾乎衣不解帶的守在南清身邊整整一夜,早在最一開始的時候,她雖然着急,但理智還是尚在的,事情一發生就立刻讓人封鎖了消息,對外只是宣稱南清輕傷。
南清受了重傷,三軍無主,剩下的一切,她必須要承擔起來。
好在南清第二日也總算清醒過來,整個軍營中的緊張狀態也才算是緩和了稍許。
看見南清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君菲菲已經忘記了自己一夜沒睡的疲倦,連忙上前:“你醒了?還痛不痛,要不要喝口水?”一面關心着,一面想要去把陸青羊給叫過來。
南清扯住君菲菲袖子,剛想開口,就先無力的咳嗽了兩聲。
他傷在肺部,每一聲咳嗽就像是在拉扯臟器一般,南清強壓下湧上喉嚨的甜腥,忍住痛意,不讓君菲菲看出來。
“別走……”聲音虛弱的好像軟綿綿的棉花:“陪陪我……”
“好,我不走,你感覺怎麼樣?”君菲菲擔憂的看着南清,也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我先去給你倒杯水。”
說著,君菲菲背對着南清,一面倒水,一面偷偷將止不住的淚意擦乾:“你放心,青羊說你受的傷雖然角度刁鑽,但只要你醒過來就一定會好的,到時候戰爭結束了我們一塊回京城。”
在她身後,南清好像若有若無的嘆了一口氣:“外面的戰況怎麼樣了?”
“西宋先鋒軍和東路軍幾乎全軍覆滅,司夜帶着望北軍支援永州,形成包圍之勢,哥哥帶着你原本的那支軍隊圍魏救趙,直指西宋心臟,駱司謙投降只是早晚的事。”
說著,她端起水杯,在南清看不到的地方揉了揉唇邊肌肉,勾出一抹笑容來。
“你就別操心那麼多了,好好養傷好不好。”
南清卻是神色敏銳:“你哭了。”
君菲菲連忙側過臉去,“哪有,快喝水!”
南清看着君菲菲唇邊強裝出來的一抹笑容,心中滿是心疼,他自己的身體情況他自己知道,君菲菲說的等好轉了的話也全都是騙他的。
只是看着她這副模樣,他又怎麼忍心戳穿。
君菲菲接過他的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南清臉上滿是溫柔,帶着細細的嘆息:“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心呢……”
“既然不放心,就好好看着我。”
南清只覺得身體十分沉重,好像連動一動都有如千斤重一般,但他還是費力的抬手,撫上君菲菲眼底的一抹無情,清亮的眸子中滿是心疼:“不是說我一定會沒事的嗎?還一夜沒睡?以後不許這樣了。”
君菲菲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痛意,哽咽答道:“好”說罷立馬起身,帶了幾分匆匆而逃的意味:“我去看看葯有沒有煎好。”
捨不得,是真的捨不得。
南清看着君菲菲落荒而逃的身影,垂眸看着方才君菲菲坐過的地方,感受着那裏的餘溫。
一向不怎麼情緒外露的人,生平第一次感到心頭這麼酸澀,這麼……想要落淚,睫毛在他眼底打下一圈陰影,昏暗的燭光照不到的地方,陰暗一點點籠上南清。
怎麼能放得下,怎麼能忍心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
南清只希望自己能撐上更長的時間,讓他能夠安排好她的所有後路。
哪怕是他死了,他也一定要護她此後無憂。
雖然南清知道這份庇佑君府也能給她,但這不一樣,他要讓她未來無論發生什麼,哪怕是朝代更迭,****,也仍然無人敢輕視,無人敢欺辱。
而且……南清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他要讓她慢慢習慣,沒有自己。讓她哪怕在自己死後,也能好好的活着。
君菲菲出門后就在也忍不住眼淚,哭了好一會之後才去找軍醫,看看葯有沒有煎好。
南清醒后,軍營中眾人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宋哲也是。
他並不知道南清究竟傷成了什麼樣,但是自從南清受傷之後,他就從未在見過君菲菲,想也知道南清受傷究竟有多重了。
之前南清受傷昏迷,宋哲也沒心情問到底周源有沒有動手腳,如今南清醒了,宋哲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這才把自從南清受傷后便一直顯得有些沉默的周源偷偷叫了出去。
一處角落中,宋哲認真地看着周源,開口問道:“說,那天的事,你究竟有沒有動手腳?”
“我……”
“你小子最好別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