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書
“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飾焉。面一旦不修飾,則塵垢穢之;心一朝不思善,則邪惡入之。”元娘念一句
“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飾焉。面一旦不修飾,則塵垢穢之;心一朝不思善,則邪惡入之。”章文怡跟着念一句。
現在章文怡並不擔心自己說話會露了餡,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她開口說話竟然吐的是他們的方言。只是這個方言夾雜着章文怡的普通話口音而顯得有一點點怪異。只是總體依舊是對方所習慣的語言。
吃過早飯一群姐妹便簇擁着章文怡來到了後面的花園。元娘教章文怡背書,其他的女孩們則是安靜的坐在一旁做綉活。
已經是第十遍了,可是已經習慣現代文的章文怡還是沒把《女訓》的第一句背熟。雖然元娘還在耐心的教着,可是章文怡自己先焦躁了起來。
“大姐,我是不是真的很笨?”章文怡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按理她的記憶應該是非常好的,以前看書三遍就能將全書說出個大概來。怎麼回到古代這記憶力怎麼就衰退的這麼厲害了呢!
“沒有啊,姐姐我可是背了二十遍才會的,好像還比你大了一歲。”元娘認真的說道。
章文怡半信半疑的說:“是么。如果再背十遍還不會是不是說明我很笨了?”
元娘拉過一臉認真的章文怡,點了點她的鼻子說道:“那也不能說明你很笨,因為你還小。”
“是呀,是呀,我也是背了二十多遍才背出來來的呢。”有人附和着說道。
“所以你才笨吶,你看你的針線又錯啦,這裏該上針,這裏才是下針。難怪你繡的別彆扭扭的。”一個女孩子插了一句話。
“什麼呀,十字針哪裏有你那樣的綉法,仔細周嬤嬤又要說你啦。”
“周嬤嬤我倒是不怕,最多也就是說兩句。李嬤嬤才是最可怕的,不嘮叨完不罷休。”
“不是呀,最會嘮叨的是大太太身邊的邢媽媽。”
“要我說邢媽媽雖然嘮叨,可是她的百燕鍋燒的最好。”
…….
不能不說歪樓是女人的天性,剛才還在安安靜靜做綉活的一群小女孩頃刻間打開了話匣子,嘰嘰喳喳的瞬間就把好好的背書歪到別處,全然不顧在一旁的元娘聽得一臉的黑線。
“聽說天香樓的玉春膏才是最……”一個小姑娘正眉飛色舞的說著話,忽然發現姐妹們一個個低頭無語。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收了聲,然後就看到了元娘已經黑得跟鍋底差不多的一張戰鬥臉。
“都說夠了沒有!”不得不說長得艷麗無儔的元娘一旦黑下臉還是很有威嚴的,妹妹們各個低着頭不敢回話。
看着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的姐姐們,章文怡心中不免哀嘆:一家子美人兒,怎麼就她不是!
“你們是來陪九妹背書的,還是來胡扯閑聊的?你們呀,好好的先把手上的活計做好了是正經!”元娘毫不留情的訓斥着妹妹們,幾個妹妹眼睛咕溜溜的轉着就是不敢回嘴。
章文怡抬着頭一臉崇拜的看着元娘,這樣的大姐好有派頭喔!
“來,九妹、我們繼續背書。”元娘一臉認真的說道。
不知道是受了元娘鼓勵的結果還是本來就該如此,繼續讀了三、四遍章文怡總算磕磕巴巴的背了下來。章文怡大喜,信心也隨之大增。再背了三四遍竟然能夠順利的背下來了。
眾女孩見她終於艱難的背下了第一句不由得齊聲歡呼,元娘暗暗的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小妹還有救。
元娘見章文怡有些臉上有倦怠之色,便喊了妹妹們說會子話,順便讓她休息一下。
過了片刻見她精神恢復,便問:“九妹可知道這兩句的含義?”
章文怡搖了搖頭,話說她是理科生,文言文本就是她的弱項。上高中的時候馬馬虎虎還能記得一些,自從考入大學之後這麼多年早就把它還給語文老師了。
見她搖頭元娘並無厭煩之色,而是很有耐心的解釋:“心和我們的頭面一樣是需要修飾的。臉不修飾就會臟,心不修飾就會邪惡。”
章文怡默默的背了一遍原文,這次雖然略有遲滯,但是因為知道了是什麼意思,便能想起原句。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似乎變笨了,其實這是學習習慣的問題。
想通了其中的緣故,章文怡也很高興,她不由得放開了,說道:“大姐這裏說的不全對。”
元娘聞言一怔,問:“何以見得?”
章文怡笑着說道:“咱們裝扮也不能亂塗亂抹呀,不然打扮了半天效果可未必好。”
她的一句話讓所有的女孩都怔住了,不得不說每個女孩都有偷偷描眉畫目的經歷,沒學會之前自然是越裝扮越丑的。
元娘聽了略有些震驚,她發覺自己這個妹子一點兒也不笨,這個發現讓她十分欣喜。可是這份欣喜很快就被其他妹妹的言語沖的一乾二淨。
一個女孩跳起來叫道:“難怪我的胭脂少了許多,九妹是不是你偷偷的用了?”
另一個則說她:“你還不是一樣,偷拿了人家的筆,眉毛沒畫好,到是像個老壽星。”
於是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進入了相互揭短的模式。
看着鬧騰不已眾姐妹,元娘伸出手指輕輕的戳了一下元兇罪魁的額頭,輕笑道:“不學好!”
章文怡順勢的撲進元娘的懷裏,扭着身子,笑着撒嬌道:“我才沒有。”
摟着章文怡輕輕的拍着她的背脊,寵溺的說道:“好吧,好吧,你沒有。”
元娘的懷抱很溫馨,還有淡淡的香氣。章文怡在她懷裏拱了拱,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瞬間睡著了。
元娘發覺章文怡的身子變得柔軟,低頭看去見她睡得很熟,於是對着其他正在吵鬧的妹妹們“哼”了一聲,見眾人轉頭,指了指睡熟的章文怡,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眾人笑了笑不再作聲,低下頭做自己的綉活。
元娘將章文怡拉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個女孩見狀站起身來拿過一件披風輕輕的蓋在了章文怡的身上,元娘點頭示意她做得好。
這樣的安靜祥和終於被下了課的男孩子們打破了。看着兄弟們採回來的野果,女孩們齊聲歡呼,免不了擁上前去挑選自己愛吃的新鮮漿果。
章文怡的美夢被吵醒,不甘心的在元娘的懷裏扭了扭肉肉的小身子,紅着臉不好意思的對她說道:“對不起,我不該睡的。”
元娘笑着說道:“沒事的,我們吃果子去。”
這群男孩女孩見了面還沒好上一會兒便進入了爭吵模式,大哥是看到章文怡是睡着的,正想制止卻看到元娘領着睡眼惺忪的九妹走了過來。
於是他改口訓斥幾個鬧的最凶的弟弟:“吵什麼吵,你們都是男人,不知道讓着自家姐妹么!和女孩兒家吵鬧丟不丟人。”
幾個弟弟吐了吐舌頭連忙閃到一邊,笑嘻嘻的樣子似乎這不是第一次挨訓了。
連哥兒走過來從元娘的手中接過章文怡,問道:“九兒背到哪裏了?能不能背給二哥聽聽?”
章文怡很高興的將自己會背的兩句背了出來。連哥兒見到九妹兩眼亮晶晶看向自己一副求誇獎、求表揚的樣子,開心的笑着說道:“九兒背的最好了。”
得到最在意的連哥兒的誇獎,章文怡滿足的笑了,做妹妹尤其是做一個有願意寵溺自己的哥哥的妹妹,那個感覺真好。
“要不要二哥也教背兩句?”連哥兒小心翼翼的問道,他是生怕妹妹背得煩了不想背書。
章文怡毫不猶豫的笑呵呵的點點頭,說:“好!”
連哥兒高興的從元娘手中接過《女訓》,照着讀:“咸知飾其面,不修其心,惑矣。”
章文怡跟着念:“咸知飾其面,不修其心,惑矣。”
“知道這句講的是什麼嗎?”連哥兒問。
章文怡搖了搖頭,有這麼好的哥哥在,她才不要動腦子去想什麼勞什子的意思,哥哥總歸要向她解釋的。
果然,連哥兒說道:“這是說女孩家光知道要漂亮,卻不去修正自己的內心,是不對的。”
“噢。”章文怡乖巧的應了一聲。
“那麼九兒還記得前面一句么?”連哥兒問道。
章文怡點點頭,笑着一張嘴。額,卡住了。不知為什麼見到二哥,章文怡自動進入了痴獃狀態。剛才明明背的蠻熟的,這會兒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看着妹妹滿臉通紅的樣子,連哥兒循循善誘的說道:“那你還記得是什麼意思嗎?”
章文怡終於想起來了,她開心的把前兩句和剛才的一句連起來背了一遍。背完看了一眼連哥兒,心想:看不出還挺會教人的。
元娘驚訝的走了過來,說道;“二哥你用了什麼法子,教的這麼快。”
連哥兒笑着說道:“先釋其意,再讀其文,則事倍功半。是先生說的。”
元娘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
順手遞給章文怡一個果子,元娘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麼?”連哥兒見元娘沉默不語,不由得問了一句。
元娘歪着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在想:咸知飾其面,不修其心,惑矣。裏面的不修其心固然不對,可是修錯了心更是不對。”
連哥兒張着嘴,半晌才說道:“大妹你好厲害!這個你都能想到,我看你可以去當夫子了。”
元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着章文怡說道:“是九妹厲害,我是沿着她的思路說的。”
連哥兒不可置信的看向章文怡。弄的章文怡害羞的抱着她說:“不是的,不是的。”
正說著話,婆子丫鬟們端來了點心。
古人通常都是只吃兩餐飯,早上一頓,晚上一頓。像他們這樣的富貴人家中午可以吃些點心充饑。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尤其是男孩子,見了點心便是一哄而上。女孩子們也不甘示弱,圍上去直接從哥哥弟弟們的手中搶着吃。
不時的有哥哥姐姐走過來把點心塞在章文怡的手裏,說的差不多都是同樣的一句話:“快吃,哥哥(姐姐)再去給你拿。”
捧着滿滿的兩手點心,總算有點兒明白這具小身體為什麼會這麼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