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膽兒夠肥啊！

宛城的城外，是一片開闊的原野，村落，矮牆，穀倉和牛棚……如今，這一切也都變成了廢墟。

雪依舊在下。

可是，太陽的身影卻漸漸從烏雲瀰漫的雲海里露出了個臉。

然而，這太陽卻更讓偌大的宛城更加凄涼。

大地上有一層稀薄的霧氣開始升騰，消散。當最後一層霧氣在頭頂上方飄悠而過，如縷縷白雲，隨着從遠山吹來的風漸漸消弭！已是一片廢墟的垛口上，卻赫然有一面歪歪斜斜，卻依舊尚未倒下的孤旗……

此刻，那孤旗正在迎風招展。

方吟霜坐在城外的一棵數百年的古樹下。背靠着白鹿在等待天司夜闌。

十分鐘前，天司夜闌決定獨自去城裏打探情況。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他以孕婦不宜見血為由。將她安置在了這大樹下。有白鹿在她身邊，逃跑是沒有問題的。

在等待的過程中，方吟霜從背包里取出了幾塊清淡可口的白玉糕開始啃。由於天氣太冷了。原本柔軟的白玉糕也顯得有些冷硬。下嘴一咬，還有白色的糕屑掉下來。啃了兩口，便再也沒有胃口了。索性將剩下的白玉糕包回了紙包。南秦兵荒馬亂，食物是不能隨便浪費的。

她這邊剛剛將白玉糕收好。天司夜闌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城門口。幾個飛身縱越之後，他便來到了她的身邊。將一包從城裏搜來的糧食和藥物裝進駿馬身上的包袱之後。這才坐到方吟霜的身邊。一把將她略顯冰涼的手抓過去焐着：“被屠城了！”

“哈？”方吟霜訝然出聲。隨即，雙眸暗淡了不少。這是她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了。

天司夜闌知道她心裏很難受。於是，趕緊道：“我在藥鋪遇到了一個還沒有斷氣的小夥計。他告訴我，昨日晚間。鄰城的周城買通了宛城這邊的守城將領。兩個時辰不到，便將宛城變成了一座死城。周城和宛城的恩怨由來已久。這樣的結局也是一種必然。”天司夜闌揉了揉方吟霜頭上的銀髮：“你也別傷心！”

沉默了許久，方吟霜這才道：“那個小夥計呢？”

“死了！”

雖然是意料中的結果。可是，從他嘴裏說出來，依舊讓她很難受。

“其實，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行了。只告訴我，鄰城，周城殺過來了……我是查看了一下死人的凝血情況。推斷出他們的死亡時間。以及，周城是什麼時候攻過來的。宛城這邊雖然也很爛。但是，看城外的情況，也不至於連點兒反抗的跡象都沒有。唯一的解釋就是，宛城這邊的守城官兵被收買了。再加上，以我對宛城和周城的了解。這兩座城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一點兒都不稀罕。如今，周城將宛城血洗了。將來，周城和它隔壁的鄰居蒙城依舊會發生火併。只不過，區別在於，不是周城血洗蒙城，就是蒙城血洗周城。”

深深嘆了口氣，方吟霜無奈地苦笑：“這簡直就是動物生存法則啊！”

“其實，不止是城邦和城邦之間是這樣。國家和國家之間也是如此！”天司夜闌一邊搓着她的小手，一邊繼續道：“很多時候，人和人之間，是這樣……城邦和城邦之間是這樣……國家和國家之間就更別提了！所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這是不爭的事實。”

方吟霜盯着天司夜闌看了半晌。最後只得感慨啊！

“你看問題太毒了！”太客觀了的評論往往給人一種冷酷無情的錯覺。

可是，他說的偏偏又是該死的正確。

不得不說，他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透徹。有時候，甚至有種透徹得讓人感到可怕的地步。

他臉上依舊是一號表情。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格外自戀：“這是我的優點！”

“得！”方吟霜笑罵道：“你這傢伙夠自戀啊！”

“這不叫自戀！”天司夜闌俯身，在妻子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了一吻：“這叫自信！”

說著，天司夜闌將方吟霜扶了起來。

白鹿趴在了方吟霜的面前。方吟霜輕輕坐在了白鹿的身上。天司夜闌將她身上的銀絲海狸大氅整理好。將帽子給她戴好。然後，這才示意白鹿可以起身了。隨後，他才披上自己的銀絲海狸大氅。縱身一躍，飛身坐在了駿馬的背上。一拉韁繩，駿馬揚蹄嘶鳴。迎着風雪，他們繼續往邙山的方向趕去。

一路上，方吟霜疲倦了，就趴在白鹿的背上睡一覺。白鹿跑得很穩當。並且，為了避免她睡熟了從背上掉下來。天司夜闌特意用一根帶子將她綁在了白鹿背上。白鹿原本最討厭束縛的。可是，對於天司夜闌這樣的安排。它卻表示可以接受。

天司夜闌也很驚訝！

白鹿這傢伙的靈性，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啊！

夜幕降臨的時候！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

鵝毛飛雪鋪天蓋地。等方吟霜趴在白鹿背上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很小的小鎮！

而她之所以知道這是小鎮。是因為她醒過來的時候。迎頭就看到一座牌坊。這座牌坊上寫着斗大的三個字——幸福鎮！

幸福鎮不大！

全鎮就只有一條街。

站在街道這頭，就能看到街道的盡頭。

街道兩邊分佈着不少的客棧和酒肆。天司夜闌說，這幸福鎮曾經是南秦一個重要的驛站。因此，這裏的狀況相對來說比較安定。因為，幸福鎮的背後靠山，正是如今南秦最大的軍閥姚敏。有姚敏這棵大樹，幸福鎮在這兵荒馬亂的南秦算是勉強幸福啦！

方吟霜和天司夜闌在一家叫福來客棧的大門前停了下來。天司夜闌先將方吟霜身上的束縛去掉。然後，將他們兩個身上的銀絲海狸大氅收了起來。話說，這銀絲海狸大氅確實好收拾。只需要輕輕抖一抖。那皮毛上的雪水和雪花就無影無蹤了。手一摸，那大氅就像剛剛從衣櫃裏拿出來的一樣。

雪天趕路神器的傳說果然不是瞎掰。

天司夜闌將大氅收好之後。便從駿馬上取下了包袱。方吟霜背着自己的背包。白鹿在雪中抖了抖自己的身子。然後，對方吟霜打了個響鼻。算是打招呼了。方吟霜在它的頭上拍了拍。白鹿點了點頭，轉身往山裡奔去了。很顯然，它要去撒歡兒去了！

天司夜闌將駿馬的韁繩，遞給了目瞪口呆地夥計。然後，帶着方吟霜往客棧里走去。

許久，店夥計才回過神！

乖乖！

方才他真的沒看錯啊！

好大的一頭白鹿！

重點是，這頭白鹿好神駿。還非常有靈性。不得了！那頭白鹿不得了啊！

回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韁繩。順着韁繩，他看到一匹高頭駿馬站在他的身邊。這匹駿馬渾身黑得就像上好的黑緞子。沒有一絲雜毛不說，那神駿的模樣，簡直就是百里……不……應該是千里挑一啊！

他在這幸福鎮長大。從小到大，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什麼樣的駿馬沒有見過？

可是，他愣是沒有見過如此極品駿馬！

方吟霜和天司夜闌都易容過了的。因此，他們走進客棧。沒有引來其他好奇的目光。天司夜闌問掌柜的要了一間上房。然後，吩咐夥計，將晚飯和洗漱的熱水送到房間。說完之後，他便順手將她的背包也拿了過去。一個人提着兩大堆東西，卻毫無壓力地帶着她上樓，往他們的房間走去。

打開房間的門。方吟霜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雖然方才在路上她睡了不少時間。可是，現在依舊還想睡。給她的感覺就是，總是睡不夠啊有木有！

她很清楚，這是妊娠反應。

可是，對此她真的無能為力啊！

“累了吧？”天司夜闌將行李放好。親自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了她。

“感覺睡不夠！”她打了個哈欠，接過他手裏的熱水。環顧了一圈兒房間的情況。很普通，但是收拾得很乾凈。笑眯眯道：“今晚終於有床睡了！”

天司夜闌給了她一個爆栗。沒好氣道：“誰叫你跟來？”

方吟霜吐了吐舌頭：“人家不放心五哥嘛！”

天司夜闌聞言，不得不嘆了口氣：“你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

方吟霜捧着熱水。由衷地對他道：“謝謝你！”

“謝我幹嘛？”他揉了揉她頭上柔軟的發。然後，起身去給店小二開門。剛剛進門的時候，他將門鎖死了。這是他一向的習慣。

“謝謝你願意縱容我啊！”

“我是你丈夫！不縱容你，縱容誰？”他沒好氣地回頭白了她一眼。然後，老老實實去開門去了。

門一打開！

“客官！”手腳麻利的店小二帶着四個敦敦實實的小夥計候在了門口。小二一看門打開了，便恭敬地對天司夜闌介紹：“客官！這是您點的飯菜。剛剛出鍋。熱乎着呢！後邊那兩位夥計抬着的，是熱水桶。這水桶啊！是全新的！天字房的熱水桶都是專門配備的！您看，您還滿意嗎？”

天司夜闌淡淡地掃了一眼。然後，側身讓出了門。

那店小二帶着夥計趕緊將熱飯菜都送進了屋子。然後，吩咐抬熱水桶的。將熱水放在了屏風后。

“客官！”店小二在確定房間裏的事兒都安排妥當了。又跑到了天司夜闌的面前殷勤地笑道：“客官，天氣冷了。這熱水現在送來，可能待會兒會涼的。要不，我再去叫水房準備一些熱水，待會兒再送過來？”

天司夜闌微微垂眸淡淡地搖了搖頭：“不必！”

“啊！”小二笑着點了點頭：“那……客官要是沒什麼事兒的話。小的這就下去了！不打擾二位了！”

“……”天司夜闌無聲地看着店小二走出房間。然後，直接將房間的門關上。從懷裏掏出了幾根金絲。在門上鼓搗了一會兒。隨後，掛上了兩個銀鈴鐺。還有幾個粉白色的小球。

做完這些，他再次回身，走到了桌前，仔細打量了一番那些香氣撲鼻的飯菜。

“有毒！”方吟霜看都不看。其實，在店小二進門的時候。她聞到飯菜香味的時候。就知道這飯菜有問題了。

“……”天司夜闌揚了揚眉。走到了妻子的身邊。

方吟霜笑道：“你也察覺到了？”

“如此拙劣的下毒方式實屬罕見！”對此，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要是他那麼容易就被毒藥放倒。那還不如早點兒死了乾淨。

方吟霜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人家要是聽到你這樣評價他們的手藝。非氣個半死不可！”

“一幫廢物而已！”他從行李中翻出了梳子輕輕為她梳頭。梳好頭了，他對她說，他出去一會兒。隨後，跳窗出去了。

看着他跳窗，她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說實話，她隱約好像知道他要幹嘛去了。

果不其然。

二十分鐘后！

他便拎着一個三層食盒又跳窗回來了。

食盒有三層！

第一層是一大盤紅燒魚。

第二層是拼盤。有水晶肘子，清炒玉蝶片，半隻白斬雞。

第三層是一大碗清燉山雞。

他的另一隻手裏，還提着半鍋飯。

好傢夥！

這頓飯可是夠豪華啊！

至少，對於她這個露宿多日的傢伙來說是夠豪華了的。

“你哪兒整來的？”方吟霜一邊吃白斬雞，一邊笑問：“你是不是把人家廚房給搬空了？”

“對面是大戶人家！”天司夜闌好不愧疚地道：“那家大夫人為了討花心丈夫的歡心。特意做了一桌子菜。”

“你就順手牽羊了？”

“我嘗這幾樣菜還不錯！”

那意思就是，我肯吃，也還是給你面子了呢！

好吧！

天司大爺確實牛掰！

這頓飯吃得很滿足。吃飽喝足之後，方吟霜就在房間裏慢慢轉圈圈，算是消食。天司夜闌收拾好碗筷之後。便又跳窗而出。

不多時，他又回來了。不過，這個時候。他手裏又拎着三層食盒回來了。各種糕點外加一壺花茶。

很完美！

就連水果都順來。

估計，這戶大戶人家想剁了天司夜闌的心都有了。可憐，他們抓不到這貨啊！

方吟霜一邊啃香果，一邊轉圈圈，消食。

末了！

她實在是累了，這才和衣躺到了床上。正要睡覺的時候。他躺在了她的身邊。

“睡吧！”他將被子掖好：“有我在呢！”

“嗯！”她點了點頭。沒多少工夫便沉沉睡去了。

而這個時候，他則聽到屋外有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這些廢物的膽兒可真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