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何為對？何為錯？

皇甫驚雲的天烈斬也確實使得不錯。

徹底鬆了口氣的方吟霜這才感覺，那到來自碎裂的腳踝傳來的疼痛。

疼！

真的是……太他喵的疼了！

方吟霜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抓着身下的枯草。受傷的那隻腳疼到了極點在顫抖！

“吟霜！你怎麼樣了？”蓮蹲在方吟霜的腳邊。看着她那血肉模糊的腳踝。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幫忙就不要添亂！”紅姑跑過來，一把將蓮拖開。將剛剛削好的木片放在一邊。伸手，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包。從小包里取出了一包用油紙包裹好的藥粉。對她們來說，自己學會處理外傷是一種最基本的修行。要不然，遭受了皮外傷。自己不會處理。那還得了？

紅姑取出藥粉之後，方吟霜遞給紅姑一瓶消毒藥水。紅姑看了一眼方吟霜，神情有些緊張，有些擔憂：“娘娘！準備好了嗎？”

“嗯！”方吟霜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我開始了！”紅姑深吸了一口氣。

“好！”她是個醫生，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了。只是，這次的病人是她罷了。

消毒藥水倒在傷口上的時候。

“嗯……”方吟霜冷不點兒哼了一聲。可是，也就是那麼一聲。隨後，她便咬着牙……

蓮將他紅色的衣袖往上一擼，露出他那白嫩嫩的手臂：“咬我吧！”

方吟霜搖了搖頭。蓮微微愣了愣，只是無奈地給方吟霜一個爆栗。

紅姑看了一眼，小臉兒疼得皺成一堆的方吟霜。

快手快腳地在傷口上撒上藥粉。然後，做成了夾板將方吟霜受傷的腳固定住。然後，用繃帶纏緊。

“你們……你們……你們……你們這些天殺的！你們都不得好死……”

這聒噪的聲音，來自於那個被皇甫驚雲徹底封印在地上的傢伙。這會兒，這傢伙躺在地上。拿着他那恐懼，悲傷的雙眼盯着紅色蠱帳之內的火球。

就某種角度而言，咒蠅就是飼主的命啊！

“你叫什麼叫？”蓮沒好氣地白了那傢伙一眼：“你看看，你養的這些。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不懂就別瞎說！”地上躺着的人雙眸暴睜。雙目赤紅就像要滴血了：“你以為你是誰？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我以黑暗之王的名義起誓……我一定要殺了你們……我一定要殺了你們……啊……”

蓮瞅着這傢伙要崩潰了。居然笑得更加狐媚。活脫脫就一狐狸精。

“哎！”蓮蹲在那傢伙的身邊笑道：“來啊！來殺了我們啊！現在就殺！別客氣！你說說，比武功，你比不上我，比蠱道，你的修為比不上吟霜。你這輩子活着到底是為什麼？就是為了養蟲？拜託！你有點兒志氣成不成？”

“你給我滾！滾……滾……”

面對地上之人的滔天怒焰。蓮居然還賤賤地再來一句，權當補刀：“我們幫你除蟲。你也別謝謝我們了！”

“噗！”被氣得吐血！

方吟霜也沒有多關注這個墮落者了。而是將視線落在了皇甫驚雲那邊。蠱幕中，那燃燒着的火球正在迅速變小。不管它們再怎麼縮成一團兒求生。也無法敵得過那滔天的天烈斬。皇甫驚雲蠱道方面的基礎修為非常紮實。因此，那天烈斬施展了這麼久。其氣勢都沒有弱下去半分。

咒蠅的飼主吐血。這會導致那些咒蠅的情緒產生變化。它們會不顧一切地想要衝到飼主的身邊保護飼主。可是，面對紅色的蠱幕，等待它們的，只有被烈火焚燒的命運。

地咒之術中，這天烈斬的威力可不僅僅是焚燒那麼簡單。咒蠅，原本就是火性。它能讓人體自燃。那麼，它的火必然不是凡火。想要消滅這樣的，擁有火之屬性的咒蠅。天烈斬便是非常有價值的選項。

用天咒中的火刑這一招的話，其實也是可以徹底消滅咒蠅的。可是，天咒的破壞力太大，對蠱靈之主的靈力損耗也很大。再加上，咒蠅數量太多了。連續使用天咒便顯得有些不太好。綜上所述，相對來說，地咒中的天烈斬就很不錯。殺傷力大，對蠱靈之主的靈力損耗也不大。

完美！

這些咒蠅都太邪性了。實在是沒有留在這世上的必要了。

“你說說，你鼓搗出來的這些鼠疫。還有那些變成火球的蟲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蓮還在繼續毒舌。

話說，蓮毒舌起來真的會把人給活活氣死。

之前，方吟霜還聽紫衣吐槽。大致的意思是，這蓮啊！都能去舌戰三姑六婆，還能立於不敗之地！

乖乖隆叮咚！

好傢夥，戰鬥力爆表啊！

方吟霜叫紅姑去那些百姓中間，篩選出腿上或身上有傷的人。因為，這些人有可能被種了咒蠅。一旦找到咒蠅幼蟲。便要立即清理掉。咒蠅幼蟲在寄主身上化蛹破繭之前，是沒有什麼破壞力。可是，一旦寄主死亡。這些蛹就要搞事兒了！因此，必須要趁着這些寄主還沒有死之前。將這些寄生蟲殺掉。從方才那些被殺了的百姓來看，這些幼蟲已經化蛹了。時間緊迫，方吟霜簡單說了一遍之後。紅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厲害關係。也不拖沓，趕緊起身去辦事兒去了。

“你殺不完的！”躺在地上的傢伙冷笑，滿臉囂張地道：“你殺不完的！”

方吟霜扭頭看了一眼那個被封印在地上的傢伙。臉上倏然綻放出了一抹絕美的笑容：“是殺不完！但是，我有辦法讓它們自我毀滅！”

囂張的氣勢微微收斂：“你要做什麼？”

方吟霜看了一眼蓮，露出小狐狸般的笑意道：“別急！先說破了就不好玩兒了！”

說完，便瘸着腿跳到了墮落者的跟前。手裏拈着一根銀針直接刺進了墮落者的穴道里。墮落者翻了個白眼便昏睡了過去。

哎！

早就應該這樣對待這貨的。這下好了，耳根終於清靜了。再說了，要是這貨依舊保持清醒的話。她真的怕那些咒蠅。這墮落者不能殺，因為一旦殺了他。那些散落在別處的咒蠅就必然會到處亂殺人。說白了，只要他活着。也沒有對那些咒蠅下什麼亂七八糟的命令。咒蠅們也不過就是普通的蒼蠅而已。

這墮落者，殺不得，留不得！

燙手山芋有木有……

真傷腦筋啊！

“師妹！”皇甫驚雲很完美地完成了焚燒的工作。只是，此刻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你可以撤去蠱幕了！”說完，便坐在了方吟霜的身邊。盤膝，開始調息。

方吟霜看了一眼蠱幕！

蠱幕內。除了一片白灰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死去的人，死去的咒蠅！

全部化成了白灰。

方吟霜嘆了口氣，再看一眼那個躺在地上的墮落者。雖然，她不會同情這個墮落者。但是，她無法忽略掉內心中的那抹悲涼。

好與壞又有什麼區別？

死後，一樣都會成灰。

這一場浩劫，還只是開始。因為，鼠疫在這墮落者的操控下。已經擴散出去了。

方吟霜並沒有將蠱幕撤掉。而是給已經昏睡過去的墮落者種下了控心蠱。並且，她操控者墮落者。通過墮落者，對所有咒蠅都下了撤銷任務的命令。墮落者的精神力和這些咒蠅是相互連通的。這些命令一旦發出去。那些咒蠅便徹底成了普通的蒼蠅。而這樣的蒼蠅，它們的生命往往都不長。最多，也就能活個三五天。這是墮落者中了控心蠱之後。自己說的。換句話說，只要這個墮落者再昏睡個五六天。那些咒蠅便徹底自我滅亡了。

她對咒蠅這種東西很好奇。於是，又和墮落者“聊”了很久……

墮落者甚至告訴方吟霜。在天一閣的時候。為什麼要給那個假劉公公“自焚”的待遇。究其原因是，那個假劉公公居然想要將他帶回大秦去給大秦的皇帝邀功。這對墮落者來說是奇恥大辱。

而墮落者之所以會發動這場浩劫。是因為他想讓東晉徹底覆滅。

墮落者原名叫劉修。他還有個師弟叫厲紅川……

乖乖！

這是西越的啊！

當年，年少輕狂的劉修是同門中蠱靈修為最高的人。后，受西越皇帝的委託。他來到了東晉。打算來刺探東晉這邊的“敵情”。沒想到，卻被東晉的永平郡主勾走了魂兒。而這永平郡主也傾心於劉修。可是，永平郡主的父母卻不同意這門親事。畢竟，東晉和西越歷來敵對。這冷不點兒將女兒嫁到敵國去。那還不得翻了天？

鬧到最後，劉修還是將永平郡主帶走了。卻沒有能夠將永平帶回西越。因為，在私奔的路上。他們遇到了永平郡主父母請來的蠱道高手。這個人將劉修重傷之後，帶走了永平。後來，劉修好不容易養好傷去找永平的時候。這才知道，永平的父母匆匆將永平嫁給了當時的鎮南大將軍。在成親那天，永平便上吊自盡了。

這件事情對劉修的打擊太大了。

從此，他開始懷疑和否定蠱靈。

他再也不相信蠱靈是守護的生靈。他一直都在糾結，為什麼……自己無法保護永平……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那麼無能……

就是因為蠱靈的狗屁規矩？

就是因為那些讓人厭煩的條條框框？

什麼不能對普通人或是正義的人使用蠱靈之力？那些都是狗屁！

他痛恨這個世界，更痛恨東晉的那些士族門閥，高高在上的帝王將相。他恨東晉……是東晉這些人害死了他的愛人……

於是，他刻苦專研。最終，靠着咒蠅。徹底擺脫了他身體中的蠱靈。甚至，親手殺了蠱靈。

從此！

一個原本前途不可限量的蠱道奇才，徹底墮落了。

聽完劉修“自己”將自己的故事講完。

方吟霜沉默了良久。

“蓮，師兄……”

“嗯？”

“嗯？”

蓮和皇甫驚雲坐在方吟霜的身邊。白鹿伏在方吟霜的身後。專心地當她的靠枕。

“你們說，這個世界上……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蓮聞言，糾結地抓了抓後腦勺。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皇甫驚雲。

這麼有深度的問題，還是交給皇甫大俠吧！

蓮可以撂挑子。因為，他的腦子受過傷。

可是，皇甫驚雲就不能了。因為，他還要負責安慰師妹。

師妹是他此生的責任。這是從小就被烙進靈魂的印記。

“我覺得吧！”皇甫驚雲坐在地上。雙腳伸直。伸了個懶腰之後，右腳隨性地屈起，右手擱在膝蓋上。左手撐在身後，隨性地仰望着藍天：“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絕對的對錯！就像劉修，我們覺得他發動鼠疫之災，是罪該萬死的。可是，他不覺得自己有錯誤。他只是單純地覺得，他是在做自己該做的。因為，當年西越皇帝派他東晉。最後的目的就是消滅東晉。而他現在，發動鼠疫。也不過就是在變相完成西越皇帝派給他的任務。他覺得他沒錯，而我們為了少死人，也只能阻止他的這個瘋狂計劃。我們也沒有錯！師妹啊！其實，我們都沒有錯！你想太多了，反而會更加懷疑你自己。師傅曾經說過，堅持自己的信仰，比什麼都重要。劉修曾經也有信仰。而他的信仰就是蠱靈和永平郡主。可是，這兩樣信仰，一個，被他自己扼殺掉了。另一個，被自己的父母送進了地獄。劉修失去了信仰，墮落也是情理之中。”

“信仰？”方吟霜看着皇甫驚雲。

“對！”皇甫驚雲點了點頭：“就是信仰啊！”

方吟霜脫口而出：“你的信仰是什麼？”

皇甫驚雲幾乎也是脫口而出：“師傅的囑託！”隨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那老頭兒可會折騰人了！他給我留下的囑託整整有三頁紙。我想啊！這輩子都會埋在這些囑託里。”此生何其不幸啊！哀嘆……哀嘆……

“師傅如此安排，便必然有他的道理！”

“道理個屁啊！”皇甫驚雲哭笑不得：“他那是折騰我折騰地上癮了。就連死都不放過我。”

“……”得！

方吟霜算看出來了。這師兄嘴上在損那個歐野子。可是，心裏卻格外尊敬那位可愛的老頭兒。

要不然，以皇甫驚雲的能耐。他何至於會將自己給套進去？

紅姑和蓮姑將身上種有咒蛆的百姓篩選了出來。

整整有五十人！

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就地剖開他們的傷口。將那些化蛹了的咒蠅都清理了出來。在清理的過程中，有不少人都被嚇到了。甚至，有幾個被直接嚇昏了過去。鼠疫沒有將他們嚇倒。咒蠅做到了！

歸根到底，是看着噁心吧！

這些老百姓都感染了鼠疫，再讓他們回縣城顯然不現實了。為了減少死亡率，他們值得就地搭建起了臨時營地。將這些百姓安排在了秋葉山上。然後，派人去縣城和秋葉山周邊的鎮上購買大量急需的藥材過來。

山上條件艱苦。

可是，再怎麼艱苦都要扛下去。

翌日！

簡易的帳篷遮蓋了整個秋葉山山頂。支起來的大鍋里煮着大量的湯藥。而這樣的大鍋，總共有一百多口。營地里，到處瀰漫著湯藥的味道。天南枝的味道更是濃到了嗆人的地步。

可是，成果也是顯著的。

大量原本癥狀輕微的病人陸陸續續恢復了健康。而那些病情較重的，也開始在慢慢恢復了。

方吟霜他們的工作量慢慢在減少。因為，康復的人也加入到了護理重病人的隊伍中。

大家也終於明白了，鼠疫不是不可戰勝的。

只要方法用對了，鼠疫病不可怕。

有了這樣的信念，大家便不再活在恐懼之中了。坦然的心態會給他們帶來開心和自信的笑容。

經過一場浩劫！

他們明白了生的可貴，和死的無助。

只有經歷過的，才會徹底明白這其中的滋味。

人群中，有人哭了起來……

哭聲，在營地中蔓延。卻不再是傷心的哭。

方吟霜斜靠在營地中，揉了揉跳動的太陽穴！

身體越來越疲憊了，卻無法好好休息。

這樣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

“娘娘！”紅姑端着一碗粥走了過來。

“您多少吃點兒吧！”

方吟霜搖了搖頭：“我吃不下！”

“可是，娘娘啊！您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我……”方吟霜還想說什麼。可是，卻眼前一黑……

“咕咚”一聲，倒了下去！

“娘娘……”紅姑嚇得手裏的粥碗都打翻了。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其他的人注意。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