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搬救兵
林夢桐下了樓,一眼見到的,卻是坐在一樓那張客人休息的椅子上,那位秀鳳口裏提到的洋客人了。
這卻是一位金髮碧眼的外國女子。林夢桐尚未靠近她時,便也能聞到她身上傳過來的,那有些濃重的西洋高級香水味。她不由想到:到底還是中西方文明上差異不小。在這民初年間,這些洋人們用的便是這般刺鼻的香水了。相形之下,她更加覺得,自己這間羞花堂里的香膏水粉之類,氣味含蓄清新,遠勝過這些洋貨了。
林夢桐不及多想,走上前去,便主動用英語打了聲招呼。卻不料對面的這位年輕洋小姐,卻還是有些一臉茫然的樣子。她不由思忖到:這可奇怪了,難道自己來到民國卻也不過月余。自己這原本還不錯的英文就變了味,讓人聽不懂了么?好奇心的驅使,讓她細細打量了下這位面前的洋小姐了。
她應該也就和自己年齡差不大多的樣子,深目高鼻,皮膚卻是那種細如陶瓷一般白膩。一頭金髮卻是整整齊齊的盤了個西洋女人常見的那種髮髻。
身上穿的卻是一件中式的旗袍,顏色也分外素雅大方。卻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比林夢桐身上那件,從上海裁縫師傅那裏定做的,做工看來也不差分毫。只是外國人本來就身材曲線明顯,這樣的中式內斂風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卻也有些顯得唐突。
不過,林夢桐也在心裏暗自嘆到:這卻也是一位相當漂亮的外國年輕小姐了。
只是,她是來羞花堂里做什麼呢?又如何聽不懂自己說的英文呢?這,不禁讓林夢桐心裏犯了疑問。她卻只好一邊對這位西洋美女陪上笑臉,一邊低聲問站在一邊的阿寬:“你快出門看下,她是坐什麼車來的?有沒有陪同的師傅司機之類人等?”
話音剛落,還沒等這邊阿寬邁出腳出門。那邊大門裏就急急地進來了一位中年男子,卻是小車車夫打扮模樣,進來卻徑直走到那位外國女子面前。用一句蹩腳的英文對那位西洋女子說起了一句簡單的話。
一旁的林夢桐卻聽得還算能懂,大意就是“夫人,我們回家吧。”她不禁有些好笑,這位外國女子聽不懂自己的英文,卻還能聽懂這樣的洋涇浜英文,也是好笑了。
中年男子的話,卻只是讓那位年輕的外國女子搖了下頭,她這時方才又開口,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串話。卻不是林夢桐熟悉的英文,卻像是法語一樣。林夢桐雖然勉強知道是法語,只是她卻沒有學過,一句也不明白。她方才知道,原來這個外國女子應該是法國人。
這時,那個中年男子也笑着抬起頭來,對林夢桐不好意思地說到:“小姐,這位是克勞德夫人。我是克勞德先生的車夫。克勞德先生是在上海做買賣的法國商人。這次是到宜城來談生意,夫人今天是抽空坐車出來逛下。翻譯今天也沒過來。她只能聽懂幾句英文,今天克勞德先生只讓我隨便載她出來透風,可到了貴處,夫人定要進來。我也不知道她要買些什麼。”
“原來如此。”林夢桐有些恍然大悟,只是她也有些為難地開口:“這位師傅,我只是略通英文,法文卻是一點也不知道。這樣吧,我讓夥計們把店裏好貨拿出來,讓夫人看下,她要是滿意就點下頭。”
“那有勞貴店了。”車夫也知道這有些讓店家為難。不過,此種情景之下,他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來勸走自己這位嬌貴又任性的外國主子了。
“那好,阿寬,你讓振鎖他們,拿些鋪子裏上好的胭脂水粉過來。對,還有新品胭脂水和二樓的玉容膏之類,讓這位外國夫人慢慢選。再給這位師傅倒杯好茶,讓他坐下歇會,不用着急。”林夢桐心裏雖說覺得這樣做,也未必可以。只是眼下,也只得如此了。誰讓自己在“穿越”之前,沒有多學一門法文呢?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那謝謝小姐了。”中年車夫聽林夢桐這麼說,便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小姐,應該是這個不小的店面的主事人了。他便又轉過身來,對那位外國女子連說帶用手筆劃了下,那位他口裏的克勞德夫人,這才露出了到鋪子裏來的,第一個還算滿意的微笑。
只是,事情卻遠沒有林夢桐想像得那般簡單順利。在看了振鎖和幾個夥計陸續拿來的,店裏那些貴价的胭脂水粉之類后,這位克勞德夫人卻只是一個勁地搖着頭。口裏還不時說著些在林夢桐聽來,恍如鳥語一般的話。弄得振鎖他們也只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旁的林夢桐此時,卻突然在頭腦里靈光一現。想起了一個人。那天在爾雅書鋪里重逢的那位盧新宇先生。
林夢桐記得他說過自己是在“嘉利達”洋行里做事的,這家洋行的上海總部是法國人開的。而且,那個盧先生也說過之前的他,在上海的“嘉利達”總部也做過的,還說他除了些法文之外,別的也沒學到過些什麼。
看來,請他來店裏救個急,應該沒問題了。雖說略顯麻煩,眼下卻也只好如此了。
想到此處,林夢桐便吩咐夥計們暫且收拾好東西退下,給兩位客人再倒些茶,上些店裏招待的點心。
她便笑着對那位中年車夫說到:“這位師傅,方不方便讓夫人再略微等少許時間。我有位朋友,是會法文的。我這就請他過來,讓他問問夫人到底需要些什麼貨品?”
“那最好了,不然我怕自己今天回去時,克勞德先生又要說我。謝謝小姐了。”中年車夫見林夢桐如此考慮周全,也鬆了口氣。他一邊坐下,一邊又筆劃着對那位夫人解釋了下。好在克勞德夫人也明白了些什麼一樣,笑着連連點頭,卻也接過一旁夥計遞來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見這位貌似尊貴的克勞德夫人現在不急了。林夢桐這才在心裏長舒了口氣。她轉身到了櫃枱邊,在一張便箋紙上寫下了那家洋行的全稱和會計部盧新宇的名字,便輕聲叫過阿寬。
對他細聲說到:“阿寬哥,麻煩你叫輛黃包車,快點趕到十字街那邊永寧路上,到那家我們鋪子有生意往來的‘嘉利達’洋行。去請這位盧先生到鋪子裏來幫個小忙,要是他們老闆不允許,你就說是羞花堂來人請他。不多說了,你速去速回。”
“好的。小姐,只是這位盧先生,他知道我們是誰么?”阿寬一邊說著,一邊臉上還略有不解。“沒事,你只消說是林夢桐小姐有請他幫忙,他不會推卻的。”林夢桐說著,臉上卻不由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而這樣的一幕,卻讓阿寬看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了。不過,這終究是件急事,他也顧不上再想什麼,便和林夢桐招呼了下,就匆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