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該相信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該相信誰

賈東風神思遊離之間,亭中剩餘八人已經紛紛認命地喝了毒酒,一個接一個的倒在了地上。

玄微子偏過臉,望着眾人哂然一笑:“今天就到此為止,都散了吧!”

賈東風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一件極蠢的事情:

她知道這些人面臨生死的局面不可改變,卻為了自己雙手的乾淨,擅自篡改了規則,引發了人心的不穩,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這是謀之大忌。

然而玄微子並沒有提醒她,甚至放任她這麼做。

直至她被反噬時,才順手替她解決了這個麻煩,還順便替她解了毒。

與無論精神還是外力都強悍到非人狀態的玄微子相比,她實在是又蠢又弱。不過正是要這樣的錯誤,才能讓玄微子輕視她,就是這樣的輕視,才能讓自己以後可能的對峙中多一絲勝算。

賈東風在漸晚的冬日寒風中佇立了良久,看起來是在驚魂未定中慢慢恢復,亦可被認為是自我反省。

當她抬起頭確認玄微子已經翩然而去,不見蹤影,同時其他圍觀的人也散得一乾二淨的時候,她的嘴角彎起一個輕鬆的弧度,步履輕快地抬腳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賈東風頓住了。

雖然房間門緊閉着,然而她夾在門縫中那根頭髮的位置,從門上二指變成了門上三指,若不是北風太凜冽刮的,那必然是有人挪動過了。

賈東風的功力已然恢復,她乾脆利落飛起一腳,直接踹開了房門。

“陛下回來了?”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賈東風攜着寒風步入房門,波瀾不驚看着眼前這個熟人:“你怎麼來了?”

江續樓含笑躬身一揖:“多謝陛下不殺之恩。”

賈東風望着眼前的江續樓,他有一雙極好的眼睛,從極為幽靜深沉之處幾乎可以綻放出一種灼傷人眼的妖嬈,正如他華麗瀟洒的詩篇一般動人心弦。

如果當年這位詩仙沒有消失,或許大唐三絕之一便是他而不是甄連城了。

自己是極為仰慕他翩若天人的風采,確實也曾夜訪至他的門口,只是想起夜半驚擾終有不妥,所以才宣稱興盡而歸。

不想不曾得見的一面,直至今日才算見上。

前塵往事終究如煙散去,賈東風淡淡凝視着眼前之人:“當年詩仙不告而別,全大周都在好奇是不是詩仙當真飛升了,不想竟來了首陽山,我倒是有些好奇,詩仙是對哪項玄微之學感興趣,竟然突然間便奔了首陽山。”

江續樓垂下炫人的眼眸,嘆了一口氣道:“我雖略有薄名,卻是個放曠不羈的江湖人,因着一首詩與人慪氣,一氣之下拔劍殺了人,情知依照大周律例不得不死,這才上了首陽山避禍……”

賈東風仔細端凝着江續樓的神色,見他確實有愧疚悔過之意,方才不徐不疾追問了一句:“那為何如今又要下山呢?”

江續樓肅然道:“當年我雖殺了人,倉皇而逃,然而那人家有老母,我曾立誓,若他老母去世,我必替他當孝子賢孫,摔瓦扶靈。我雖上了首陽山,那人也不在人世,可是當年誓言,我既已立下,斷不可違背。我此番請命下山,便是為了遵守這個誓言,哪怕為了這個誓言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倒是個重義之人……只不過——

賈東風好整以暇地翹起唇角:“你久居山中,又是如何得知那人的母親過世了呢?”

江續樓沒有回答賈東風的問題,甚至沒有說話,只是立起身,將被賈東風踹壞的大門扶好,掩住門外風雪的同時也掩了屋內的聲響。

他轉過身,恭恭敬敬跪拜在地,行了極為慎重的叩首禮之後,起身快步走到賈東風的身畔,附耳低聲道:“陛下今日保全之恩無以為報……續樓斗膽提醒陛下,小心王厚君。”

賈東風心頭凜然,轉過頭,同樣附耳低聲問道:“何出此言?”

江續樓低低快速回道:“因為關於山下的消息,皆來源於於此人。此人與外界往來甚密,消息靈通,常常替諸位師兄弟傳遞外界消息籠絡人心,平日裏卻又總做出十分乖順聽話的樣子,令師父十分放心。但我總覺得此人包藏禍心,深不可測。就譬如——”

江續樓頓了頓,放緩了語速道:“就譬如這次他傳遞給我的消息,我懷疑是假的。”

假的?

賈東風心頭一滯,將前因後果聯繫了起來:“你懷疑他要對我不利?”

江續樓嗯了一聲,繼續道:“彼時我並不知道陛下上山,他先將那人母親過世的消息傳遞於我,讓我下定決定,趕上這次的下山比試。然而我看到陛下之後,很是擔心他給的消息是假的……”

即使不是假的,也未免太巧了。

江續樓要履行自己的誓言,勢必不能留在山上。

而江續樓是山上唯一一個算得上與賈東風有舊,可以博得賈東風信賴的人。

如果有他在,恐怕王厚君很難取得賈東風的信任。

所以王厚君便利用自己知曉玄微子卦象的事情,提前啟動了針對江續樓的計劃,讓他不能留在山上。

賈東風想不明白的是,只是王厚君既然要與自己合作,為何要做出此等釜底抽薪之事?因為江續樓只要能見到自己,就一定能與自己說上話,自己不就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了?

還是他與江續樓之間有什麼別的齷齪,江續樓要借自己的手對付王厚君?

而甄連城曾經對自己說過,在首陽山上,誰都不要相信……

如果既不相信玄微子,也不相信王厚君,還不相信江續樓,那自己,到底相信誰?

沒有確切的方向,如何在這一團混亂黑暗中踟躕前行?

或者乾脆偷偷落跑算了?反正身上的牽機已解,自己也不想圖謀什麼玄微之術……

一念至此,突然有人敲響了已經破敗的門:“師妹,你在屋裏嗎?”

是王厚君。

屋內的空氣突然緊張起來,原本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江續樓與賈東風大眼瞪小眼,尤其是江續樓,額頭冒出了密密的汗珠,面色慘白如紙,口中喃喃:“進入生死局的人不得私見局外人,若被他發現,我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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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子之東風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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