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采陽補陰
賈東風已經有了八九分的醉意,一手執了白玉酒瓶,一頭歪倒在傅歡情肩上:“歡情,還有十五日,我終於可以親征了。”
傅歡情一手攬過賈東風,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擔心不用怕,我會跟你一起去的。”
賈東風聞言豁然抬起頭,不滿地嘟囔道:“你什麼意思?我的兵法可是跟你學的,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月色下她眼神迷離,面如霞光,微微嘟起的嘴唇如熟透的櫻桃,衣領微開,隱約可見洶湧的溝壑。當年青澀的少女,如今已經長開長大了。
傅歡情錯開眼不敢再看,只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你可是聖帝的眼珠子,哪怕是破一點皮,聖帝都要揭了弄破你皮的人,我不跟去哪裏能放心。我到時就扮個你的小長隨,絕不暴露身份,破壞你英明神武的皇太女親征形象,可好?”
“那你必須穿女裝……”賈東風睜大朦朧的雙眼,口氣里有了一絲讓步的意味,可這討價還價,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
誰都知道,傅歡情十五歲上了戰場之後,就再也不穿女裝了。正如賈東風十四歲當了皇太女就再也不坐馬車一樣。
“軍中哪有穿女裝的,不僅我不能穿女裝,你也不要穿女裝,金步搖插在頭盔外面嗎?重甲一壓,紗裙都皺了也不好看啊,戰場上要聽我的。”傅歡情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突然想起賈東風這幾年的執拗,眼珠一轉趁機問道,“你為什麼總是要讓我穿女裝啊!”都說是酒後吐真言,難得賈東風一醉,正好探探她執拗的原因。
“你穿男裝太好看了,比連璧哥哥還要好看……”
“啊?”傅歡情有些愕然。
“不許比連璧哥哥好看!否則……”
“否則怎樣?”甄連璧都死了三年了,為什麼賈東風還是念念不忘,難道是肖似先帝的長情?
“否則……萬一我哪天忍不住,把你搶回重華宮當男寵怎麼辦?”賈東風嘻嘻一笑,是真的醉了。
“那就給懷璧郡主添個兄弟姐妹吧!”傅歡情嘆了一口氣,賈東風就算醉的不省人事了,也還是那麼執拗,只能順着她的渾話說,否則沒完沒了,簡直是個話癆。
賈東風果然不言語了,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傅歡情俯下身,橫抱起賈東風,慢慢走進重華宮的寢宮,卻意外地發現——甄連城也在,不僅在,而且就盤腿坐在賈東風的紫檀木拔步大床上,眉眼溫和地跟賈懷璧說著什麼。
果然是血脈親情,自己這個外人花了一年時間親近賈懷璧,他一天就讓賈懷璧熟得可以陪睡了。
拔步床邊掛着一幅甄連璧負手摺柳的小像,捲軸纖塵不染,可見主人常常擦拭,十分珍視。這幅小像與眼前的甄連城一樣——都是那麼礙眼。
懷璧郡主咯咯笑道:“爹,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甄連城回過頭望了一眼傅歡情,最後目光定在她懷中的賈東風身上,歉意一笑道:“抱歉,還沒有哄睡小郡主。”
懷璧也看了過來,詫異道:“娘親醉了?爹爹快把娘親抱過來和阿璧一起睡。”隨即又衝著傅歡情甜甜一笑,“叔叔快些回家吧!”
傅歡情哭笑不得:“小祖宗,你還真是跟你娘一樣喜新厭舊啊,有了連城就不要我了?以前都是我陪你睡覺的啊!”
話雖如此,她還是抱着賈東風放在了紫檀木拔步大床上,又朝着甄連城微笑着點了點頭:“交給你了。”
大踏步走出了重華宮,傅歡情伸了個大大懶腰,快步向皇極門走去,除了皇極門,再走幾步便是護國將軍府。
只是護國將軍府已經一片漆黑了,傅殤一如既往地沒有給她留門留燈。傅歡情又嘆了口氣,自己這個爹,除了一腦門地效忠先帝和聖帝,便只剩下打仗了,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實在太不上心,有跟沒有一個樣。
心裏認命地嘀咕兩句,傅歡情已經翻身入牆,幾個縱身落到自己的小院裏,果然自己的小院裏還亮着燈,她的貼身侍女英子還在等她。
等到傅歡情落座,英子一絲不苟地捧着一匣子的牌子舉到她的面前:“小姐,今夜選哪個郎君侍寢?”
傅歡情不甚在意地把手伸到匣子裏,隨意捏了一個出來,遞給英子:“就這個了,或者你另有中意的也行。”
賈懷璧衝著甄連城努了努嘴:“爹,拔步床很大,你也上來睡吧!”
甄連城看着被傅歡情安置在外側的賈東風,搖了搖頭道:“不了,等你睡著了,我便要回去了。”
賈懷璧急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大的眼睛紅了紅:“爹爹不要走,以往叔叔也是和娘親一起這麼躺着陪我睡覺的。”
甄連城默了默:“歡情是女兒身,自然可以。”
賈懷璧堅定地握緊了甄連城的手:“叔叔和爹爹一樣,叔叔可以,為什麼爹爹不可以?”
甄連城默默望着緊緊攥着自己的賈懷璧,想起賈東風還沒有給他安排房間,重華宮房間雖多,但都是容納面首的,他素有潔癖,絕不願住那種人住過的地方,想到此處,便利落地脫了鞋子,和衣上了拔步床,蜷在拔步床的最里側。
賈懷璧心滿意足地一手握住他的手,又用另一隻手摸着賈東風的手一起握了,這才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一夜到天明。
傅歡情睜開眼睛,伸了伸懶腰,推開身邊的英俊男子:“出去吧,我要沐浴更衣了。”
身邊的男子乖順地穿上衣服,不言不語地快步低頭走了出去。
英子端進來一碗特製的無子湯,頓時房間裏香氣四溢。
傅歡情努了努嘴,英子會意地關上了房間的大門。
傅歡情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哈欠,反手將湯端給了英子,看着她眉開眼笑地喝下,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英子,你說這采陽補陰的功效,都在這一碗湯里?”
英子點了點頭:“老身今年已經是耳順之年,小姐可看得出來?”
眼前的英子梳着丫鬟髻,雖然長得不甚好看,然而臉蛋沒有一絲皺紋,眼睛清澈見底,端端是一個妙齡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