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往事
“確定是這裏了嗎？”
林瀟湘用手輕輕扇了扇臉上的汗珠，一臉倦容的說道。
上身穿着藍色的羽絨大衣，下面是淺黃牛仔褲，配一個米黃色牛皮鞋。天色漸晚，今天雖然沒有風，卻透着一股涼意，蕭蕭瑟瑟。
只是此刻的兩人卻不像想像中的那樣冷，身體略微出汗，離的很近都能聽見雙方的呼吸聲，彼此的臉都有些紅。
“應，應該是這家了吧。”
白不好擦着額頭，很猶豫，聲音發抖的說道。
現在應該是晚自習時間，他倆在下午給班主任請了假，說是要再去拜訪寧心的媽媽，想要了解她父母的情況說不定可以幫到寧心的，莊重則爽快地答應了，將請假條遞給他們是還一臉深意地看着他倆，在白不好笨拙的解釋下，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但意外的是，白不好是個路痴！
寧心的家他只去過一次，那天還是晚上，現在小區內的樓房一摸一樣的，迷迷糊糊的認不清哪個是她家了。他倆已經在小區里逛了大半個小時，每敲一次門都不是，這活動量即便是在冷天，體內也會做無氧呼吸的。
“不會又認錯了吧。”林瀟湘眨眨眼，顯然有點不太相信。
白不好撓撓頭，有些尷尬，遲疑了下，這才說道。“附近已經沒幾家了，我記得好像就在這，應該沒錯了。”
“那試試吧。”林瀟湘點點頭。
叮咚！叮咚！
“沒有人？”白不好皺皺眉，有些失望。
“要不今天就先回去吧，明天問問何小也再來看看吧。”林瀟湘看一眼手腕上的表，輕聲說道。
“你在我家門口有什麼事嗎？”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他倆連忙扭頭看去。
還是和那天一樣的紅色大衣，女人看見白不好，有些熟悉，輕皺一下眉頭，說道。
“你是...那天晚上的，是心心的同學嗎？”
“是的，阿姨。”白不好點點頭，解釋道。“我們今天來為寧心的事。”
“心心怎麼了？”寧阿姨瞳孔猛地一縮，伸了伸手，又縮回去，便說道。“外面很冷，先進來說吧。”
白不好與林瀟湘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
“你們今天來的也算巧，我剛下班回來，本來想着在外面吃一頓再回家的，可最後想想還是在家吃泡麵吧，也方便，要是晚回來一會兒你們就見不到我了。”
三人在客廳里，寧阿姨給他們每人倒上水，便坐在沙發上。
“謝謝，我們也是覺得這個點阿姨應該下班，算着時間就過來了。”接過茶杯，白不好笑了笑，又正色道。“最近寧心的狀態很不穩定，大家都很擔心她，想了解下她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就來麻煩阿姨了。”
“心心她還好吧？如果真狀態不好的話，那我就接她回家幾天，讓她出來散散心也好。”寧阿姨語氣有些着急。
“也沒有那麼嚴重。”白不好急忙擺擺手，小心翼翼道。“就是感覺比以前憔悴了許多，而且她說過很想讓她爸爸回來，所以我們就想幫幫她，想知道她爸爸究竟怎麼了。”
“是這樣啊，很想她爸么...”寧阿姨點點頭，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閃爍，感覺很猶豫。
“林天——也就是我前夫，我們倆感情一直都不好，他是個網絡作家，而我一直在醫院工作，沒有——沒有什麼共同話題，林天經常喝酒，每次喝完后就耍酒瘋，我們也經常吵架，而且因為心心已經好幾年沒和她爸說過話了，我以為心心應該也會同意我們離婚的。所以就和林天終於達成了妥協，也算是和平分手，卻沒想到心心...”寧阿姨眼睛盯着桌上的茶杯，幽幽道。“可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這才會反應那麼大。”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慢慢等寧心自己恢復？”白不好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說道。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能慢慢等了。”寧阿姨嘆氣道。
白不好低下頭，眉頭擰在一起，大拇指輕輕摩擦掌心。
這種說法，說的很全面，但太籠統了，完全以第三者的眼光來看，根本就沒找到問題的關鍵。
“你們幫不了我的。”
但那天寧心的嘆息和落寞的背影，根本就不像是這樣。
他抬頭看向這個女人，眼神輕飄，手不自覺的晃動，很明顯的沒有說出事實。
可是，該怎樣才能讓她說出真實情況呢？
白不好雙手握拳，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不對！”
“哈？!”白不好和寧阿姨愣了一下，有些驚訝的看向剛才說話的女孩。
林瀟湘雙手抱住茶杯，雙眼盯着寧阿姨的眼睛，淡淡地說道。
“阿姨說的話和那天晚上的沒多大差別，我不認為這是在認真回答我們的問題。”
喂喂，這話說的太過了吧，心裏有些着急，白不好連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這位小姑娘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晚上好像沒有你啊。”
又喝了一口水，寧阿姨眨眨眼，手縮成一團，問道。
“總會有人告訴我的，而且這好像跟我問的問題無關吧。”
林瀟湘仍舊看着她，鎮定自若。
白不好臉頰上的肉不自覺的抖動，又看着林瀟湘認真的神情，悄悄縮回了手。
“這已經是全部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又喝了一口水，寧阿姨低下頭，小聲道。
輕輕笑了下，林瀟湘眼睛看向客廳里的書架，像是吃定了一樣，緩緩道。
“這書架上面擺的書分類這麼整齊，我想阿姨一定很愛看書吧。而林叔叔是個網絡作家想必讀的書也不少，既然您剛才說你們倆沒有共同話題，我想這應該算是共同愛好了吧。”
寧阿姨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咬着嘴唇，看起來很掙扎。
“而且寧心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如果阿姨來接她的話，以寧心的性子，說不定會更嚴重。”女孩又抿一口茶，自若的說道。
這也太直了吧，白不好吃驚地看着她，卻沒說話。
寧阿姨聞言又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上一口，眼睛不停眨着。
時針慢慢走着，客廳里的氣氛很靜，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算了，就和你們說說吧。本來以為你們是小孩子的，沒想到看的這麼透。”
寧阿姨嘆口氣，無奈道。
白不好和林瀟湘皆是一喜，都點點頭。
“林天這個人，總是很倔，我們能走到這一步，也怨不得別人。”寧阿姨輕輕搖頭，似是在回憶什麼。“我家是學醫的，從小家裏就管的很嚴，家裏只有我一個女兒，我爸一直希望我將來能夠學醫，好接手自家醫院。我其實對學醫這件事情也沒什麼想法，老爸讓我學我就學，因為本身對未來也沒什麼明確的目標，所以大學就聽我爸的進入了醫學院。由於自己很喜歡讀書，所以就加入了我們學校的文學社，也就是在那裏認識了寧心的爸爸——林天。”
說著，寧阿姨臉上漸漸煥發了些光彩，繼續說道。
“他很幽默，還有學識，每當活動我們就在一起討論，和他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我那時很仰慕他，當他向我表白時，很開心地答應了下來。他說她的目標是成為一個作家，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神。受他的影響，慢慢地我也開始寫一些東西發表在網上，反響還不錯，我也希望將來可以和他一樣寫書......一直到大學畢業，我們的感情都很好，雖然有時會吵架，但每次不超過兩天就會和好。畢業后我們準備結婚，但因為他家比較窮，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只能入贅我們家。林天當然不同意，我也很苦惱嘗試着去說服我爸，但始終沒有成功。所以我們決定自己去外面打拚，並說做出成績后證明給我爸看。”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凝視着茶杯。
“可寫作哪有那麼容易啊，以為自己在網上博得一點別人的喝彩就能成神，很多干這行的都只是兼職，想成為全職作家更別提有多難了，林天一開始準備找出版社出版自己的新書，但一個沒成績的新人編輯根本不可能冒這麼大的風險，後來他四處碰壁，只能寫網文，又不會寫那種爽文的套路，曲高和寡。而我也只是在一些公眾號發表寫文章，兼職在一家藥房當店員，仍然入不敷出，最後連溫飽都成了問題，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家，跟我老爸說，我又勸林天，最後終於是答應入贅，我也放棄寫文了，跑到自家的醫院上班。”
“但是林天卻不願意出去找工作，還是想要完成他的夢想，天天呆在家裏寫文，還酗上了酒，沒往家裏拿過一分錢，我們倆漸漸很少說話，吵架次數卻變多了，慢慢地感情也就變淡了，最後還是他跟我提的離婚，我想現在這樣確實跟離婚沒有什麼區別，就答應他了，但是孩子必須我來帶，林天也同意了，離婚證辦好的第二天就搬出去住，連和心心說話都沒有。”
寧阿姨苦笑着，鬆了口氣，好像多年的積怨都吐出來了，表情變得很輕鬆。
“那寧心為什麼不理林叔叔了呢？”白不好問道。
“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那天我不在家。”寧阿姨搖搖頭，輕皺眉頭，在努力的回想。“那時候我和林天已經很少說話了，不過晚上我回來的時候心心還在房間裏哭，怎麼都敲不開門，估計是和她爸鬧矛盾了，這丫頭以前很喜歡看林天寫的小說，後來不知道怎麼了，也不支持他寫了，從那之後就沒跟林天說過話。”
林瀟湘點點頭，右手托住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麼。
“我們大概了解了。”白不好站起身來，看向寧阿姨。“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麻煩阿姨。”
“沒事，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希望你們能幫幫心心。”
寧阿姨眼瞼下垂，輕聲說。
“您放心，寧心一定會好的。”白不好認真的看向女人，點點頭。
“走吧，林瀟湘。”
白不好用手晃了晃還在愣神的林瀟湘。
“啊？好。”女孩回過神，便站起身。
就在剛要出門時，林瀟湘突然站住，扭頭看向這個滿臉疲憊的女人。
“有什麼事嗎？”寧阿姨說。
“我想問下林叔叔現在的住址。”
女孩月牙般的眸子一眨一眨的，明明看上去很可愛卻做着極為認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