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獨者不配有青春
樹葉落下,秋天將至,那熟悉又刺耳的鈴聲會再次響起。隨着校門口的人聲鼎沸,便可知開學已經到來。
這是一所公立高中,樣子就是普通的高中學校該有的模樣。壓抑又莊嚴,是每一所在高考壓迫下學校的常態。
在這所以升學率為目標的學校面前,學習理所當然的擺在第一位。可當大家的心都在怦然騷動之際,即使是神,也未必會一心向前,只為了那一個目標而衝刺。或許會有極個別的神人,但絕大多數會對沿途的風景,同類的接觸,青春的躁動而顯得惶惶不安,又豈止是學習這麼簡單?
白不好第一次踏入高二十三班時,就有了想死的衝動。
......
白不好站在教室門前,遲遲不敢進去。這種因睡過頭而來晚的情形竟然會在第一天就發生,果然連老天都不想在開學就讓我好過,白不好心中暗惱。
他的手輕輕觸摸着門,聽見裏面的人嘰喳聲,心跳陡然加速。
這種時候進去非常尷尬,既要面臨成百雙眼睛的注視,還要在他們的眼睛下一步一步地尋找座位。這種尷尬到要死的情況讓白不好覺得還不如從樓上跳下去,這樣就能去醫院而錯過這次開學季了。
碰着門的手又緩緩放下,白不好撓着頭,在走廊內來回踱步。
“沓沓,沓......”
正猶豫間,白不好猛然聽到身後樓梯傳來的腳步聲,聽音像高跟鞋踩出的聲音,可能是老師。
白不好心裏又猛然一跳,抓着褲腿,咬了咬牙,隨即如壯士赴死般推開教室的大門。
本來吵鬧的教室頓時靜了一下,旋即繼續嚷嚷。白不好心中苦笑,這種熟絡的氛圍真的像剛重組的班級嗎?然後在無數雙視線的注視下,緊緊抓着書包帶子,低着頭朝着最後一排找空餘的座位。
“他們怎麼還盯着我?無視我的存在就好了,你們那種目光真讓我感覺像是沒人要的小孩,同情真的大可不必。”白不好在心中碎碎念叨。
在一番心裏風暴之後,白不好終於找到了他的座位,戰戰兢兢地坐到了位子上。
白不好在書包里倒騰課本,聽着周圍人談的火熱,心中涼意更甚,早就該想到的,高一積累的人脈並不會在高二消失,即使重新打亂,也只是減小了彼此圈子相遇的概率,可能性並不為零。對白不好這種人是進度條回溯,對他們而言則不過是這麼一句“哎呦,好巧!”
啪!
教室的門再次被打開,一個穿着杏色連衣裙,頭髮拉成直板,伴着高跟鞋的踢踏聲的女人闖進了教室。從容的步伐,自信的表情,俾睨的目光無不在顯示她就是高二十三班的班主任。
大家陡然一凝,便立馬繃住嘴巴,看着這個已經無聲宣佈她就是這片區域的老大。
女人拿起粉筆,面向黑板寫着什麼。
“莊重,么”白不好念着。
“我叫莊重,是你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希望在今後的一年......”
白不好聽着老師的演講,眼皮漸漸下沉,便聳拉着頭,慢慢睡去。
......
叮叮叮叮叮叮......
放學鈴聲響起,學生拿起自己的飯碗,和各自的小夥伴一起結伴而行去吃午飯。
從教學樓到食堂不過數百米的距離,原本清凈的校園頓時沸騰起來。若從天空中俯瞰,便好像蟻群的集體遷移,雖然很亂,但方向卻始終一致。
有的僅僅只用一上午的時間就可以把關係發展到一起吃飯的地步,還有的去往別的班級來呼喚以往的好朋友。而剩下的就自己一人前往飯堂,默默忍受着旁邊訝異的眼光,路上或許還會碰見一些所謂的熟人,用那種假裝關心你的語氣來詢問“你怎麼是一個人啊?”而被詢問的人則只能尷尬的點點頭,也無法說出什麼其他的話。而這時熟人則會立馬錶現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最後和自己的小夥伴款款離去,留下那個受傷的人在原地舔着傷口。
白不好則是第四類人,在經過第三種情況的慘痛教訓之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白不好終於想出了一種辦法。
現在教室僅剩白不好一人,他翻着書,整理文具,又把書合上。這才拿着飯盒,向門外走去。
現在教學樓內的人極少,白不好慢悠悠的下樓,看着四周稀少的人們,不禁鬆了一口氣。學生們都會因為趕着吃午飯而快速地湧入食堂,這時只要等個五六分鐘,人自然會越來越少。這樣既避免了刺眼的目光,有能夠清靜的走過去,簡直是雙贏!
刺眼的陽光在校園內散發著她的熱情,現在雖是秋季,溫度卻也足夠火熱,躁動着學生們的內心。
白不好手裏拿着他最愛吃的手撕雞蓋飯,一邊走一邊看着校園內早已熟悉的景色,緩緩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在他看來,有人一起去吃飯是一件很體面的事情,可以毫不顧及他人的目光,自由地進出食堂,光明正大的在食堂內吃着飯,而不是像現在的白不好這樣,像個大尾巴狼一樣灰溜溜地走在校園內吃飯。
“真的想交到好朋友啊。”白不好微微出神。
在高一的時候,每次去吃飯,白不好總是一個人。四周擁擠的人群把它擠在中間,旁邊人不經意間的掃視都讓他心如刀割,就好像,能從他們的交談聲中聽到什麼“哇,這個人孤零零的,看起來好可憐。”所以白不好在高一後期就學會了等他們走後自己在走的習慣,漫步在校園的路上,偶爾再跑一會兒神,完全不用擔心路上的人。
白不好又走了一會兒,終於到了“秘密基地”,這是他尋找好久終於發現的一處符合他條件的地方。
高一的宿舍樓由於處在學校邊緣,在吃飯時間往往人跡稀少,四周的柳樹一顆顆聳立,遮蔽着陽光,真可謂是絕佳的藏身地點。即使偶爾有人過來,也完全不需在意,一般來說也是同病相憐的人罷了。
暖風微微吹拂,柳樹便立馬抖動。白不好坐在一個光滑的石頭上,靜靜地品味青春的苦澀。
陽光正好,白不好面前走過一位端着飯的女生,好奇地邊吃邊看周圍,像極了以前初來此地的白不好。女孩穿着長褲長袖,在如此熱的天氣下令白不好汗顏,想到女生為了怕晒黑如此拚命,不禁想到男生的種種好處,同時嘆到“女人就是麻煩。”
啪嗒!
女孩的兜兒里掉出一個白色的東西,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音。而女孩對此卻毫不察覺,依舊打量着周圍。
白不好仔細一看,應該是一部手機。雖說學校禁止學生帶手機,但就像亞當還是偷吃了禁果,學校裏帶手機的自然也不少,白不好也見怪不怪。
手機離白不好只有一個尺子的距離,白不好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她,便拿起手機,輕聲叫到:
“你,你的手機掉了”
白不好心裏略微緊張,心跳緩緩加速。
女孩頓住,回頭看向白不好,又掃了眼他手中拿的東西,撓了撓頭,便馬上笑道:
“呀呀,完全沒注意到。”
接着便拿回手機,然後盯着白不好的眼睛,說:“謝謝你。”
白不好略微笑了一下,擺了擺手。剛想離開時,卻發現女孩的目光還在盯着他看。白不好心臟狂跳,被她看的發毛,便忍不住看向別處。尷尬地說:
“有什,什麼事嗎?”
白不好從未相信什麼一見鍾情,緣分天定,認為這些都只不過是老天在為長得好看的人包辦婚姻而已,對於從小連女生的手都沒碰過的他來說,這種情況還是他第一次碰見。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說不定,我也會......白不好悄悄瞥向女孩,心中微動。
“同學,你的嘴巴有顆米粒。”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處。
這種爛俗的橋段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看來連老天也已經痛恨我到這種地步了么。白不好心中微痛。
“啊,謝謝。”白不好手摸向嘴巴,對她點了點頭。
“咦,白不好你也在這裏啊”
白不好的心裏猛然一驚,慢慢轉向聲音的來源。
是兩個人,其中一人白不好倒是有些印象,應該是高一時的同學。白不好的心又再度懸起,這個人在以前經常和其他人取笑白不好,每當班級需要活躍氣氛時,他們通常拿木訥又老實的白不好來活躍氣氛。“這道題白不好都會做,你難道不會?”偶爾會有一兩個抱不平得人來為白不好說話“你們就只會欺負老實人嗎?”而白不好心裏會更加難受,他的自尊心真的很難接受這些,他從心裏唯獨不願接受他很弱的這一項事實。
如今又面對這個路人甲,肯定會免不了被他一頓嘲笑。
路人甲看了看站在白不好不遠處的女孩,心裏認定她只不過是路過,便露出一副關心的表情:
“你一個人在這吃飯嗎?”
白不好眯着眼睛,燦燦的笑着,尷尬的撓了撓頭。
“一個人在這不會孤獨嗎,下次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吃啊,不過你要等我們,我們一般都會去食堂吃的,不然你應該會害怕的。”路人甲他們輕笑道。
你那種虛偽的表情就算是笨蛋也會知道不是真的,在這無聊的午後時間,他們自然要找些樂子來消遣,而被不幸遇到的白不好,自然就成了他們消遣的對象。
這種情況白不好早已麻木,通過去年一年的“鍛煉”白不好自認為現在能夠從容應對這種情況,臉部不會漏出任何錶情,這種時候只要獃獃地承認他們的觀點,等到他們取笑過後,就會離去,白不好自然也就會安全。
他早已經習慣了。
白不好低着頭,想了一下,便要開口。
“你說手機摔着一下現在還能用嗎?”
女孩突然對我說。
白不好愣了一下,看着她,心頭微縮。小聲說:“應該,能吧。”
她又看向手機,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麼熱的天,呆在這乘涼很正常啊。食堂裏面人多嘴雜的,出來吃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白不好有些震驚的看向她,路人甲雖然在以前經常嘲笑自己,可是他在班級真正的“高層”面前仍然是底層,那時他跟風嘲笑白不好,只不過是要證明他與白不好之間依然有着很大的差距。現在只有一個人同他一起出來吃飯,應該是在食堂恰巧碰見以前那些“高層”們,覺得沒有底氣,才出來而已。她竟然在剛見面就能分析出這麼多,這讓白不好不免多打量她。
級別就是用來相互欺壓的,學生早已深諳此理。
果然話語剛落,路人甲的表情就變了變,尷尬的笑着:
“你原來有朋友啊,那我們就先走了。”說完就快步的離開這個地方。
在這個地方,和一個異性,他竟然沒有懷疑我和這個女孩的關係,果然還是不相信我可以發展到這種地步,白不好心中苦笑。
陽光依舊那麼刺眼,偶爾吹過的暖風也吹不走人們心中的火氣。
男孩和女孩就這麼站着,也不說話,安靜的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之前的事。
白不好看了她一眼,依舊沉默着,緩緩離開。
不能道謝,一定不能道謝,在女生面前都已經這麼丟人了,說了不就等於說我是被幫助的對象。白不好心中執拗的說道。
他輕抽着鼻子,眼睛裏的東西被陽光反射得晶瑩剔透。原本可以假裝堅強,可是如果有人突然的關心或幫助,真的,真的會忍不住......
少年人的情愫像是絢爛的彩虹,複雜的顏色讓人看不清,猜不透,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