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王賁教子
當夜。
通武侯王賁和中郎王離是父子關係,任何一對父子之間的見面都是並不讓人意外的。
房間之中放置着一個精巧的騰龍架雲香爐,裊裊的香煙就從這龍爪底下的雲層中慢慢的漂了起來,讓整個房間的空氣中都帶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王賁眯着眼睛,斜倚在榻上,看上去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沒有。
王離道:“……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了,父候。”
過了好一會,王賁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道:“都說完了?”
王離道:“是。”
王賁嘆了一口氣,坐了起來。
王離趕忙起身,轉到王賁身後,殷勤的為父親敲起了背。
王賁淡淡的說道:“老夫是真的老了。這些天老夫總有一種預感,你的大父似乎已經在召喚老夫了。”
王離忙道:“父候這說的是什麼話?父候長命着呢。”
王賁呵呵一笑,道:“長命?老夫三年前就過了花甲,確實也是足夠長命了。長生這種事情,陛下或許能求得,老夫是求不得嘍。”
王離嘴角微微撇動了一下,輕聲道:“陛下那個徐福還不是一個騙子,要不是……”
王賁突然表情變得嚴厲了起來,喝道:“噤聲!”
王離的身體猛的一顫,差點當場跪下。
王賁冷冷的說道:“你是想要害死王氏一族嗎?以後這種愚蠢的話莫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王離忙道:“喏。”
王賁看了王離一眼,發現這個兒子滿臉都是害怕的表情,心一下子又軟了,嘆了一口氣:“你呀,從小就是老夫寵着長大,做事情就是太高調,不謹慎!你要知道現在朝堂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們王氏一族,就等着我們王氏一族犯錯呢。任何時候你都要謹言慎行,能不說就別說,能不做事就別做!”
王離應諾,但還是忍不住道:“可是,兒若是不做的話,王氏將來又怎麼能繼續長久富貴下去呢?”
別看王氏一門雙候,但秦國的君候之位是不能世襲的,王離雖然是通武侯之子,但通武侯這個爵位將來也和他沒有一個銅錢的關係。
王賁呵呵一笑,默然半晌,突然道:“陛下給不了我們的,二世皇帝會給我們的。”
王離吃了一驚:“二世皇帝?”
王賁淡淡的說道:“是的,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做大事嗎?記住了,將來若是二世皇帝登基,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向這位陛下效忠,明白嗎?”
王離臉上的震驚表情越發明顯,過了良久之後才道:“父候,這可是涉及到皇帝傳承之事啊,您剛剛還說能不做事就別做,現在……”
王賁嘆了一口氣,道:“怎麼,你不聽話?”
王離喉嚨之中所有的話都被噎住,道:“……聽。”
王賁淡淡的說道:“那就好。記住了,在二世皇帝人選沒有決出之前,你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但若是有一天,有人拿着陛下的遺詔站在你的面前,你就立刻按照遺詔裏面的話去做,明白了嗎?”
王離點了點頭,道:“明白了。可是父候,兒覺得……”
王賁擺了擺手,打斷了王離的話:“老夫乏了,你回去吧。記住老夫的話,好好服侍陛下。”
王離:“……”
看着滿腹疑惑離去的王離,王賁緩緩搖頭,良久之後嘆了一口氣。
“吾兒,須知……無知是福啊!”
翌日清晨。
項羽這輩子第一次穿上了真正的甲胄。
秦國郎官的甲胄還是很講究的,胸口部位乃是防護力極強的鎖子甲,再往下就是七九六十三塊甲片縫合在一起的護腹甲,再往下還有一大塊呈倒三角狀一直延伸到膝蓋,護住男性關鍵部位的小鎖子甲,肩膀處則是兩大塊皮革片。
值得一提的是,這甲胄居然還是黑紅撞色,看上去相當的精神抖擻。
除去甲胄之外,郎官的內襯袍子和下裳同樣也是統一制式的,內襯袍子是紫色的,袖口是靛藍色,下身的長褲是灰色的,靴子則是黑色。
“花里胡哨。”項羽看着鏡子之中的自己,憋了半天之後做出了這個評價。
一旁的韓信則是滿臉憧憬,忍不住讚歎道:“若是信有朝一日能如主公這般為陛下御前郎官,真箇是死也值得了!”
項羽哈哈一笑,拍了拍韓信的肩膀:“你是不知道,若是真箇當了郎官,死……確實還是挺容易的。”
項羽剛剛走出房間就看到了王離。
王離淡淡說道:“你歸我管。”
項羽點頭,朝着王離行禮:“喏。”
雖然項羽從未從軍,但項梁在家都是以兵法治家,因此項羽對此自然並不陌生。
王離沒有動,依舊站在原地。
又過片刻,殷意有些狼狽的從隔壁房間衝出,朝着王離賠笑拱手:“王中郎,屬下來晚了,還請王中郎恕罪。”
王離看了殷意一眼,淡淡的說道:“郎官乃是陛下御前之人,若是因為你而誤了陛下的時間,你覺得你會是什麼下場?”
殷意汗如雨下,只能連連作揖。
王離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項羽和殷意立刻跟上。
這一天正好是皇帝車駕離開琅琊的日子。
皇帝的離開是一件大事,
大秦通武侯王賁畢恭畢敬朝着皇帝行禮:“臣恭送陛下!”
皇帝點了點頭,道:“好好幫朕看着齊地。”
王賁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笑道:“陛下失言了,如今哪裏還有什麼齊地?只有濟北郡、臨淄郡、膠東郡、薛郡和琅琊郡而已。”
皇帝先是一愣,隨後大笑起來。
“好,好一個通武侯!”
王賁躬着身子,注視着皇帝的車駕遠去。
項羽發現自己想多了。
項羽原本以為自己距離皇帝會很近,但事實上他最近的時候離皇帝的車駕也有至少上百步的距離。
如果從肉眼看過去的話,每一輛御駕所配備的郎官、侍衛、護衛完全一致,項羽甚至不清楚究竟前面的那六輛馬車之中究竟哪一輛才是皇帝陛下所乘坐的。
這讓項羽有些疑惑。
如果當皇帝需要害怕到這個地步的話,那麼當皇帝又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