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團結與背棄
寬闊的大廳內,幾十個帝國中“有身份”的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決定一同向首相發難。
即使是在最緊要的關頭,也總有些不要命的蠢材不嫌事兒大。
船的確很大可能要翻了,但是為了保住船,讓他們把自己夾帶着的那點私貨都貢獻出來,他們卻也是不願意的。
這憑什麼,他們可還要靠這點東西在當作是上下一條船的敲門磚用的,可不捨得就這麼砸在一條破船手上。
想到這裏,他們不由得面露凶光,幾個年輕的貴族更是要直接站起身來,想要大聲的斥責田森的僭越行為。
只彼時的他們還沒站起身來,幾個手持利刃的士兵便已經衝進了議事廳中。
貴族們紛紛將頭轉向門外,哪裏有更多的武士還在聚集的路上。
眼下帝國的常備兵力早已隨着皇帝北上,留在阿巴斯奇亞的士兵,眾所周知,那不過是一群軍警罷了,叫他們對付對付暴動的市民,都有些有力不逮,更何況對一幫真正的貴族動刀?
但這些士兵身上卻瀰漫著一股精銳之氣,他們頭戴着半覆面的鐵盔,頂上還有帶有高高的凸起。而身上則是標準的半身鎖子甲,在這些伯爵的莊園中,即使是騎兵也沒有這麼好的武裝。
更叫他們心寒的,則是他們那手持的長柄武器了。那兵刃通體都由是精鐵鑄成,長長的鐵杆上直接澆築了突出來的小斧刃和短短的長尖。
光是這副兵刃的造價,就足以令人望而卻步。
而且,最令他們感到震驚的是,這些士兵的穿着具有極高的相似度,只要大眼一望上去,就能看出來,他們的裝備定然是出自同家之手,而且很有可能是同期製作的。
整個帝國上下,能夠擁有這種財力,物力,對軍隊進行不遺餘力的武裝的,也就只有皇室一家了。
他們用詫異的眼光投向這個他們在新君登基之後便半隱退的老人,在過去的一年中,田森幾乎沒有在任何他們頒佈的政令上發表過意見,甚至包括削減關於首相府邸的年金這種事情出現時,田森也只是遠遠的在那張紙片上籤署了名字。
在過去的很長時間內,田森成為了一個被認為是上一個時代的人。
但他最終還是在帝國存亡的關頭站了出來,並且成功的成為了皇室的代言人,這也正是這支軍隊此刻在議會大廳出現的原因。
確信那些貴族們沒有話說了之後,田森緩緩的端起了自己手上的茶杯,那是一枚來自東方的工藝品,價值昂貴,東方人有青色和白色兩種款式,但大普魯斯的貴族更加鍾愛白色的茶杯,一旦市面上出現完整的一套,那必然是出自哪個不明落魄的貴族家庭之手。
總之,這種東西昂貴的寶物,肯定是在船上就已經被預定完了的。
而田森卻在端起來之後,將杯中的茶水一口氣飲盡,然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幾位貴族為他的行為驚呼了一聲,但他們方才叫出聲,便已經被那個老人接下來的氣勢震懾住了。
田森用雙手支撐着桌子站起來。
雖然他年事已高,但依舊目光炯炯,眯起來的瞳孔處好像藏了一把刀子。
“普魯斯其人?我勸你們還是早日了了這個念頭!如果他真的有帝王之姿,也不會等到現在才混到這等地步。一個跟費利佩大帝爭長短的人,現在那裏還有這個本事!”
田森繼續冷笑道:“從帝國元年開始,他就對皇位耿耿於懷,但沒想到一直過了這麼些年,他就還是這麼一個老樣子,真是令人失望。”
“你們這些人,當真以為普魯斯的萊茵王國能給你們帶來新秩序?我且告訴你們,即使是阿巴斯奇亞的皇帝比現在的佩里斯陛下更無能十倍,他也要遠勝普魯斯那個混蛋。”
“我從王國時期就開始跟他打交道,那根本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而現如今則是更加不知進退,不明死活了。”
當他說到這裏的時候,一個信使模樣的人從幾個士兵中央擠了進來。
而他的手上拿着數張厚厚的羊皮紙。
他迅速的將信封遞到了田森的手上,而田森則是毫不猶豫的將其打開,然後隨意從中取出來一兩件,當即朗聲誦讀了起來。
“時新曆十六年六月,萊茵國王與信使於韋根人酋長愛德華,提議幫助秘密韋根人抗擊帝國北伐,願為之提供鐵器千具,護甲若干……”
“時新曆十六年九月,乃託付帝國商人之手,假斧千餘,秘密輸入北境。”
“時新曆十六年十月,乃集結大軍,預圖不軌之舉。同月,有密使聲稱,韋根人於國交戰與野,帝國小敗韋根人……萊茵國王始出兵,約定割北地三百里沃土讓余韋根酋長愛德華,換取對其帝位的支持。”
聽着田森鏗鏘有力的聲音,貴族們終於變得沉默起來。
就算是北方的利益於他們本身毫不相干,也沒人會喜歡一個賣國的國王。
聽着那些被割讓出去的土地,他們都未免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意思來,就按照這位萊茵國王的做派,他根本不把自己之外的利益當作是一回事。
而大普魯斯帝國,其本質上是建立在一個民族國家的基礎之上的。他這種割讓本土人土地的事情,尤其令人不齒。
田森繼續補充說到:“三百里的沃土……嘖嘖,多麼慷慨的手筆,也許他在將你們的腦袋拱手相讓出去的時候,也會這麼慷慨吧,要知道,這些土地,是我用了十幾年的功夫,而且是在帝國統一之後,所產生的大勢之下,才勉強奪取到手的,而他就這麼大筆一劃,就這麼割讓了出去,還附帶了不少利息,真是慷慨之極啊!”
一名貴族慢慢的抬起頭來,那是一個臉上還帶點風霜的中年人,在這場除了田森之外,再沒有老人參與的會議中,他稱得上年紀稍長的存在。
“首相大人,我們這些代罪之身,尚且願為帝國效犬馬之力。”
中年貴族沙啞着嗓子說到。
“我還沒有活到,足夠忘記我們大普魯斯人被外族侵虐的歷史。所有勾結外族的人,都必須得以嚴懲。”
“不錯,就連我庄園裏面的農奴都知道,絕對不能勾結外人。”
“他(普魯斯)的行為,完全就是在侮辱他的祖先!我們不能在忍受由這樣的人,來享有僅次於皇帝陛下的地位了!”
有了一個人起頭之後,其餘的一些貴族們也都連忙跟着附合起來,只是他們的聲音中決計沒有中年貴族那樣的堅決和深沉,有的只是一眾裝腔作勢喊高調的姿態。
田森在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但臉上卻再沒有做出什麼不滿的表情來,他只是進一步的進行了戰略上的統籌規劃,以便於在接下來的戰局中處於較為主動的一方。
而在北方,那個帝國曾經就最為偏僻慌亂的角落,此時更是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兵災。
帝國的主力部隊在遭遇普魯斯的突襲之後,雖然三位將軍着力整理了一部分軍人,但畢竟大部分士兵都士氣以失,而皇帝又在當時了無蹤影。
因此,普魯斯僅僅是引着大軍長驅直入,便擊潰了大軍留下的營地,並且收穫了瓦利西亞在北地幾乎九成的補給。
這其中,除去必要的糧食,鐵器和布料之外,更多的還有一些獸皮、寶石、金銀器皿一類的東西,不難相信,這些士兵在北方究竟坐了何等卓越的工作。
卻說普魯斯拿下大軍之後,本有意接手整個北地,獲取當地村莊、城市的支持,和貴族們的效忠,如果有可能,他是很希望將愛德華的部隊堵回沼澤的。
只是戰爭之後,帝國的步兵軍團雖然被擊潰了,但他們更多的則是帶着兵刃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或者是隨便堵在了什麼村落,城鎮之中避難。
這些士兵在再度發覺由普魯斯的騎兵來到自己面前時,那種驚怒交加的情緒足夠給客居於此的普魯斯一個很大的麻煩了。
特別是的由農夫發現普魯斯的軍隊竟然和韋根人多少有些不正當的接觸之後,他們心中的憤恨便更為尤甚了。
因此,普魯斯再草草的丟下兩三百名騎兵的屍體之後,便迫不得以的退出了北地。
當然,在離開之前,他還沒忘記跟愛德華簽署了一份相當喪心病狂的條約。
“與朕兵臨阿巴斯奇亞城下為限,所有故屬於北海王國故土,特許北地酋長愛德華領兵自取。取一城,則贈一城,取一地,則送一地,容以南方大定后,共商北海大事。”
此外,普魯斯還零零碎碎的許諾了一些“賞賜”,“歸順”之類的廢話,一眼看上去,便叫愛德華本人讀的興緻缺缺,唯有一件事還格外引起了愛德華的興趣。
那便是普魯斯用非常強硬的口吻,要求愛德華必須儘快將所有俘虜到的大普魯斯戰士處死,特別專指代了其中的一百餘騎士。
不得不說,想要弄死這些鐵皮罐頭一眼的東西着實有些麻煩。
直到大普魯斯人的軍隊完全撤軍之後,還有零星的幾個騎士仍舊在試圖反抗。當然,他們的鬥爭註定徒勞無功,愛德華才派出自己的精銳部隊,不一會兒便將那些眼高於頂的騎士悉數收復了。
令他大感新鮮的是,這些騎士不願意向他手下那些酋長的兵投降,而不吝嗇於向他本人和他的親兵投降。
而那些騎士的理由是:“向一群野蠻人投降,那是他們身為一個騎士莫大的恥辱,相較之下,向一支威武之師的統帥暫時承認自己的失敗,反倒顯得格外光榮,因為這至少代表了他們能輸得起的精神。”
因此,他倒也是真的就將那些騎士們體面的關到了大營之中,如果願意交出自己的武器和盔甲的騎士,甚至還允許他們自由行動,如果是不願意的人,那他也必須交出武器,但是可以保留盔甲,相較而言,他們便只能被關押在有士兵監管的監獄之中了。
至於飲食,飲水之類的事宜,愛德華則是大手一揮,允許這些騎士和他的精銳武士們享用一樣的待遇,而且還給他們參與宴會的資格,就是賞賜給他們酒食,肉類,雖然只能坐在大營中的末端,可那也是將軍級別的待遇。
這種優厚待遇的行為雖然受到了騎士們的讚賞,但自然也危害了很多將軍們的利益。
他們之中的最激進者,甚至要求愛德華立刻處死這些只會大吃大喝的“米蟲”,他們在目前不能為戰爭做出一點貢獻,而他們自己也不能產出足夠養活他們自己的糧食,更不是什麼淵博的學者或者是祭祀。按照古老的傳統,這種人就不配活着。
但無論如何,愛德華還是頂住了這些反對派的壓力。
眾目睽睽之下,他解釋說,這些騎士願意為自己的生命安全繳納一批價值不菲的贖金,而這些錢可以用來犒賞他們之中最勇敢的戰士。
不過,愛德華還是記住了這些反對派們的面孔,然後為他們安排了最困難的攻城任務。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很快就會死在韋根人南下擴張的道路上。
這其中,對他的位置能造成威脅的人,和不夠忠誠的人早已經在之前的大戰中,就被愛德華巧妙的安排在了送死的位置,留下的士兵和指揮官至少對他為王都稱不上威脅。
但他還是毫不留情的將這些人送往了絕路。
其實不只是他們,更多的保守派也沒能躲過愛德華的屠刀,甚至包括部落中的一些祭祀,他們明明已經在戰場上效力過一場,但愛德華還是毫不猶豫的,在接下來的一場場血站中,將他們遞往了更前線。
幾乎所有曾經看愛德華的坎貝爾部落的老人,都說愛德華變了。
變得不再溫謹從良了,變得一身血腥味了,從一個好人,變成了一名該死的屠夫,劊子手。。
就算是最支持他為王的部落將軍,也不得不在一些私下的場合評價道
“愛德華吾王,他是我的國王,在這個問題上,我只能說這麼多。”
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