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事實證明,顧涵江當時的謹慎是明智的。
不管是送走付玲還是盤問喬家母子,他都做得比較隱秘,並未打草驚蛇。
所以喬利生口中那個女人還以為計劃一切順利,當晚全副武裝,偷偷去了喬家。
她自投羅網,進門就被早等在裏面的人抓了個正着,接着喬又安姐弟倆也有了下落。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女人不僅對付玲狠,對喬又安這個重要工具手下也沒留情。
“人找到的時候意識恍惚,像是喝醉了,說是服食了違禁……葯。”
顧涵江一說違禁……葯,謝苗就懂了,“是不是會讓人上癮離不開那種?”
上輩子她聽人說過,好多“老闆”都給手底下衣衫襤褸的小姐姐吸嗨的,用此來控制她們。國內剛改革開放,目前還算一片凈土,喬又安要是真染上那東西,就只能任由對方掌控。
到時候她頂着顧家女兒的身份,殺傷力可比十個袁姨加起來都要大。
謝苗心裏一陣發涼,不知怎麼,又想到了書中的情節。
不管她穿沒穿過來,喬又安都巧合地和顧家人糾纏上了。
那麼在原書中,對方是不是也是被人收買或者脅迫,故意接近男主的?
謝苗若有所思,顧涵江卻對她反應如此敏銳稍有意外。
不過想想她一向好學,看的書也多,他又釋然外,“是那種葯,藥量挺大,足夠上癮了。”
“這麼說,他們所圖不小,那女人應該不是主使吧?”
“也是也不是。”顧涵江說,“她應該是被成功策反的間諜,在喬家之前,手裏還釣着別人。”
那這條線深挖下去,說不定能揪出不少大魚。
謝苗正想着,顧涵江又沉聲道:“打電話給你的人找到了。”
她一愣,“是誰?”
“喬又安。”
顧涵江臉上滿是冷嘲,“她倒是挺識趣,清醒后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然後嚷嚷說她不是自願的,她給你打電話通風報信了。讓我們放過她爸和她小弟,他們都不知情。”
“她那也叫通風報信?要不是咱們早有防備,我知道她說的什麼?”謝苗冷笑。
付玲聽說后反應也淡淡的,“她要是真不想我出事,就不會到那時候才給你打電話,還說得模稜兩可。她不過是想做點什麼,好過去自己心裏那道坎。”
自從得知了一切,原本就比較文靜的付玲更安靜了,一天裏有大半天都在發獃。
她倒是十分配合治療,乖乖吃飯、吃藥、打針,一點不用人操心,就是始終沒太有精神。
此刻聽她這麼說,謝苗過後不免和顧涵江嘀咕:“我當初是不是應該多提醒她幾句?”
“你知道他們想幹什麼?”顧涵江反問。
謝苗搖頭。
就連喬家人,也是近幾個月才知道那女人想讓喬又安李代桃僵,她上哪兒預知去?
“那你要怎麼跟她說?就算你提醒了,不是還有苦肉計?”
顧涵江拍拍她頭頂,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行了,這次就當給她個教訓,以後遇事多留心。”
經歷過這件事,付玲的承受能力倒真好了許多,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喬家人卻如同一夜之間被人連根拔起,徹底消失不見,包括正在坐牢的喬父。
接着整個冰省展開了一場大規模清剿間諜行動,不時有人被悄悄帶走,甚至波及了一些官員。
後續事情屬於國家機密,不僅謝苗,顧涵江也無權知道。
謝苗還以為,從此喬又安這個人將和原書中那些劇情一樣,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沒想到僅僅隔了不到三個月,她就又從顧涵江口中聽到了對方的名字。
當時已經快晚上十一點,她正窩在顧涵江懷裏昏昏欲睡,臉上還有未退的潮紅。
突然有人拍門,聲音十分規律,卻鍥而不捨,把她給吵醒了。
顧涵江套上衣服去開了門,和對方交談了幾句,回來就說要出去一趟。
“這麼晚,出什麼事兒了?”謝苗的瞌睡跑了大半。
顧涵江沒瞞她,低頭吻了下她額頭,“喬又安瘋了,說她知道未來十年間會發生的事兒。她嚷嚷着要見我,只有見到我,才肯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
“知道未來?”
謝苗另一半瞌睡也跑了個精光,“她不是葯癮發作出現幻覺了吧?”
說是這麼說,可她隱隱懷疑,喬又安可能也知道了原書的劇情。
不得不說,謝苗有瞬間的慌亂,可她很快又鎮定下來。
她有今天,靠的從來不是穿書者對未來的預知,而是自己不懈的努力。
學業如此,愛情亦是如此。
就算喬又安知道了原書劇情又怎樣,她愛說什麼說什麼,有什麼好怕的?
謝苗拉過薄被蓋住自己光裸的肩頭,“你注意安全,小心她發起瘋來傷着你。”
“嗯,你先睡,我會儘快回來。”
顧涵江這一走,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踏着晨露回來。
他已經盡量將動靜放輕,可本就睡得比較淺的謝苗還是醒了。
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睜開一隻桃花眼,“你回來了?”
“嗯。”
顧涵江脫掉衣服,重新鑽進被窩,拍拍她,“還早,再睡一會兒。”
謝苗聞言,習慣性往他懷裏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她都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些政治、軍事和國際形勢,你先睡,白天我再跟你說。”
顧涵江摟住她的腰,溫香軟玉一入懷,剛剛還有點紛亂的心緒瞬間平靜下來。
喬又安身上本就有葯癮,因為情緒又起伏很大,完全無法憑自控力戒除,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發作一次,兩個多月下來整個人都有些不正常。
這次不知怎麼磕了頭,醒來,她更瘋了,嘴裏全是些別人聽不懂的胡話。要不是剛巧說中了兩件她被捕后才發生的事,誰都不會信他,更不可能真讓她見顧涵江。
顧涵江去之前顧定山的人就跟他溝通過,讓他配合喬又安,儘可能多套話。
可她說了很多,像政治、軍事、國際形勢這些真正有用的,其實沒幾句。
她說他不該讀北大,應該去讀軍校,然後憑藉軍功年紀輕輕便成為高級軍官。
她說謝苗才不是他看到的這個樣子,她明明又蠢又壞。
她說他剛滿二十五歲,正是要升遷的重要時刻,謝苗設計和他衣衫不整躺在同一張床上,被部隊領導看到。為了名聲和前程,他被迫娶了謝苗。
她說謝苗泄露重要機密,害部隊差點蒙受巨大損失,不像她。
她雖然也是別人安排故意接近他的,可她真心愛他,從來都沒把重要消息泄露出去。她為了他打入敵特內部,立了大功,還幫他找到了妹妹。
那些話說得語無倫次,明明是一個瘋子的臆想,卻被描述得十分真實。
他聽着,忍不住問:“後來呢?謝苗後來怎麼樣了?”
“她呀~”
喬又安咯咯笑,“她闖了那麼大的禍,你費了多少事兒才把她保下來,當然只能跟你離婚了。不過她就是蠢,離婚了還來糾纏你,非要跟你解釋,最後被人滅口了。”
滅口?
他當時心裏就是一緊,“是不是袁姨?”
“你也知道?”
喬又安瞪大眼,突然哭着要來抱他,“涵江,是不是你也回來了?你都記起來了對不對?你快想辦法把我弄出去,事情不該是這樣的,謝苗她有問題,她是妖怪!”
這會兒想起女人當時瘋癲痴迷的模樣,顧涵江還覺得一陣厭惡。
她算什麼東西,也配和苗苗比?
就算她說的那些經歷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就算苗苗真是什麼妖怪,他心裏也不會有一絲波動。
他愛着的,從來只是他懷裏這個小女人,與她是誰無關。
藉著熹微的晨光,他睜眸,靜靜凝視枕畔那張睡得紅撲撲的俏臉。
她依偎着他的樣子那樣安然、愜意、信賴,彷彿放心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
她才是那個幫他揪出特務,幫她找回妹妹又救了安安的人。
她才是,他願意攜手走一生的人。
顧涵江輕輕牽起謝苗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這學期結束,咱們就結婚吧。”
聲音很輕,似在呢喃,可懷中人兒的指尖卻動了動,無意識回握住他,“嗯。”
那一刻,他唇角綻開笑容,只覺自己這一生都圓滿了。
這晚過後沒幾天,關押間諜人員的特殊監獄傳來消息,喬又安自殺了。
顧涵江聽后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只順道去了趟商店,給謝苗買冰糕。
時間滴滴答答走進七月,學校放了暑假,顧涵江也尋時間,親自開車和謝苗回了北岔村。
冰省的夏天要比京市涼快許多,可大黃這兩天還是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懨懨趴在窩裏。
謝建中穿着個大褲衩蹲在狗窩邊觀察良久,問自家親哥:“哥,咱們家大黃幾歲了?”
“十一二歲了吧。”謝建軍說,“我記得是咱姐剛上學那年跟人要的。當時咱姐一走你就嚎,哭得滿腦門兒汗,咱奶沒辦法,跟人去要了個狗崽子陪你玩兒。”
“那都多少年的事兒了,你能不能別提?”
謝建中不滿地瞪他一眼,又回頭憂心忡忡看大黃,“十一二歲,大黃也是條老狗了。哥,你說他這兩天飯也不愛吃,彎也不愛溜,是不是歲數太大,快不行了?”
他話音剛落,大黃就用實際行動,向他證明了自己到底行不行。
它原本正趴着,突然一個高竄了出去,可惜沒把握好距離,被綳直的狗鏈子又拽了回來。
但他鍥而不捨呀,愣是一面死命扯動着狗鏈子一面瘋狂咆哮,活像家裏來了賊。
“這是咋了?”雙胞胎都被它這樣嚇了一跳,忙轉頭朝院門口看去。
謝苗上身白色半袖襯衣,下身背帶短褲,提着個包走了進來,邊走還邊笑着說話,“我就知道,你一來,大黃肯定得咬你。你說你哪兒惹着它了,它記仇到現在?”
“姐你回來了?”
兩兄弟眼睛同時一亮,謝建中還十分狗腿地上來幫她拿包,“我來。”
謝苗隨手遞給他,見大黃還在嗷嗷嗷狂吠,過去摸了摸它的狗頭,“行了,你嗓子不啞啊?”
大黃表示它不啞,它還能再叫五百年。
顧涵江卻沒第一時間進來,而是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搬出個大紙箱。
謝建中見了忍不住好奇,“姐,你們這是帶了啥回來?”
“我買了個彩電。”謝苗說著,笑望向謝建軍,“你去幫涵江抬一下。”
“好。”謝建軍點點頭出去了。
謝建中也想去幫忙搬,可手裏還拎着謝苗的包,只能在邊上干看着,“彩電?彩電是啥?”
“就是彩色電視機。”
顧涵江一進來,大黃又進入狂戰模式,還不停沖他呲牙,凶相畢露,謝苗只能拽着它的鏈子,“我說大黃你今天怎麼了?以前他來也沒見你這麼凶?打雞血了?”
“打什麼雞血?它這兩天打蔫兒,我都以為它老了,要不行了。”謝建中撇嘴。
“真的?”謝苗不信,“那它這會兒怎麼這麼龍馬精神?”
“我咋知道。”
幾人把大紙箱搬進王貴芝那屋,收拾出一塊地方,拆開包裝將彩電拿了出來。
“這麼大?”謝建中立馬咋呼起來。
謝建軍也問:“這得多少寸?”
“二十一。”
謝苗說著,在屋內掃了一圈,“放窗邊吧,坐在炕上看方便,線也不用扯那麼長。”
顧涵江“嗯”了一聲,出去拿了天線,直接安起來。
王貴芝和人說著話從外面進來,就見顧涵江站在凳子上擺弄天線,謝苗立在一邊。
她一愣,“苗苗回來了?”
謝苗聞言轉回頭,“奶,趙奶奶。”
趙老太太哎了一聲,抬頭望着顧涵江,“你們這是幹嘛呢?安天線?”
“嗯。”謝苗點頭。
趙老太太立馬樂開了花,“你們家也買電視了啊?我就說你們家早該買了。”
“那不是孩子高中還沒念完,怕他們分心嗎?”王貴芝笑。
屋裏的謝建中聽見幾人說話,忙探出頭,“不是黑白電視,是彩色的,帶色的!”滿臉得瑟。
“彩色的?”
這年頭誰家有台黑白電視機,來看電視的人都能從屋裏排到屋外,趙老太太哪見過彩電,說著就要進屋瞅瞅。
正好這時候顧涵江弄好天線,電視裏面已經有了人影。她一瞧,還真帶色,腳頓時挪不動了。
等謝衛國、謝衛民和程立春從地里回來,王貴芝那屋已經坐滿了來看電視的人,十分熱鬧。
謝衛民也瞧了好幾眼,正想問問是誰買的,顧涵江叫住了他,“爹。”
他當時就愣了,“你叫我啥?”
“爹。”男生牽起謝苗的手,“我這次過來,打算和苗苗把證領了。”
一聲爹,一句把證領了,當時就將謝衛民震在那兒。
謝衛民此刻的心情簡直跟外面的大黃一樣一樣的,恨不得馬上咬死面前這可惡的小子。
他努力壓着火氣,想借口家裏人多,把這話岔過去。
顧涵江卻前所未有的認真,“我和苗苗從小定親,到現在已經十六年。我想陪她走八十六年、九十六年,甚至更久。爹,我們年齡夠了,你就把她交給我吧。”
電視聲伴隨着說話聲,從敞開的窗戶飄出來,站在檐下的謝苗卻只能聽到男生堅定的聲音。
她想起了一首老歌。
“連就連,我倆結交定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既然認定了這個人,早幾年晚幾年,又有什麼關係。
她突然漾開笑,與顧涵江十指緊扣,“爹,我覺得,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