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束縛我的……,上(Bondage Up My …… I)】

第124章 【束縛我的……,上(Bondage Up My …… I)】

阿舍利文明的創世紀經卷中記載了這樣一個傳說:在h+χ雙星團的某處,漂浮着一座無人知曉的上古劇院。

那是一個永恆的寂靜之地,來自一個遠比所有已知文明更加古老的時代。在那裏,褪色的帷幔早已失去往的榮光,蛛網掛上了屋檐的每一個角落,觀眾席與舞台在無聲中相對了千萬個紀元。那裏的一切都不會改變,甚至連每一顆灰塵,都在時間中沉澱了下來。

這樣一個地方,本該永遠不被打攪,然而如果——我僅僅是說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找到那所劇院,打開它厚實的軟包隔音大門,穿過掛有無名印記的昏暗過道,坐在第一排的觀眾席上。如果他知道那個早已被宇宙遺忘的詞語,如果,他敢於對着舞台,在肅靜中把這個詞語說出來,那麼,他一定不會錯過劇院的回應,他一定會看見舞台上重新亮起的燈光,以及站在聚光燈下,靜候了千萬個紀元的鬼魂。他將有幸,直面宇宙間最神秘莫測的一群殺手。

以上我說的,就是文明世界裏,對於早期伶人組織的最早記載。誠如你們所見,記載中他們不像是人,而更接近於某種超自然的意志。在阿舍利文明留下的長篇敘事詩中,這種觀點尤其突出,受難者們用無以復加的熱烈口吻,將伶人描繪為他們的精神圖騰,儘管這些“圖騰”曾染指過無數的冷血謀殺。

一些太空史學家認為指出,早期伶人之所以能被多個文明所推崇,並不僅僅因為其技藝,更多是緣於他們的專註與奉獻精神。他們把刺殺變成了一種形而上的哲學探討,進而追求這一過程中,內心的求索與參悟,相比之下對刺殺的結果,反而不是非常看重。

有趣的是,普羅大眾總是能對虛無縹緲的東西保持最大程度的寬容。所以早期伶人在影集和小說里的形象一直非常正面,在流行文化所賦予的全新形象中,這群古人的目標不是暴君就是惡獸,甚至於實打實的魔鬼(儘管“地獄”這個概念,是早期伶人凋亡后很久才誕生的)。

然而事實上,早期伶人到底做過什麼,根本無史可查。是的你沒聽錯,縱觀文明世界的歷史,能夠確認屬於早期伶人的謀殺案,一起都找不到,研究早期伶人的學者們,更多是在民俗調查,和神話考據方面做功課。這種窘境其實也情有可緣,畢竟早期伶人的歷史太久遠了,甚至早過機械天堂,早過了歌利亞巨人,直接把太空史學家引入了渺茫的宇宙蒙昧時代。

不管是我們剛才提到的劇院,還是傳說中早期伶人古怪的裝扮,以及他們無人能夠理解,卻蘊含神奇力量的語言,這些充滿神秘主義隱喻的描述,很有可能是後世添油加醋的幻想,說得明白一點,早期伶人就像一個久遠的夢境,無法證實細節,也不會對當下產生任何影響。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早期伶人確實存在過。證據,就是他們跨越無數個世代傳下來的繼任者:當代伶人。

相比於他們的祖先,文明世界對當代伶人可就不怎麼友好了。根據一份統計報告,最近一百年裏,至少有31起謀殺是跟當代伶人掛鈎的。公眾一般認為,雖然當代伶人也具有專業的素質,驚人的科技,以及不容否認的職業道德,但是對比於早期伶人,他們無疑劣化了好幾十個版本。這些罪犯對精神求索毫不關心,他們是現實中的殺手,動機往往只跟錢有關。當然,這種結論對於現代伶人顯然很不公平,因為再怎麼樣,真實的人也不能拿來跟幻想人物比較。

近年來,伶人的活動明顯變少了,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關聯人士指出,伶人組織的日子十分不好過,似乎他們跟我們整個宇宙一樣,遊走在失序的邊緣。該關聯人員暗示,伶人組織內部出現了分裂的徵兆,而早前,在對南丁格爾先生的“大獵殺”中,伶人中堅力量的折損,更是讓該組織的近況雪上加霜。

有消息說,現在一些伶人已經開始私下接單,比如曾經是伶人新生代代表的水銀大師,很多人相信他已經徹底投靠了“觀星者”,

只與組織維持着表面的和平。另外,還有一些被組織除名的殺手則開始私自打起伶人的名號,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某個自稱“蠟像師”的傢伙。

關於呼喚早期伶人的方法是否存在,那個在劇院中喊出的,正確的詞究竟是什麼,史學界甚至從來沒有把這些當做嚴肅的課題看待過。但是,據信當代伶人確實繼承了一些他們祖先的古老知識,其中對於早期伶人傳說最狂熱的,毫無疑問就是水銀大師了,這些年來,他的足跡遍佈早期伶人的廢墟,不客氣講,他對於遠古前輩的執着,根本不像是在追尋一段神話。

也許,未來能破解早期伶人秘密的,真的只有這位白髮殺神了。萬一這一天到來,考慮到他身負的累累血案,以及他的險惡本性,我認為這對整個文明世界,都是一個極大的災難。

以上內容來自《如果這是歷史——文明與神話漫談》,作者,太空史學家司馬.羅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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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的回答嗎?我明白了。”廣播裏的聲音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嘲諷,只有一份公事公辦的漠然,弗洛伊德彷彿看見了這位醫教科主任,在例會上公佈獎懲詳情的樣子,“我很樂意跟你再聊幾句,但我趕時間。就這樣吧,祝你過得愉快,法官閣下。”喇叭里傳出幾聲擱話筒的“喀喇”響,然後是一陣刺耳的電流串擾,接着,弗洛伊德頭頂就聽不到任何動靜了。

月台上只剩流浪漢孤寂的口哨,他緩步靠向弗洛伊德,好似完全沒有防備。與此同時,圍攏在法官四周的另外幾個人依舊不動聲色,欲蓋彌彰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他們誰會先動手呢?是流浪漢嗎?”弗洛伊德心中猜想着,全身綳得猶如上緊的弓弦。就在這一刻,地鐵仿若一條巨龍,呼嘯着從隧道里猛衝出來,闖入了這劍拔弩張的戰場,剎那間,弗洛伊德的視線全部被飛掠而過的車窗所填滿。

一束電光忽然照亮了法官的腦海,原本思緒里那模糊不清的輪廓終於從黑暗裏撲了出來。“不好!”弗洛伊德本能地想要後退防禦,卻為時已晚,他發現自己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暈眩如同一座不可承負的大山,轟然壓在弗洛伊德身上,耳鳴和擂鼓一樣的心跳聲在他腔子裏往複震蕩,隆隆不絕,法官張開嘴,卻只能發出幾個毫無意義的乾澀音節,視線驟然變得模糊,他徒勞地想要控制雙眼焦距,這感覺就像是空手去拽一輛發動的汽車。

口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弗洛伊德耳畔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不得不說,你令我很失望,’私刑判官’大人。”這聲音如此朦朧,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

“主任親自給你設計了這個場景,他從來沒有失過手。但說實話,我原本期待你有更好的表現……”

弗洛伊德努力回想着過去半分鐘裏,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流浪漢的口哨,年輕女人用腳打的拍子,上班族相互配合的呵欠,甚至工人臉上極富感染力的沮喪表情,這些法官都已經提防到了,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還是被入侵了?

地鐵毫無徵兆地戛然而止,車門在弗洛伊德面前徐徐打開。現在,法官只需要邁出兩步,就可以從這裏逃走,只要兩步……

頭頂的廣播又一次開始工作,先是幾聲鈴響,接着換成一個女人空洞的播報:“末班車,末班車。”弗洛伊德調動起全部的意志,想要把腳抬起來,哪怕只抬起一毫米。然而,挪動雙腳就像搬山一樣吃力。他感覺地鐵車窗映照出了兩個自己,一個正在上竄下跳,一個則紋絲不動。

他被鎖死在這裏了,毫無迴轉的餘地。

“原本你可以坐上這班地鐵走的。”流浪漢踱到弗洛伊德面前,對後者擠眉弄眼。他故意讓出法官面前的路,好像是在催促法官上車,“你距離得救只差一步。”

弗洛伊德僵直地站着,彷彿立於車門口的一個假人。他木然與車門對視良久,在他眼裏,每一扇車窗都變成了嘲弄的笑臉。

猛地,他恍然大悟:“車窗!”

呵欠的節奏,腳下節拍的節奏,口哨的節奏,這些分開都沒有危害,集中在一起也只是讓人心煩。但是如果加上車窗從眼前掠過的節奏……

弗洛伊德背脊一陣發涼,如果不是遭到控制,他可能已經汗如雨下了吧。荒川妖時確實是一個催眠術天才,雖然,還遠不如偉大的海因里希弗洛伊德,但是,充足的準備和主場優勢成就了他。

弗洛伊德太輕視阿卡姆世界了,雖然他一次一次地告誡自己,但最終,他還是太輕視他們了。他忘了他要與之打交道的人,是一群鑽研業務長達幾百個世紀的心理學與社會學專才,是一群外界鮮少知曉細節的隱秘者。弗洛伊德太老了,老到丟失了謹慎之心,老到忘卻了知己知彼,他像是只氣球,隨便一個方向的針刺,就能捅破他飄在雲端的假象。

鈴聲再次響起,老法官眼睜睜看見車門緩緩合上。今晚中央車站最後一班地鐵拋下了月台上的眾人,揚長而去。僅僅幾秒鐘就成了隧道里一小個光點。

圍攏在弗洛伊德身邊的人一動不動,目送地鐵走遠,彷彿是在對法官處刑。直到末班車最終消失,他們才紛紛轉過身面對獵物,五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弗洛伊德,後者覺得自己應該羞愧,但是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老法官嘴裏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申今,腦袋一歪倒在了工人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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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嘉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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