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話 微小的存在是……
凌天睜開眼睛，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自家熟悉的床上，頭頂完全是陌生的天花板。“我在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他努力回憶着睡前的一切，記憶中卻是一片模糊，只是隱約記得上學去了，在教室里聽課，卻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放學的。他坐了起來，異常潔凈的被子從身上滑落，露出赤裸的身軀。不過他頭腦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並沒注意到自己沒穿任何衣服，更沒發現皮膚上有許多細小的傷痕正在迅速癒合。
“你醒了。”一個陌生的女孩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有着一頭充滿活力的藍發，配合黑、紅相間，並飾以銀色裝飾的軍服，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可是，門並沒開，她是怎麼進來的？
凌天先是一驚，馬上意識到自己幾乎是赤身面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馬上把被子提了上來，臉漲得通紅。見到他的窘態，女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跟她沒什麼可害羞的，事實上，她說不定都記錄下你全身的完整數據了呢！”這次，門打開了，一個同樣裝束的少年走了進來。
看到那張笑嘻嘻的面孔，凌天驚愕到了極點：“蘭、蘭德爾！你怎麼會在這裏？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她又是誰？”
“問得太多了，讓我一個一個解答好嗎？”蘭德爾道。說著，他朝那女孩點點頭：“愛娜，把全天周屏幕打開。”
“明白！”愛娜悅耳的聲音剛落，整個房間的牆壁、地板、天花板全都被涌動的黑色色塊波浪所佔據，隨着色塊褪去，包括門在內，四周的空間已經被藍天白雲所代替。那效果是如此逼真，潔白的雲朵彷彿觸手可及，蘭德爾和愛娜二人好似直接站在天空之上。
“我們現在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讓我把鏡頭轉一下……”蘭德爾伸手做個轉動的動作，四周的景象霎時變換，一艘幾乎靜止在空中的黑色飛龍造型的戰艦出現在視野中。“這就是地獄之龍，我們正身處其中。”
“地獄……之龍……”凌天念着這散發著詭異氣息的名字，更加迷茫了。
“對，來自地獄的龍。”像是回應他一樣，黑龍的紅眼睛亮了一下，看來是愛娜的傑作了。愛娜足尖輕輕點地，飄到凌天身前，伸手在他胸前一點：“而我，就是地獄之龍的核心電腦。在這裏，一切都歸我掌控。”話音剛落，像是善良的魔法師對灰姑娘施展的魔法一樣，一套新衣服已經穿在凌天身上了，而且里裡外外，尺寸完全合適。
蘭德爾朝被弄得不知所措的凌天眨眨眼睛：“我說過吧？她把你全身上下都仔仔細細看清楚，還記錄下來了。”
“唉！我這次是丟死人了……”凌天嘆了口氣，不過轉念一想“還好她只是電腦，不是真的女孩子”，這才略感欣慰。
愛娜拍拍他的肩膀，道：“說實話，你當時一解除變身，全身無數個傷口同時迸裂，血止不住噴出來，可真把我嚇壞了！”
“什麼變身？”凌天一愕，“還有，我怎麼受傷了？”他摸摸渾身上下，感覺並無異樣，大感困惑。
“你都不記得自己受傷了？唉！”愛娜搖了搖頭，“當時就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救你呢，多虧蘭德爾在，又是運功，又是治療法術，才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你還算強壯，這麼快就恢復過來，我原以為你起碼得躺上十天半個月呢！”
這些事，凌天自然是一點也記不得，不過他看到蘭德爾也鄭重其事地點頭，知道愛娜所言不假。
“把那個給他看看吧！”蘭德爾道。
“明白。”愛娜關閉了360度全天周屏幕，房間恢復了原樣，接着，她攤平手掌，一小團還在略微顫動的金紅色液體浮了起來。“你猜得到這是什麼嗎？”她笑着問凌天。
凌天搖搖頭，自從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后，一切都太奇異了，絕對是他想像不到的。
“這是你的血液，顏色很奇怪是吧？讓我們放大看看。”說著，那團血液突然擴大起來，轉眼間便有了籃球大小，讓人看清它原來並不是金紅色，而是紅色中夾雜着金沙一樣閃閃發光的細碎物體。
“那是什麼？！”凌天大駭，他從沒想到，自己的血液里竟然混雜着那麼多奇怪的東西。
愛娜找准一個目標，繼續放大畫面，原來那些星星點點的“金沙”並非不規則碎屑，而是一個個大小一致、稜角圓潤的金色長方體。而且，那個長方體顫動幾下，突然伸展開來，成為一個有胳臂有腿的機械人！
“天啊！”凌天倒退幾步，跌坐在床上。
愛娜齜牙一笑：“怕什麼？我只不過取了你幾滴血研究一下罷了，跟這一模一樣的納米微機械，你血液里還有千千萬萬呢！”
想到無數微小的機械人就在自己體內隨着血液一起流動，凌天渾身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好像血管里到處都在產生碰撞一樣。看到他怪異的表情，蘭德爾知道他在想什麼，安慰道：“別瞎想了，這些微機械跟細胞差不多大，不會有什麼感覺的。而且，一直以來它們都在你體內待得好好的，不是嗎？”
“可是……”凌天還是覺得彆扭。體內遊盪着無數比細菌、病毒還難以控制的東西，能安心嗎？
“沒什麼好怕的，它們是受到統一指揮的，可以完成許多神奇的功用。看，我的身體就是由跟這差不多的微機械堆積而成的。”說著，愛娜的一隻手臂連同衣服一起完全化成了發光微粒飛散在空中，然後又驟然聚合在一起。她撫摸恢復如初的手臂，說道：“要不是有它們，我可沒法憑空變出實體；要是沒有身體，什麼都享受不到，那可就悶死了！”
“是……是嗎？”凌天顫顫巍巍地說，心中的陰影還沒完全消散。
“實際上，你體內的微機械已經多次發揮過功效了。認得這個人么？”愛娜揮散那團血液，在空中顯示出另一副圖像。
整個傑頓、或者說通信發達的星球，幾乎沒人不認識這個人。前不久，他還出現在雙子博物館的拍賣會上，以驚世駭俗的手段幹掉了black匪幫的頭目；而此前，他的一系列事迹更是盡人皆知。
鷹，他是英雄還是殘忍的屠夫？這個爭論由來已久，就連凌天都思索過，究竟該對這位另類的罪惡剋星抱以什麼樣的態度。
可是，愛娜為什麼偏偏要顯示這個畫面？難道說，鷹和自己有什麼關聯不成？凌天的心跳加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蘭德爾坐到凌天身旁，說出了那個殘酷的答案：“不要懷疑，鷹就在你體內，不過，這並不意味你就是鷹。事實上，是作戰ai在控制鷹的一舉一動，而我們需要你去戰勝ai的意志。”
看到映入眼中的少年臉上的惶恐樣子，身為電腦的愛娜心中不禁浮起了一絲憐憫：“不管想不想，你都必須面對挑戰，成為需要你成為的英雄呢！這，就是戰士的宿命啊！”
*****
天國，薩貝魯神殿。
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走出來，出現在神殿最裏面的密室內。身着白斗篷的瞽目老者側耳一聽，慌忙跪倒，蹭上來，不住親吻來者的腳面：“尊敬的主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穿黑斗篷的醜陋老者也匍匐在地，一個勁叩頭。
被陰影環繞、看不到真實面目的“主人”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一指瞽目老者：“你，千里眼，當年馳名天下的劍客，憑藉七把魔劍打敗過無數好手，卻因為在給六眼心魔當保鏢時被天下第一殺手一刀砍瞎。若不是他殺了六眼心魔后，你摳出屍體上的六隻眼睛吞了，恐怕早就成了一無是處的廢物了吧？”
“若不是全能的主人栽培，奴才我還不照樣是廢物一個？能為主人效勞，是奴才畢生的最大榮幸！”瞽目老者高聲喊到，一點也不為諂媚的話語感到羞恥。
“主人”哼哼一笑，對醜陋老者道：“你，順風耳，只不過是當年服侍地藏王菩薩的一個小和尚。那諦聽號稱神獸，能知天下事情，卻也不過是只畜牲，猜不透人心。在那亂世中，你不惜犯下瀆神大罪，背叛自己的主人，殺了諦聽來偷去聽到常世之外聲音的奇異能力，不過也被神獸之血腐蝕了身體，並且因為詛咒的緣故，再也無法聽到真實的聲音。這代價不知道值不值啊！”
醜陋老者喉嚨里發出“咕嚕”一聲濁響，然後用極嘶啞的嗓音說道：“誠蒙主人恩德，賜給老奴一條生路，主人有什麼吩咐就請直說吧，我二人定當不惜任何代價完成！”他的話說得斬釘截鐵，讓“主人”十分滿意，點頭道：“嗯，我之所以收留你們這些喪家之犬，也就是為得今日這樣的用途。好了，你們在我面前也不用繼續裝可憐了，把你們的真面目都露出來吧！”
此話一出，幾個人全都陰惻惻地乾笑了起來。
“既然主人這麼吩咐了，那也只好……”瞽目老者空洞的眼眶裏突然鼓出兩隻血紅色的眼球，因為沒有上眼皮，所以永遠閉不上，顯得十分詭異。而沒有耳朵的醜陋老者的頭兩側則湧出許多水泡，堆積成一對耳朵的形狀，等水泡破裂，露出了兩隻表皮鮮嫩、尖而長的耳朵。接着，他渾身的表皮都迅速開裂，然後如同年久失修的壁畫一樣剝落下來，轉瞬之間，他就完全脫胎換骨，成為一個銀髮、棕褐色皮膚的健壯年輕人，加上那對耳朵，看上去倒有幾分像黑暗精靈。
“我重新賦予你們的看和聽的能力，還不錯吧？”主人問道。
順風耳取出一面鏡子，撫摸着新生的銀髮，以陶醉的神情地欣賞着：“美……太美了……”而不能再稱作“瞽目老者”的千里眼一咧嘴，邪邪地笑了起來：“這眼睛不錯，只是看東西有些發紅，讓我忍不住想殺幾個人。”他揭開身下的地板，取出一個長條形的包裹。
“哈哈哈哈……”主人仰天大笑一陣，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別這麼著急嘛，有的是人讓你殺——尤其是那個你最想殺的人。”
“什麼？是雷嗎？！那可惡的傢伙……居然還在嗎？！”千里眼一下怒目圓睜，渾身充滿殺氣。
“對啊，不過現在的他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我也與以前不一樣了！他當年沒殺死我算他倒霉！這筆舊帳我一定要算！”千里眼一拳捶在地上，惡狠狠地道。
“好，那你就去吧，他現在就在上次你看到白色諾亞的地方。”
“得令！”千里眼再也等不及，抓起包裹，身形一下消失在密室中。
順風耳問道：“那我呢，主人？”
“你暫且留在這裏，我還需要你。能那些聽到那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喃喃低語的，只有擁有whispered能力的你了。”
“難道上次為您打造的那身遠超魔金、密銀硬度的鎧甲還不夠用嗎？”
“還遠遠不夠！”一直擺出一副“盡在掌握”的姿態的主人，情緒突然劇烈波動起來，“因為不用試你也知道，它根本擋不住——龍牙！”
“可是……”順風耳猶豫了一下，“我以前的主人說，不要太貪得無厭……那鎧甲已經是超越天國現有技術之外的神器了，過多窺探未來的秘密，小心……”
“小心什麼？”主人有些不悅。
順風耳畏懼地顫抖着，連籠罩主人的陰影也不敢直視：“小、小心……遭……遭報應……”
“報應？哈哈哈哈！”主人高聲大笑起來，“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你可真逗，我是超越因果之外的存在，什麼報應也到不了我頭上！”
“主人您神勇無敵，自然不怕，可是老奴我本領低微，又深受詛咒，恐怕……老奴真的很擔心，怕不能再為您分憂了……”說著說著，順風耳竟然動情地落下淚來。
可是，主人一點也不同情可憐兮兮的他：“哼，少跟我裝模作樣！如果你不去尋找我想要的黑技術，比報應更厲害的，馬上就會降臨到你頭上！”
順耳風聞言馬上收斂，露出苦澀的笑容：“那……好吧……不過您也不要抱絕對希望，因為您想要的東西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哪怕在未來也是如此。”說著，他的左耳動了動，臉上神情也變得肅穆起來。突然，他痛苦地慘叫一聲，捂着耳朵，彎下了腰，汗珠不斷從年輕英俊的臉上冒出來。一道殷紅的血跡，順着臉頰，從他捂着耳朵的手下流淌下來。
“怎麼？！”主人厲聲喝問道。
順風耳搖了搖頭，臉上肌肉扭曲着，顫聲道：“我……我……再也聽不到未來的聲音了！”說著，他新生出來的兩隻耳朵開始迅速腐爛，腦袋兩側再度只剩下一對空洞。
可是，沒等他呻吟，一條金色的手臂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將他的心臟在手中攥碎。隨着蒼白的烈焰將那還在跳動的黑紅色心臟燃盡，主人冷酷的聲音在密室內回蕩：“該死！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了，我要你還有何用？！”虛幻的陰影略微消散，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金色的身影緊握雙拳，在朝天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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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閣下、總統閣下……總統閣下！！！”
“啊？叫我嗎？”聽到已經快變為咆哮的聲音，德姆這才回過神來。
“你得習慣你的新身份。”隱形耳機中傳來極低聲的“提示”，說話者顯然有些不快。
德姆無奈地嘆了口氣，沒辦法，為了養家餬口，更為了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的家人的安全，他只能將哈里斯總統這個角色扮演下去。本來他只是替哈里斯總統出席一些無聊之極或危險之極的場合，打發一些沒興趣處理的瑣碎雜物的臨時替身，可是當真總統失蹤后，他這個臨時替身只得晉陞為正式的。最糟糕的是，雖然表面是正式總統勒，可他卻還要聽命於那些真正掌控這個國家的老傢伙……不過他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只能沿着這條路走下去，不管盡頭在何方。
在忐忑不安地偽裝了兩天後，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打到了他的辦公桌上：“哈里斯老朋友，你沒忘記我們之間約定好的交易吧？貨物準備得如何了？”打電話的人一副很親熱的樣子，但他的聲音和腔調總讓德姆覺得他不懷好意，而且德姆根本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什麼事。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那個人將聲音略微提高了一點，問道：“你該不會讓你的老朋友失望吧？這對我們雙方來說，可都是一件不幸的事啊！”
“當……當然不會！你要的貨物我會按時準備好的，不過我們最好還是再確認一下數目、質量和交貨方式，我總得對老朋友負責是不是？”德姆自認為隨機應變的能力還算可以，不然也沒辦法在以往那麼多次偽裝任務中矇混過關，不過那人卻冷哼一聲：“別裝了，你不是哈里斯，哈里斯他人在哪裏？”
德姆努力保持鎮定：“你開什麼玩笑？我……我就是哈里斯啊！”
“嘿嘿，你蒙別人還可以，不過想騙倒我，你還嫩了點！說，你到底是誰？！”
不等德姆辯解，那個怒氣沖沖的人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那個古代海盜船長裝束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長得還挺像啊！只進行了局部整容，還特意剃了禿頭，不過還是瞞不過我的眼睛。”德姆緊緊靠在寬大的椅背上，驚恐地望着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怪人。呼叫衛隊的近在咫尺，但他本能地覺得衛隊來了也根本沒用。
“為什麼不叫衛兵？”耳機中傳來催促，一直監視他一舉一動的人顯然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人聽力極佳，竄到他身邊，拔出微型耳機，“咔嚓”一下捏碎，笑道：“原來你這個冒牌貨只是聽人擺佈的傀儡而已，嘿嘿，不如你就乖乖做我的傀儡算了！”看到德姆還兀自瑟瑟發抖，他用佩戴着藍寶石戒指的手摸了摸德姆的頭：“不用怕，其實真的哈里斯也沒你這冒牌貨對我有用，只要按我說的做，你可以得到遠比預期多的收穫。”不知道是受了言語的引誘，還是別的什麼蠱惑，德姆眼珠中呈現出一片湖藍色，木訥地點了點頭：“是的，主人……”
“好，我們就先把企圖控制你的人除掉吧！吃了熊心豹子膽，想動我魯賓遜船長的蛋糕，嘿嘿……”玩弄着手上的碩大藍寶石戒指，帶有幾分癲狂的笑容突然綻放在魯賓遜船長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