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桌的你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莊子·齊物論》）
陳溯自詡唯物主義者，對這種唯心主義的理論自然是不信的。
人又怎麼會分不清真實和虛幻呢？
但現在，他確定自己有點分不清楚了。
他能清楚地看到，黑板上還畫著一堆數學符號，還有一個雙曲線圖，黑板的左側寫着今天的課表，右側則是寫着，距離高考還剩66天。
耳邊還能聽到集合的音樂，還有女孩子們清脆的笑鬧聲。
一切的細節都很到位，這不可能是夢。
那麼，他真的是隨便許了個願，時光就真的倒流了？
陳溯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你是睡蒙了還是怎麼的？別擋着路了。”
陳溯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轉過頭來，陳溯也愣了一下。
說話的人是他的同桌，易初心。
易初心是個包子臉的小女生，眼睛小，嘴巴也小，看着倒是挺可愛的。
陳溯獃獃地看着她，易初心又皺了皺眉頭，略帶嫌棄地道：“你看我幹嘛，真是討嫌。”
說著，她便側着身子，準備從陳溯後面過來，陳溯這才意識到自己擋了她出來的路，連忙站起身來，但這樣的舉動可沒有挽回形象，易初心依然瞪了他一眼。
可惜眼睛小，這兇巴巴的樣子，也沒什麼威懾力。
看着她的背影，陳溯的心裏忽然五味雜陳。
說起來，兩人也算是老相識了，甚至可以說，兩人算的上是青梅竹馬。
陳溯的爸爸和易初心的爸爸是小學同學，也差不多是同一年生小孩，易初心比陳溯還大了幾個月。
按理說，兩人算是世交，按這個展開，本來應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套路了。
一開始的確是這樣，但兩人玩得好好的，就硬是有人喜歡策，說陳溯喜歡易初心。
這些糟老頭子都壞的很，陳溯讀小學的時候，那會兒說誰喜歡誰，在那幫小學生的眼裏，就是最惡毒的辱罵。
於是陳溯就不和易初心玩了。
而且，陳溯學習成績好，易初心又比較笨，所以陳溯經常在智商上鄙視易初心，兩人就這樣從好朋友，變成了敵人。
所以說，那些閑着沒事逗小孩子玩的人真的是太討厭了。
小學同學了四年，兩人的關係比一般的同學還差一些。後來易初心去了外地，因為高考的問題，才回到了老家讀高中。
闊別多年，兩人都已經不是原來幼稚的樣子了，但陳溯剛好到了中二期，這比幼稚期更惹人嫌。
雖然沒有誰招惹我，但我就是不高興，你要是識趣，就不要惹我，惹我我就發飆啦！
易初心的老媽本來還想着易初心和陳溯剛好也在同一個高中，可以互相照顧。
一般來說，都是讓男的照顧女孩子。
陳溯當時就抖了個機靈：“要照顧傻妞，壓力可真大。”
傻妞是小學時候陳溯給易初心取的外號，那時候電視裏面經常有傻妞傻姑什麼的，陳溯是有樣學樣，給易初心取了個外號，而叫着叫着就習慣了。
這話說出來，易初心當時就狠狠地瞪了陳溯一眼，道：“你別要姐姐照顧就好了。”
陳溯見她居然自稱姐姐，也不服氣了，笑道：“你一個小矮子也能當姐姐？”
好傢夥，要不是雙方家長都在，兩人非得打一架。
就這樣，兩人雖然在同一個高中，基本上也沒什麼往來，就算是在同一個學校，班級不同，不故意去找人的話，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然後就到了高三，兩人因為都是藝術特長生，就分到了一個班。
即便成了同班同學，易初心也依然很記仇，陳溯還沒過中二期，雖然覺得自己給易初心取外號，叫她小矮子是他的錯，但……
他怎麼可能開得了口去道歉，何況，易初心還自稱姐姐，陳溯表示他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於是，即便是後來當了同桌，兩人也沒能相親相愛。
但兩人也並沒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高考過後，兩人都撲街了，陳溯還好好安慰了她一番，畢竟兩人都是一個村子的，又是同班，總會有同行的機會。
陳溯也見不得別人哭哭啼啼，這才開口安慰，兩人的關係從這之後忽然就好起來了，可見，對女孩子來說，不管之前關係怎麼樣，只要肯哄她，一切都好說。
而之後陳溯復讀，易初心則是去外地讀了衛校。
兩人倒是常在網絡上聊天，易初心比較怕鬼，陳溯就專門說鬼故事給她聽，有一次大概是講的太好了，把易初心嚇得好幾天沒睡好，後來還找了陳溯的爸爸告狀，讓他被念叨了一頓。
兩人倒沒有再次結仇，畢竟都長大了，沒那麼小心眼。
故事到這裏，其實還算是不錯了。
然而，人從來不知道自己會被命運推向何方，沒有選擇復讀的易初心，衛校畢業之後，就進了醫院工作，陳溯那時候還在讀大學。
易初心跟她吐槽家裏催婚的事情，陳溯就吐槽說衛校出來的女生是不是不好找對象，那時候的陳溯情商比較低，說話也不怎麼過腦，但易初心也沒有介意，反倒是跟陳溯吐槽起了衛校的一些奇葩。什麼住進了男寢的女生，什麼穿着護士服操作……
話題一度很色情，但他們都成年了，話題是可以色情一點。
易初心吐槽說自己想要好好談一場戀愛，不想相親，陳溯就吐槽她，高中的時候不談，現在哪裏還有機會。
易初心反唇相譏，吐槽陳溯遇人不淑，被人玩弄感情，這就是明明沒有腦子卻想談戀愛的下場。
那個時候，兩人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互相傷害了。
而就是在這樣的普通的聊天過後，沒多久，陳溯便知道易初心出事了。
醫院發生了一些糾紛，她雖然只是個無辜的實習小護士，卻被人無差別攻擊，傷了左眼，倒是沒瞎，卻也看不清東西了。
陳溯探望過她，卻沒說幾句話，那個時候，易初心就不和人交流了。
再到後來，陳溯大學畢業了，又聽到了易初心的消息，聽說她患了抑鬱症，易初心的爸爸和他說，讓他多和易初心聊聊天，開解一下她。
實際上，陳溯一直有給她的QQ發消息，但從來沒有得到過回復，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想到這些事情，陳溯的心情也變得沉重了許多。
往事並不如煙，那些記憶不會經常浮現在陳溯的腦海，而一旦想起，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感覺有些窒息。
“喂，你還不走，被抓到逃做操要扣班上的分了！”
易初心充滿不耐的聲音傳來，也將陳溯從回憶中喚醒。
她現在沒給陳溯好臉色看，但陳溯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愉悅，易初心現在還好好的。
陳溯給了易初心一個溫暖的微笑，心中暗想：放心吧傻妞，這次有哥罩着你。
“神經。”
陳溯：“……”
這丫頭，不給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