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不肯放棄
這是他活着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卻在死後得以實現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卻躺在深而幽黑的土地當中。
“他就是長歌，大名叫沈長歌，新安區分局的一個普通便衣，你出事那天是他帶着人與洪門周旋才把你救出來的，哦對了，他是你哥哥。”
岳靖俞稀鬆平常地介紹完他，就像他微笑着站在他面前一樣，昔日裏陽光也有點害羞的大男孩，此時此刻應該摸着鼻頭笑一笑，然後尷尬地伸出一隻手，“你，你好，我就是沈長歌，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小時候見過的。”
沈薇想像不出這一幕，畢竟在她的記憶當中，從來都沒有面對過他，甚至連他的長相看上去都十分陌生，若不是眉眼間與自己有些像，還真是不敢認。
沈家的孩子，長得倒是十分清秀斯文的。
“你怎麼了？”葉澤宇關切地問道。他知道岳靖俞和沈長歌的關係，尤其是聽他沙啞的嗓音，讓他陰鬱的樣子更加陰鬱了。
“沒怎麼，喝了點酒，淋了雨有點着涼。”
葉澤宇點點頭，不再問下去。
“你找我什麼事？”岳靖俞轉過頭來，盡量小聲不要打擾到兄妹團聚的沈薇，低聲問身邊的葉澤宇。後者退了兩步才說，“姜悅的事，她可能與靈芸真的有勾結。”
沒想到岳靖俞看上去一點也不驚訝，他甚至滿不在乎地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
葉澤宇知道岳靖俞一向敏銳，以前小白跟着的時候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卻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小白不在身邊，他還是這麼無所不知。
“蘇子筱給我看視頻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姜悅不是半夜會出來逛酒吧的人，那個時間在那麼準確的位置拍到那段視頻，如果說是巧合，我都不信。”
岳靖俞眺望着原處的叢山。這裏之所以叫棋盤山，就是因為層巒的群山像棋盤山密佈的棋子一樣，排列不均卻高低錯落一致，很是好看，尤其在晚霞鋪遍的時候，大地佈滿一片金黃，像是到了秋收的季節。
對於愛情來說，經營了這兩年，眼下確實到了秋收的季節。
“靈芸跟姜悅說，三天後約在城西的天緣西餐廳喝下午茶，我看姜悅的意思，像是不服氣學校的處分。”
“她當然不服氣，”岳靖俞冷笑一聲，“不過她服不服氣，跟我有什麼關係，她這是在自掘墳墓。”
“那你就什麼都不做了？”
葉澤宇看着雙手插兜的岳靖俞，自從知道沈長歌去世的消息之後，他就有一點消沉的意思，以前謹小慎微生怕出一點差錯的岳靖俞昨晚居然會喝到聲音嘶啞，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不願意顯露出真實的自己。
要說真的不做什麼，反倒也不是岳靖俞的性格了。
“靖俞，這是我們的機會。”葉澤宇催促道。
他知道以岳靖俞的能力，完全有辦法利用姜悅鉗制靈芸。
要做這件事情，必須和以前一樣，依靠警察的力量，然而現在的沈長歌已經去世了，再不會有人替他隱瞞一些事，他必須回去一次，幫助警方把這樁牽扯到黑幫和襲警的案子了解。
他回過頭，看到沈薇從墓碑前向他走來。她的臉上沒有絲毫哀傷，彷彿沈長歌的離去與她無關。
“如果他在，一定會希望案子有個圓滿的結果。”沈薇眼神中帶着篤定，她從來是個有些害羞的女孩，此時好不避諱地看着岳靖俞深邃的眼睛，“如果需要聯繫警方，我出面就好。我是當事人，這事情有我去做最合理，就算不是為了他，也是為了我自己。”
“可是這樣的話——”葉澤宇話說到一半，被沈薇堅定的眼神頂了回來。如果她出現，無疑會揭露幾年前的傷疤，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這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薇已經不再害怕這些了。這幾天葉澤宇從醫院回來就時常會陪在她的身邊，說說笑笑，打發一些她不想去回憶的時光，她知道葉澤宇的意思，雖然嘴上不提，但心中還是在意的。
“你放心好了。”
這麼多天過去了，事實上，當沈薇還在囚籠中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她不是第一次掉入火坑，也不再是一個純潔少女失去一切后淪落成一個嘰嘰歪歪的怨婦，未來的路還那樣長，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把這些事情都咽下去，那才是真正的不值。
岳靖俞心中也清楚，沈薇是當事人，更是沈長歌的血親妹妹，這件事有她出面最好，他不加勸解，也有自己的一點私心。
“知道該怎麼說么？”岳靖俞沒有低估沈薇的承受能力，她的哥哥是為了就她才犧牲的，她經歷了那麼多，理應更快成長起來。
沈薇點頭，“知道。”
“知道什麼？你難道想讓她把以前的事情——”葉澤宇拽着岳靖俞的袖子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沈薇聽不清楚他們說話的地方，岳靖俞腿腳不靈活，踉蹌了幾步，勉強站穩。
“——她是個女孩子，你不能這麼對她！”葉澤宇有些惱怒。要說最不想讓沈薇出面剝開事實真相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女孩子怎麼了？”岳靖俞絲毫不客氣，“不是你說的么？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葉澤宇向來知道岳靖俞冷血，卻沒想到他會冷血到這種地步。
“如果是蘇子筱遇到了這種事，你大概是不會讓她出面的吧？”葉澤宇點點頭，“岳靖俞，你怎麼能？”
“你說錯了，如果是我的女孩，”岳靖俞上前一步，並不客氣，“會堅強的面對這些事情，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他看了看身後的沈薇，這個女孩雖然看上去柔弱，但在心底里和蘇子筱一樣，也是個不服輸的性格。
“岳靖俞，是這樣嗎？”
“你的女孩不比你想像的差。”他拄着拐，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去，他知道葉澤宇心中已然對他生出恨意，而他所知道葉澤宇不知道的是，這是沈薇應該做的事情，不管是葉澤宇還是別人，都無力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