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醒時分
“大個班長！”
張強呼喊着從睡夢中驚醒，吃力的睜開雙眼逐漸恢復了意識，方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趴在學習室的桌子上睡著了，臉上掛滿了豆大的汗水，裏面穿的背心好像也被汗水浸透了，好在學習室里沒有其他戰友只有他自己，如果身邊有人一定會被自己的呼喊聲給嚇上一跳。
正巧班長劉曉東走了進來撞到了滿頭大汗剛睡醒的張強。
“你弄么呢班副？又做噩夢了？”驚訝的劉曉東帶着一點戲謔的口吻問張強，不過對於劉曉東的調侃戲虐，班裏的戰士早已經見怪不怪了，更何況對於張強這個副班長。
劉曉東來自山東，個子不高黑瘦黑瘦的，善談愛笑的劉曉東一笑起來準會漏出他那一口潔白的牙齒，劉曉東文化程度不高，在入伍之前曾在河南少林寺習武四年，戰友們都習慣叫劉曉東少林寺，在特戰隊裏面擒拿格鬥方面論實戰基本上沒有人是少林寺的對手，有傳說劉曉東在沒入伍的時候在社會上遇見幾個小流氓想要搶他的包，他一挑五把其中三個人打進了醫院，今年是少林寺劉曉東一期士官的第二年，他比張強早一年入伍，少林寺樂觀開朗的性格正好與張強的不善言辭形成了完美的互補，一個半天不說話能憋死，一個半天不願意說一句話，連長可能也就是看中了兩人這一點所以才讓他們搭班子做七班的班長、副班長，而兩個人走在一起也特別好玩，一米八多的張強跟一米七的少林寺形成了最萌身高差。
“沒。。沒做噩夢。。”張強被少林寺的詢問搞得有些慌亂。
“大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休息你出去轉轉，透透氣多好啊！”少林寺一邊說著一邊翻着自己的柜子也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張強努力恢復了一下精神，只見少林寺手裏拿着刮鬍刀直直的站在那裏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那表情就好像是新姑爺見了媳婦一樣，可把張強嚇了不輕。
見少林寺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張強有點不知所措了。
“咦！我了個乖乖！你這是怎麼了？真是大姑娘拜天地--頭一回啊！這咋還哭了呢？！”少林寺說話總是這樣，‘咦’字拉了很長的音，音調很高。
反觀張強聽了少林寺的話更莫名其妙了，不明所以的問少林寺。
“怎麼了班長！？你這說的什麼話啊？什麼。。。哭了？”
“咦！我的個親娘啊！你這是怎回事？”少林寺伸手抹了一把張強的眼角的淚痕。
張強下意識的扭頭躲開了，自己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臉上不光有汗水，還有從眼角流出的淚水摻雜在裏面。張強瞬見感到渾身的鮮血涌到了臉上，如果此時地上有個縫他恨不得自己鑽進去。
“怎麼的班副？做夢娶媳婦？娶了一半夢醒了？”少林寺露出了壞壞的笑容調侃着張強。
張強無奈的白了少林寺一眼：“可別鬧了我的劉老兵！”說罷便擦了擦臉上的‘混合液體’起身去了洗漱間，他生怕再被別的戰友看到自己的狼狽相，自己好賴也是個班副是個老兵了。
少林寺站在那裏搖着頭傻笑，張強轉士官之前，少林寺曾經是張強同一個班的老兵，少林寺感覺這孩子重情義，為人厚道，所以在張強當新兵的時候就對張強百般照顧，山東人的熱情質樸也就在少林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少林寺都想着班裏的新兵，尤其是張強，張強有什麼心事也不跟少林寺瞞着，總喜歡跟少林寺訴說，張強始終邁不過去那道坎少林寺心裏比誰都清楚。
“哈哈哈！這小子窗台上種瓜--還是長不大！”少林寺看着張強走出去自顧的笑着感嘆，沒過幾秒鐘突然恍惚了一下，拍着腦門問自己。“哎！我幹嘛來了？我拿着刮鬍刀做什麼呢？”少林寺手裏握着刮鬍刀居然忘記了自己要幹嘛，真是個熱情又可愛的傢伙。
張強摸了摸口袋從中掏出一支煙抽了起來，順着洗漱間的窗戶望向窗外，一顆高大的松樹擋住了窗戶很大一部分視線，這松樹又粗又壯，開枝散葉之後幾乎遮擋了一半的窗戶，順着松樹留下的空隙勉強還可以看到窗外，往窗外望去，營區里來來往往的戰友們不知道各自都在忙些什麼，有的在踢足球，也有的再打羽毛球，今天是周末，戰士們都在休息，還有少部分勤學苦練的特戰隊員背着沙袋在那裏給自己‘加小灶’鍛煉着跑步。
部隊的生活相對於地方來說是比較枯燥的，每天就是訓練、訓練、訓練，哪比得上外面的花花世界，當初剛入伍的張強跟多數新戰士一樣，每時每刻都盼着能夠早日退伍回家，想念家裏的父母、親人、朋友，張強特佩服那些當了十年八年的老兵，他甚至一度懷疑他們是沒有家人的，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張強也漸漸明白，他們不光都有家人，而且部隊裏的每一個戰友都是自己的家人。
如今時光荏苒，轉眼已經入伍三年，張強已經習慣了部隊的生活並且熱愛着。張強抽着煙目光又投到了這課樹上面，回想當時剛分配到特戰隊的時候這課樹還沒有這般高大粗壯，平日裏可能因為軍事訓練的精力投入的太多了，他都沒有來得及仔細觀察過這顆樹，回想當時這課松樹還差點因為自己變成柴火，一轉眼都變得這麼茂盛了。
張強清楚的記得自己當二條的時候，經常跟着班裏當時的老兵少林寺屁股後面混，有一次他們兩個躲在洗漱間偷偷抽煙，突然排長走了進來，張強一時嚇得手足無措便把煙頭順着窗戶扔了出去，沒成想正好落在這課大松樹的樹根上，煙頭引燃了樹根底下的乾枯雜草險些把這課大松樹點燃了，為此張強、少林寺還在軍人大會上面做了檢查，抄了一個禮拜的條令條例。
時間過得真快張強不禁感嘆，望着鏡中的自己，張強仔細端詳着從軍三年來自己臉上的細微變化，曾經那個滿臉寫滿了青澀的小二條如今也變成了士官了，那個曾經半夜想家偷偷抹眼淚的小男孩如今也當上副班長了。
“七班副！在這抽煙呢？”樓道里的戰士來來往往，一名路過的小戰士跟張強打了聲招呼，張強聞聲轉過身笑着點了點頭做了最簡單的回應便又回身把目光放在了那顆樹上面。
“班副！少抽點煙吧！”一個帶點方言的聲音從洗漱間門外傳了進來。
張強背對着那人聽上去感覺聲音十分耳熟，這聲音主人的名字就在耳邊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張強扭頭一看發現那不是別人，魁梧的呼斯楞正倚靠在洗漱間的門眯縫着笑眼看着張強，張強趕緊掐滅了手裏燃燒了一半的香煙，三兩步走到了呼斯楞的面前，來自內蒙古的蒙古族戰士，可能是內蒙古特產牛羊肉的緣故呼斯楞格外的壯士。
“班長！哈哈，你可別取笑我了！”
呼斯楞用力的拍了拍張強的肩膀，瞪大了眼鏡十分驚喜的模樣。
“喲！現在這可是當上班副了，身體素質比以前好多了嘛！”
“是吧！你看你這老兵油子壯碩的身體也是寶刀未老啊！”張強跟呼斯楞開起了玩笑。
兩個人笑做一團，張強遞給呼斯楞一根煙自己又點上了一根，兩個人就坐在洗漱台上。
“你家功夫大師呢？我怎麼沒看見他啊！”呼斯楞問起了少林寺的行蹤。
“你說少林寺啊！？剛才還在學習室了啊！這會估計上樓看電視了吧！”
特戰隊的連隊營房一共有五層樓，一樓是連隊部，二樓至四樓依次是一排、二排、三排，四樓是會議室以及俱樂部，周末休息的時候戰士們會選擇到五樓會議室看看電視，打打桌球，來度過周末美好的時光。
“這功夫大師愛追劇的毛病是改不掉了啊！哈哈哈！”呼斯楞調侃着少林寺。
說來也巧，少林寺正好拎着刮鬍刀走了進來，見到呼斯楞漏出一臉驚訝。
“喲！這不是一班長嘛！怎麼這麼有閑情雅緻到我們三排來了？”少林寺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你小子沒去看電視劇啊？我剛才沒看見你呢？”呼斯楞見少林寺來了從洗漱台上下來走近少林寺身邊，看他擺弄着刮鬍刀，張強還是坐在洗漱台上看着兩個老兵油子在那裏‘打情罵俏’。
“咦！別提了，這刮鬍刀今早上不知道怎麼的就不好用了，我尋思拿過來洗洗。”少林寺一臉可惜的表情擺弄着手裏的刮鬍刀。
“班長，抽煙！”張強從煙盒中抽出一根香煙打算遞給少林寺。
少林寺見了擺了擺手：“哎，不抽了，我看這刮鬍刀是費了！你倆聊吧，我得趕緊看看今天誰外出了讓他給我捎個刮鬍刀回來！”說罷便轉身走了。
呼斯楞見狀還不忘拿少林寺尋開心抻着脖子喊道：“哎少林寺！實在不行我把我的無人機借你，那玩意翅膀磨開刃了一樣用呀！”
少林寺已經離開了，似乎是沒聽見，不然肯定要再和呼斯楞兩個人調侃個幾十回合，張強聽了坐在洗漱台上傻樂。
呼斯楞是一班長，當時連裏面分班的時候呼斯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把張強要到自己的班裏，可是無奈三排長活不撒手，誰會不喜歡排里有這麼一個神槍手呢？這個三排長就是那個火爆脾氣--牛犇牛魔王。
“班長，說起無人機你怎麼這麼悠閑上樓轉悠來了？你不用去保養你那些個寶貝啊？”張強笑嘻嘻的問着呼斯楞。
呼斯楞十分疼愛他的‘那些寶貝’，甚至達到了視如己出的地步，連里也是看中了呼斯楞特別珍愛這些高科技裝備，所以讓呼斯楞管理這些裝備，要知道這些裝備隨隨便便拿出來一個都是價格不菲的，呼斯楞總說在關鍵時刻這些高科技雖說不能如親密戰友那般保護自己，但是有他們在的話卻總是能讓每次任務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呼斯楞嘬了一口煙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嗨！別提了！那個排爆機械人壞了，讓總隊拉回去維修了，也不知道是哪裏出問題了！”
“不知道是不是設計的時候就有缺陷？我總感覺那設備有些不對勁。。。”呼斯楞自言自語的評價着自己的高科技‘寶貝們’，像一個察覺出自己男人出軌的女人一樣碎碎念。
“哎，對了班長！再有幾天新兵就該下連了吧！也不知道今年的生瓜蛋子們素質怎麼樣？”
“可不就快下連了嘛，又來一批新鮮血液咯！當時你們那個暴脾氣排長牛魔王還損我，說我還不如你這個生瓜蛋子沉着冷靜！哈哈，一轉眼都過了這麼久了！你個生瓜蛋子都當上班長了！”
呼斯楞無意間的一句話卻讓張強再次回憶起了一年前的那個晚上，張強聽后沒說話低頭抽着煙。
見張強面露苦澀呼斯楞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
“怎麼？還是忘不了嘛？”
張強輕輕點了點頭望向窗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儘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我一直忘不了，剛剛趴在學習室睡著了還夢見了！”
呼斯楞聽了也有些難受，安慰着張強說道：“這些事我們總要去面對，該走的走，該留的留！”
張強的淚水還是沒忍住，小聲啜泣了一聲。
“是啊！你說得對班長！我們總要去面對這件事的！”
若不是因為那次任務，恐怕張強也不會留下來轉士官，他心裏一直有道坎，而這道坎只有他自己去邁，誰也幫不了。
張強猛吸了一口煙自言自語道：“總要去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