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此時,蕭儀腦中有一種詭異的清醒,她努力回想母后的劇情,是了,阿兄為保護周瑛卻失手傷了她,母后震怒之下,認定是周瑛從中作祟挑撥他們兄妹之情。
一個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胞妹,另一個只是相識不到半年的孤女,任誰來看,都會以為是周瑛在其中耍了手段。
可惜,母后她尚且不曉得,這世上有種霸道至極的物種,叫瑪麗蘇。
公主受傷,皇后震怒,此時,莫說周瑛進士忠良之後,哪怕她手握丹書鐵券都沒了用處。只是,當母后要教訓周瑛時,阿兄不但將罪責全部攬到自己身上,還與母后據理力爭,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了維護一介外人而頂撞自己,母后被妒火燒斷了最後一絲理智,當下便發狠要將周瑛這禍頭子處理掉,誰知,此舉卻徹底將蕭鉞推到了周瑛一邊,母子爆發激烈衝突,母后也因此流產,直到孩子沒了,母后才知道原來自己懷了身孕,因為這個孩子,生生釀出一幕母子反目的人倫慘劇。
等周瑛再次進宮為妃后,已經是太后的母后更是和周瑛針鋒相對,在這個過程中,周瑛雖然也吃了些苦,但自始至終都有蕭鉞護着,往往,她只需要一個要哭不哭的倔強眼神,便自會有人替她衝鋒陷陣,至於結局……在書中,母后這個惡毒婆婆最後被幽禁佛堂了此殘生,而她這個惡毒小姑子,則被遠嫁到了韃靼,此生再未回中原。
蕭儀只覺心口的位置空了個大洞,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要將她吞噬,同時,在心底深處升起一陣濃濃的憤怒與不甘,衝天的恨意在體內來回激蕩,想要衝破什麼,耳邊響起母后焦急的關切聲,兩耳嗡嗡作響,整個人的思緒如墜入萬丈迷窟,忽然,衝天的明亮刺破了黑暗,她猛的睜開眼,此時的蕭儀,一身虛汗,眼神驚惶。
“阿昭,阿昭,阿娘在呢。”許皇后見女兒終於醒了,心底微微鬆了口氣,溫柔的看向女兒。
孩子,母后腹中的孩子!蕭儀一個機靈猛坐起身,剛想開口,眼角餘光瞥見蕭鉞正沉默的站在床邊,阿兄就靜靜站在那,安靜就像屋內沒有這個人一樣,可待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卻覺得靈魂好像都在發顫,她強忍心中恐懼,睫毛微顫,很快就垂下雙眸壓住心中的驚濤駭浪。
許皇后只當她是被今日之事嚇着了,想到這,她的臉色慢慢陰沉了下來,神色不虞的瞥了一眼兒子,想開口說些什麼,許如穎進來道:“娘娘,周姑娘跪在殿外,要向娘娘和公主請罪。”
說著,許如穎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因為,許皇后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召——”
一襲白衣,少女的面容如新月般純凈無暇,她隨着引路宮人默默走近,身姿纖纖,腰背卻挺得筆直,見到許皇后,她一言未發,雙膝緩緩跪下,默默道:“皇後娘娘,臣女有罪,還請娘娘責罰。”
嘴上說著有罪,可神情卻是倔強又委屈,淚珠悠悠打轉,要落不落,眼前的少女好似受到了萬般委屈,卻依舊咬牙強撐,雨打新荷,這樣集美麗孱弱和倔強於一身的少女,一下子就能擊中男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叫人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見她這副模樣,許皇后原本三分的怒氣,也被激到了十分,她可是後宮中廝殺出來的千年狐狸,什麼不懂,她目光掃過兒子,見原本清冷疏離的兒子目光正掃向她,心下冷笑,這賤人,到了坤寧宮,尚且敢使出以退為進的手段勾引男人。
“來人——”許皇后的語氣變得冷冽。
蕭儀卻一把拉住母后的手,可還未等她開口,一旁沉默許久的蕭鉞卻上前一步道:“母后,阿妹受傷全是兒的錯,兒願接受懲罰,還請母親不要遷怒旁人。”
少年的皮膚白的像雪,帶着一股病態,臉頰瘦長,迤邐的五官,就像用硃筆精心勾畫的一朵牡丹,那雙眸子狹長,深邃,左眼角下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讓原就漂亮的不像話的面容,硬生生多了一股邪氣,每每看到這雙眼睛,蕭儀都覺得裏面像是封印着一隻小惡魔,殘忍又嗜血,喜怒不定,從前,她會覺得這樣的阿兄可憐又可愛,可想起夢中所見,再次親眼看到這雙熟悉又陰鬱的眼睛,縱她明白這是自己的親哥哥,心底仍是不可抑制的生起一股寒顫。
許皇后的胸膛急促起伏,看着蕭鉞的眼神冰冷無比,蕭鉞坦然而立,對許皇后殺人的目光視而不見,良久,許皇后的目光從兒子身上移開,看向躲在蕭鉞身後的周瑛,十五歲的年紀,已能窺見日後的美貌,躲在兒子身後,非但沒有半分懼意悔意,反倒憋着一股不服氣,倔強的很,以許皇后毒辣的眼光,只一眼,就知道,又是一個頗有‘心氣’的小姑娘,這種人,被寵着長大,沒嘗過人間疾苦,總以為全天下就自己最特別,最有堅持,最有骨氣。
像這樣的小姑娘,許皇后熟悉的很,因為,在她漫長的宮斗生涯中,被炮灰,被填坑的,多的是這種自以為是的蠢貨,放在平常,許皇后根本不會分給她一個眼神,可投鼠忌器,看着將這賤人保護的密不透風的兒子,許皇后氣的心肝兒疼。
許皇后並不是個容易衝動的人,在女兒揪住她衣袖時,她整個人的思緒就已經慢慢冷靜下來,自己與兒子並不親厚,這些年,為了緩和母子關係她費盡了心思,她自然不想只因為一個周瑛,再將兒子推遠,要收拾這賤人,方法有的是,用不着此時和兒子對上。
想到這,許皇后平復呼吸,深深的看了周瑛一眼,道:“既然太子為你求情,公主也無大礙,那本宮就不與你計較了,只不過,周姑娘似乎還不懂宮裏的規矩,”說到這,許皇后淡淡道:“如穎,派兩個教養姑姑到周姑娘身邊,好生教一教她宮裏的規矩。”
“是,娘娘。”許如穎道。
說完,許如穎微微轉頭,對着蕭儀的方向眨了眨眼,蕭儀反應過來,心中一暖,悄悄朝她比了個手勢,隨即,許如穎周身氣勢瞬間收斂,微抬下巴,對周瑛淡淡道:“周姑娘,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皇後娘娘已經不怪罪你了,還不趕緊磕頭謝恩。”
周瑛先是錯愕,繼而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她雖自小跟隨父親在邊關長大,可受的卻是大家閨秀的教育,她不但容貌一流,而且有學識,懂禮儀,從來都是明珠般的存在,受到同齡人的仰慕尊敬,長輩們的喜愛,她雖是獨女,可她向來都是阿娘的驕傲,被一個侍候人的下人瞧不起,她何曾受到這樣的侮辱?
從頭到尾,明明都是他們兄妹間的齟齬,她只是被無辜捲入其中受害者,可在這些尊貴的人眼中,好像她才是那個罪大惡極的人一樣,周瑛即羞又氣,心口湧上一股心酸悲涼,同時,又有一種不忿在胸中激蕩,憑什麼?就因為他們是天家貴人,而自己只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可恨她阿爹為大周付出生命,而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如今倒是高高在上的欺辱她。
周瑛強忍辛酸與淚意,恭敬的給皇後行了一個大禮:“謝皇後娘娘開恩。”
許如穎帶着周瑛離開后,蕭鉞也對許皇后微微拱手道:“既然阿妹已然無大礙,那兒臣改日再來探望。”
說著,便也逕自離開。
見狀,許皇后心中才強壓下的怒火又開始冒頭:“這個混賬東西,什麼時候能不氣我!”
蕭儀卻盯着許如穎離開的方向發獃,如穎表姐是她阿娘的嫡親侄女,無奈,雖出身名門,命卻不大好,成親三月夫婿便暴斃而亡,外祖性子端方,說什麼許家從無二嫁之女,決不許如穎表姐大歸回家,只叫她在夫家安心守寡,可守寡的日子有多難熬,從前那樣一個明媚漂亮的女子,漸漸被一層暮氣所籠罩,三年前,她一次心血來潮出宮去看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那個如死灰一樣的婦人,是從前驕傲至極的表姐。
於是,她求了母后,叫母親下旨將如穎表姐召進宮當女官,母親是皇后,由她下旨,即便是外祖父也沒法再說什麼,如穎表姐是以宗婦的標準培養的,進宮之後,也逐漸成了母親的左右手,若說一開始,阿娘對自己這個命苦的侄女是憐惜多一些,到了後來,身邊到是真的離不開她了。
只不過,在原書的劇情中,如穎表姐的下場也十分凄慘,母親被幽閉佛堂,她被遠嫁和親,如穎表姐恨毒了周瑛,她依靠着與皇帝表姐弟這層關係,蟄伏在宮中,像一個最優秀的獵人一樣,為周瑛織就了一張大網,只是,再深沉城府,再絕妙的手段,最終都敵不過女主的光環,最後,她所有的反抗也無非是給女主寵冠後宮的生涯,增添一絲絲波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