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②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飛機緩緩的降落在這座不起眼的小城市，剛剛掃過天空的機翼似乎還帶着一絲透亮的藍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林思喬排着隊，隨着前面的乘客朝外走。對於這片時隔一年未見的土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呼，好冷。”。這北方的冬天，確實是比南方要冷不少。
林思喬拉着一隻大號的行李箱，不緊不慢的走着。她遠遠的就看見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高菡，她像極了一棵聖誕樹，在擁擠的接機者中格外顯眼。林思喬笑而不語，慢慢朝高菡走去。
“熱烈歡迎上海一姐強勢回歸。”高菡手裏突然多了一束花，並且滿臉諂媚的遞到林思喬懷裏。
林思喬接過花，撇撇嘴:“這麼浪漫？”
“當然啦，我的小可愛回來，我不得把氛圍搞起來。”高菡說著勾住林思喬的肩膀，拉着她往外走，“我們走。”
坐在出租車上，林思喬鄙夷的看着坐在她身邊從上車就沒住過口的女人，“你非要來接我，我還以為你自己開車過來接我呢。沒想到，你竟然帶着我坐出租車！”
“我去哪兒弄車，姐姐我可沒錢買車。”高菡突然把臉湊到林思喬面前，“我有電動車，坐不坐？”
林思喬一把把她的臉推過去，心想一年沒見，這個女人的臉皮怎麼又厚了。
高菡邊刷朋友圈邊和林思喬說話，“這次回家，待幾天？”
“春節過後就回去。”林思喬隔着車窗盯着路邊已經枯掉了的樹。
又是一年，這護城河像是還沒有建好。從落花的時候到飄雪的季節，她很難想像，這裏的人和物到底變了多少。
高菡關了手機，漫不經心的擺弄昨天剛做的指甲，“以後就打算在上海發展了？”
“不一定。”
“你和季木塵？”高菡小心翼翼的說了前半句話，後半句還是沒能說出來。
“什麼關係也沒有啊。”林思喬轉過頭，若無其事的看着高菡，並且還給了她一個不明所以的微笑。
高菡點點頭，又重新拿起了手機。
“馬上中午了，吃完午飯你再回家吧。”高菡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詢問林思喬的意思。
“好啊，去哪裏吃？”她幾時回家也無所謂，反正她也沒告訴父母具體幾點到家。
“去味軒吧，你好久沒去過了。”味軒是她們以前經常去的一家餐館，那裏的菜品新穎，味道也十分可口。
“好。”林思喬想想，自己還真是一年多沒去味軒吃過飯了呢。
“師傅，麻煩到中路新街的那家味軒。”高菡把地址報給司機師傅。
“怎麼去新街，不是應該去華信路嗎？”林思喬不解的開口，她明明記得味軒的店址是在華信路而不是在新街。
“你不知道，味軒在新街開了一家分店。”高菡忽略林思喬大驚小怪的表情，緩緩地開口。
“我們一定要去新街嗎？”
“怎麼？你不想去那邊？”
“沒有，就去那裏吧。”她沒有告訴高菡，她其實並不想去新街，她害怕會遇見一些不該遇見的人。
平城這幾年變化很大，雖然護城河工程還在建設中，但是新街這邊的變化卻還是顯而易見。
“看看，變化大吧。”下來出租車，高菡便指着周圍的高樓大廈和大面積的綠化問林思喬。
林思喬從後備箱裏拿出那個大號的灰色行李箱，有些費力的放到地上。橡膠輪子接觸地面的時候發出刺啦的聲音，她心一驚，以為自己用力過猛把輪子弄壞了。彎腰查看一番后，發現輪子完好如初她才放心。
“看那個公園，最近剛建好。”高菡指着左手邊的公園，讓林思喬看。
“聽說這裏以後會建一個公園，估計面積會不小。等河道修好以後，那些小商小販就划著船在水上賣東西。”林思喬的腦袋裏忽然閃現出了這句話，這話，是她兩年前聽某個人說的。
高菡扯着林思喬朝味軒走去，林思喬偏頭看了一眼公園的入口，鐵質的柵欄門口豎著一個木頭牌子，上面寫着“百花公園”四個字。
儘管是分店，味軒的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熱絡。又正好是午飯時間，所以店裏的客人很多。
高菡害怕一會兒找不到空桌子，一進門便找了個沒有人的桌子坐了下來。
林思喬拖着重重的行李箱，站在高菡選中的桌子旁邊，“這兒應該有包間，我們去包間吧。”
“為什麼啊？”高菡抬頭問林思喬。
“外面人太多了，太吵。找個包間，清凈點。”
“好吧。”
高菡叫來服務員，說讓她給安排一間包間。年輕的服務員彎腰連聲說著抱歉，午飯時間人太多，已經沒有空着的包間了。
高菡一臉“我也沒辦法”的表情看着林思喬，“好了，外面就外面啦。”她說著把林思喬按在了椅子上。
點好菜后，林思喬問高菡最近過得怎麼樣。
高菡聳聳肩，“如你所見，不怎麼樣咯。”
“你當初不是說不回平城嗎？怎麼突然之間又回來了？”她記得臨近實習的時候，高菡說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平城的。沒想到，三個月的試用期還沒過，她就辭職回了平城。
至於突然離開北京的理由，高菡也含糊其辭，以至於那段時間林思喬以為她遇到了了什麼事情。
“擁有夢想的年輕人，想要在北京待下去，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高菡斂下眼瞼，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又繼續說:“上海也一樣。”
“確實。”林思喬想起自己這幾年在上海的經歷，並不否定高菡的話。
“所以，你還是想繼續留在上海發展？”
林思喬搖了搖頭，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主要還是看我爸媽的意思。”
“你還真是一個乖乖女。”高菡撇撇嘴，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活的太宿命了。我總是想着怎樣去讓大家滿意，卻從來沒考慮過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高菡抬頭看了一眼滿臉惆悵的林思喬，她開口:“從那件事以後，我就沒見你開心過。”
林思喬咧了咧嘴，沒有說話。
菜上來了，服務員把桌上的盤子一一擺好才離開。
“你還不打算找個男朋友？”高菡夾了一個雞爪，邊吃邊問林思喬。
林思喬看她一眼，輕笑，“遇不到合適的。”
“你都二十三了。”高菡一副沒救了的表情盯着林思喬。
林思喬白了她一眼，讓她快點吃飯。
是啊，她都二十三歲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甚至和異性連手都沒有牽過。林思喬苦笑，有些玩笑似的想，難道老天爺是想要她孤獨終老么。
“難道你還因為……”高菡小心翼翼的開口。
林思喬放下筷子，“因為兩年前的那件事所以決定孤獨終老了？真巧，我媽也這樣說我。”
“林思喬，你現在和他還……”
“你怎麼點了這道菜，我已經兩年沒吃過這道菜了。”林思喬打斷高菡的話，她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一盤酸菜魚，繼續說道：“記得上次也是在這兒，季木塵點的這道菜。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吃過這道菜。現在想想，都已經兩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喬喬，這兩年來，你們又聯繫了嗎？”
“沒有。”林思喬搖搖頭，“嘗嘗這魚吧，味道不錯。”
高菡點點頭，“林思喬，老天爺會讓你遇見他的。”
“誰?”
“愛你的那個人。”
午飯後，高菡因為公司的事被領導叫了回去。林思喬本來也打算直接回家的，可在味軒門口遠遠的看見了那剛剛建好不久的公園，她還是沒忍住走了過去。
行李箱的輪子輾軋着馬路，發出嘎嘎巴巴的聲音，可見這個箱子裏裝的東西並不少。林思喬微微低頭，看了幾秒鐘足以到她大腿的行李箱，她突然發覺這個東西真是一個累贅。
也許是中午的原因，公園附近並沒有很多人。將近零下十度的氣溫，鮮少人會出來。公園門口的木質長椅全都空着，林思喬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差不多所有的樹都掉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樹榦上纏繞着一圈又一圈的小彩燈，有的還掛上了幾個小紅燈籠。林思喬第一次覺得，平城的年味，是這般的重。
不遠處護城河的工程已經停工了，不過那些施工的指示牌還在，一輛挖掘機孤零零的停在那裏。
一陣風吹來，林思喬不禁打了個寒戰。她起身，朝着這條路的最北端望去。似乎是望到了盡頭，那片別墅區還在。那個地方，像是她心裏的禁區，她不願也不敢去觸及。她攔下一輛出租車，打算回家。
季木塵回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這個時間段，差不多是平城最堵的時候。他煩躁的拍了拍方向盤，前面排着長長的車龍。一閃一閃的車尾燈，看的他眼花繚亂。還好，在交警的指揮下，擁堵的路況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一路向北，到了新街那片區域，路上的車流顯然少了許多。新街住着的人，非富即貴。平城的有錢人就那麼些，所以住在這裏的人自然不多，季家算是其中的一家。
車內流淌着輕柔的鋼琴曲，季木塵不自覺的隨之哼出聲來。車子駛過一條種滿冬青樹的小路，終於在一座獨棟別墅門前停下。
季木塵關了音樂，打開車門下車。突然他在車子旁邊停住腳步，他仔細審視這這輛白色轎車，他認為，他應該換輛車了。
在褲子口袋裏摸索了半天，季木塵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帶鑰匙。無奈，他只好按起了門鈴。
季家父母正在客廳里看電視，聽到門鈴聲還以為是哪位客人。
“這麼晚了，會是誰啊？”季母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石英鐘，語氣有些不安。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季父說著率先起身，朝門外走去。
“哎，你慢着點。”季母緊隨其後。
當發現門口站着的是季木塵的時候，季母顯然輕鬆不少。季父讓季母過去給季木塵開門，自己則轉身進了屋。
“怎麼回事啊？你沒帶鑰匙？”季母邊開門邊問季木塵。
季木塵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和你爸還以為是誰呢，這大晚上的。”
“你們沒聽到車的聲音？”季木塵問母親。
“電視機聲音太大了，沒聽到。”
到了玄關口，季木塵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換上，又脫掉了身上的外套，屋裏暖氣開的很足，只穿一件薄毛衣就可以。
季母坐到季父旁邊，有條不紊的幫季父沏茶。
“怎麼才回來？”雖然是問季木塵，但季父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電視機屏幕。
季木塵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說:“和他們幾個一起吃了個飯。”
“你明天有事嗎？”季父終於把目光從電視機屏幕上轉移到了季木塵身上。
此時季木塵剛坐到沙發上，翹着二郎腿。
“應該沒事，怎麼了？”季木塵放下水杯，雙手環胸。
“我明天要去你林叔叔家一趟，你明早送我過去。”這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好。”季木塵以為父親要說的事已經說完了，他起身準備上樓休息。
“還有，林思喬回來了。”就在季木塵動腳的那一瞬間，季父再次開口。
所以，這才是父親讓自己送他去林家的真正原因吧。
“既然這樣，明天您自己去吧。”他向來不是一個容易被控制的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父親。
“季木塵，你能不能聽我的話。”季父顯然不高興了，連聲音都高了好幾個分貝。
“爸，你答應過我，這幾年不管我的。”季木塵毫不畏懼的直視父親。
“木塵。”季母開口，“我和你爸，也是為了你好。”
“我先睡了。”季木塵丟下一句話，快步上了二樓。
洗完澡躺在床上，季木塵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發獃。林家的那個姑娘，終究還是回來了。他一心想要逃避的事，也終究還是要面對。
他一把抓過手機，點開微信，直接在搜索欄輸入了林思喬的名字。然後，女孩的頭像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季木塵毫不猶豫的點開她的朋友圈，她應該是屏蔽他了，從她的朋友圈他看不到任何信息。
季木塵煩悶的把手機丟到一旁，從抽屜里拿出一根煙，點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記得他第一次見林思喬，是在高一的頒獎典禮上。那個時候，她作為學霸級的人物上台領獎，他作為觀眾在台下鼓掌。當級部主任念出領獎人名字的時候，季木塵才知道，原來她就是林思喬，一個樸素，瘦弱的小丫頭。
後來，他們總是會在學校的某個地方不期而遇。可這些機緣巧合併沒有改變什麼，他們之間仍然沒有任何交集。整個學校足足幾千人，沒有一個人知道季木塵和林思喬，其實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
在季木塵的眼裏，林思喬就是一個極其宿命，做事規規矩矩，從不違章亂紀的好學生形象。
直到那一次林思喬主動找他聊了微信，他對林思喬的認識又多了一個詞語:庸俗。
“林思喬，你不該回來的。”季木塵閉上眼睛，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來最後一次見林思喬時的情景。
第二天，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林思喬穿着法蘭絨的睡衣，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水藍色窗帘。雪勢雖不大，可飄了一整夜，外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客廳里不知道在做什麼，叮叮噹噹的聲音吵的她微微皺眉。
林思喬趿拉着拖鞋，打開卧室的門。林家的房子不算大，三室一廳，林思喬一打開門就看見了在客廳收拾東西的母親。
林意躺在沙發上，拿着手機打遊戲。林父坐在一邊，電視播着諜戰片。
“你們都起這麼早。”林思喬揉揉頭髮，打了個哈欠朝沙發走去。
她走到林意身邊，拍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給自己騰個位置。
林意白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到了沙發的一側。
“你今天要出去嗎？”林母邊擦地板邊問林思喬。
林思喬把頭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今天要和高菡一起去逛街。”
“下雪了還出去？”林母停住拖地的動作，看着林思喬。
“我看了，下的不大。”林思喬起身，慢慢走去去洗手間。
林母看向一旁的林父，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林母輕嘆了一口氣，放下拖把也跟着林思喬去了洗手間。
林思喬剛擠好牙膏，林母就出現在了鏡子裏。
“媽，你怎麼進來了？”看着鏡子裏的母親，林思喬把牙刷放進嘴裏。
“有件事，你爸讓我告訴你。”林母的手不安的攥着身上的圍裙，語氣也有些忐忑。
“你說。”林思喬邊刷牙變含糊不清的說。
“今天你季伯伯要來家裏做客，我想着，你能不能在家吃飯？”
聞言，林思喬刷牙的動作一頓，她從鏡子裏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母親，而後瞬間低下頭。
“媽，季木塵也來吧？”林思喬漱完口，把透明的玻璃杯放到置物架上。
水龍頭還開着，她斂着眼角，看着潺潺的水流。
“這個我不清楚，我想你季伯伯應該是要他來的，就是怕他不願意……”
“我昨天就和高菡約好了，實在不能不過去。等下次吧，下次再一起吃飯。”林思喬一把關上水龍頭，流水聲戛然而止。
“媽，我不想再見到他了。”她的聲音很小，小到都能被客廳電視機里的聲音蓋過。
林思喬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母親，母親的無奈和失落她盡收眼底。可是，她還是轉身出了洗手間。
換好衣服出來卧室之後，林母已經把早餐擺在餐桌上了。林父和林意正圍着桌子和剛煮好的小米粥，聽到林思喬的腳步聲，林父抬頭看了一眼林思喬，隨即又馬上低下頭。
林思喬看到父親欲言又止的樣子，一言不發的拉開椅子坐到林意旁邊。她伸手拿過一個包子，邊用湯匙攪着粥邊低着頭啃包子。進餐氛圍異常寂靜，甚至顯得有幾分尷尬。林母把剛做好的小菜從廚房端出來，菜碟放到餐桌上的時候，林母看了一眼林父，又轉臉看了一眼林思喬。
“林意，快點吃，你的聚會要遲到了。”林母想要緩解一下氣氛，只好從林意下手。
林意被母親吼的一臉懵，他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石英鐘，明明不晚啊。
一家人各懷心事的吃完早餐，林意出門去參加同學聚會了，林思喬也圍上圍巾準備出門。
林父在陽台看雪勢的大小，林思喬看了一眼背對着自己的父親，她還是慢慢靠近那具明顯蒼老很多的軀體。
“爸。我不想讓季木塵覺得我們家多麼主動。”
林父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她面無表情的人盯着外面，她的聲音，也像是外面的天氣這般涼。
“你們小孩子的事，我們大人也插不得手。”林父自然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他也不想自己的女兒以後過得不幸福。
“我知道該怎麼做。”她飽含情愫的眼眸格外深邃，像是在嚴肅的宣佈某件特別重要的事情。
有些事真的是剛剛好，剛從小區出來，林思喬就看見了季木塵的車正朝這兒駛來。她立馬轉過身躲在了保安室一側，避免季家父子發現她。
她很佩服自己這麼久了還能清楚的記着季木塵的車牌號碼，當年這輛車她也是坐過幾次。
季木塵把季父扔下就去了和師筠灝約好的小區，他昨天答應陪師筠灝去看房子的。
等到季家父子都沒了蹤影后，林思喬才跑去路邊攔了出租車。
季木塵到的時候，師筠灝已經在小區門口等着他了。這是師筠灝剛買的房子，準備做婚房用的。他的未婚妻，是低他一屆的小學妹。
“你女朋友沒來？”季木塵下車后並沒有發現顧念念，他鎖了車，問師筠灝。
“她今天有事。走吧，我們上去。”師筠灝說著先轉身朝小區裏面走。
這是一片開放式小區，四周沒有圍牆。環境還算不錯，只是在交通如此四通八達的地方，沒有圍牆的小區多少還是讓人有些擔憂。
“綠化不錯，就是不知道安保怎麼樣。”季木塵四處觀望着開口。
“這的入住率也就百分之五十，我們這一棟，至少有一半是沒出售的。”師筠灝站在電梯口，按了上升鍵。
季木塵輕輕一笑，“幸虧我沒搞房地產開發。”
電梯來了，他們二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去。師筠灝按了二十二層，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童瞳回來了。”電梯升到三層的時候，師筠灝突然開口。
季木塵微微轉頭看向站在他旁邊的師筠灝，他一直盯着電梯門口的樓層提示，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
電梯在五層停了下來，幾個物業的工作人員走進來，讓季木塵把原本想說的話又收了回去。
出了電梯，季木塵便忍不住了。
“怎麼回事？”季木塵的話，讓師筠灝開門的動作猛然一滯。
門鎖慢慢轉動，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由於房子剛裝修好，迎面而來滿是塗料漆的味道。
空蕩蕩的客廳並沒有什麼傢具，只有一條很久之前放在這裏的半新不舊的沙發。上面落滿了灰塵，讓米白色的沙發看起來成了灰白色。
師筠灝找來一條用過的毛巾，把沙發上的灰塵掃掉。
“童瞳瞞着她爸從家裏跑出來了。”師筠灝坐在沙發的一側，厚厚的海綿墊子立馬陷下去一大截。
“她來找你了？”季木塵點了一根煙，把剩下的半盒煙扔到沙發上，自己則坐在了沙發的另一側。
“嗯。”師筠灝伸手抽出一根煙，拿過打火機點着，忽明忽暗的紅色火光倒映在他的眸子裏，“她一出現，我所有的計劃都被她打亂了。”
“她現在在哪呢？”季木塵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一條長長的煙圈。
白色的煙圈一圈一圈的上升，直至消散。
“我給她找了一家酒店。”
“今天你是故意沒讓顧念念跟來的吧？”季木塵看着師筠灝，他知道，童瞳的突然出現，勢必會影響師筠灝和顧念念的感情。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童瞳在我心裏的位置，你是知道的。她昨天說，她想重新和我在一起。”
“筠灝，我們都清楚，童瞳她爸爸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們在一起的。之前為了逼你們分開，她爸做的那些事，你難道忘了嗎？”季木塵把燃盡的煙丟到地上，用腳把帶着火星的煙蒂碾滅。
師筠灝和童瞳是初中同學，後來兩個人又上了同一所高中，還分到了同一個班級。就這樣久而久之，兩個人理所當然的走到了一起。童瞳屬於真正的白富美，爸爸在國企當總經理，媽媽則是一個大賣場的負責人。而師筠灝的家庭，只能稱得上中等，父母都是工薪階層。家庭條件這方面，師筠灝遠遠比不上童瞳。童瞳的父親，是典型的資產階級思想，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的。童瞳瞞着父親，偷偷的和師筠灝交往。和師筠灝在一起的第二年，童瞳的父親意外發了這段小心翼翼的隱藏着的感情。為了阻止他們兩人在一起，童父給童瞳辦了轉學，把童瞳轉到了外地的一所高中。儘管分隔兩地，師筠灝和童瞳卻也是聯繫密切。後來，童父為了讓師筠灝徹底死心，聯繫了幾個小混混把師筠灝打成了重傷。為此師筠灝瞞着家人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住院的時候全是季木塵在照顧他。
沙發上的兩個男人全都陷入了沉默，在青春的陣痛里，他們誰都沒能全身而退。
“你說的對，只要童瞳她爸爸在，我和童瞳永遠都不會有可能。”師筠灝看着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好像昨晚的那場雪還沒有過去。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整間屋子的靜默，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不住的叫囂。
季木塵盯着手機屏幕，任由它慢慢響完，卻沒有絲毫接通的意思。
“怎麼不接？”鈴聲戛然而止，師筠灝不解的看着季木塵。
季木塵看着屏幕顯示的號碼，嘴角輕輕一勾，“還會再打過來的。”
果然，季木塵話音剛落，第二通電話機就打了進來。
“喂，爸。”
師筠灝莞爾，原來是季家老爺子的電話。
“我和筠灝在外面吃着呢。”季木塵面不改色的撒了謊。
“那好，你下午別忘了過來接我。”季父說完無奈的掛了電話。
季木塵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幾秒，隨後把手機扔到一旁。
“怎麼？老爺子讓你回家吃飯？”從剛才的通話內容，師筠灝大致可以猜到一二。
“我爸他今天去林家了。”
“林家？林思喬她家？”
“嗯。”
“怪不得讓你回去吃飯呢，敢情老爺子還想着撮合你和林思喬啊。”
“我爸媽這幾年，就一門心思的琢磨這事兒。”
“其實你和林思喬試試也不錯。”
“為什麼？”
“周微都出國了，你倆也沒可能了。”
“這和周微沒關係，我對林思喬，沒感覺。”
“木塵，這幾年你該玩的也玩夠了，是時候把心思收一收了。和林思喬在一起，也許是件好事。”
“我爸最近給我施加的壓力很大，我也不知道我能撐到什麼時候。你說，我們最後都得向父母低頭么？”季木塵說著又點着了一根煙。
“就像你說的，因為童瞳她爸，我和童瞳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或許你也一樣，因為你爸，你不得不選擇林思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