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婚書3
頭上簪纓金冠,身着雕龍刻鳳的紫色龍袍,腰橫玉帶,足蹬朱靴。這是朱雲昭上朝時的隆重裝扮。今天如此並非上朝。
瞧着銅鏡內劍眉星眸一張英俊的面龐,唇角露出一絲傲然得意的笑:紫衫,我還配的上你吧。
“父王,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照鏡子,有喜事么?你好像很開心?”
轉身看看芊芊,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故意道:“什麼喜事?沒有呀?”
“騙人!”芊芊小手捏着他的鼻子道:“父王騙人,不可愛喲。我都知道了,皇爺爺昨晚說,我很快就有娘了,父王,是真的吧?”
朱雲昭輕輕試探道:“芊芊,你、喜歡有一個新娘么?”
“那、是紫衫姐姐么?父王,我的新娘是紫衫姐姐么?”芊芊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他的答案。
朱雲昭含笑點點頭。
“父王,我早就喜歡她了,那你讓她早些過來陪芊芊好么,芊芊想她。”
“好!父王一定讓她早些過來陪你,可是,你不能再叫她姐姐。”
芊芊笑了:“我知道,我要叫姨娘。”
朱雲昭不禁將她攬入懷內,撫蹭着女兒的小臉,滿目疼惜與欣慰。
朱雲昭跨上雪無蹤,看看手中的聖旨,那是皇帝賜婚的指令,帶着這個,求親之舉自是十拿九穩的。帶着隨從抬着厚重的禮品,控制着內心的喜悅很快來到相府門前。
家人通稟后,凌珉帶着夫人及凌雲夫妻迎出府門,看着神采奕奕精神飽滿的太子、看着他身後那貴重的聘禮,盡皆一臉愁緒。
主僕明顯的強顏歡笑另朱雲昭有些不安,他感覺到凌府的氣氛有些異常,甚至好像暗暗的佈滿了愁雲慘霧。坐下來,喝着茶,誰都沒有說話,曾經來往密切、關係親近的雙方今日尤覺尷尬。
他們是不是不同意這樁婚事,在為無法抗拒發愁么,那我該怎麼辦?丞相是我恩師,自幼教我讀書做人,師恩如父,凌雲是我好友,情似兄弟,難道真要以聖旨強迫,傷害多年的感情?紫衫你在哪,你沒有勸勸他們么?我該怎麼辦?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娶你,先試探一下再說。
他帶着笑容起身,衣袖內取出禮單,對着凌珉躬身施禮:“太傅……”
失神的凌珉見狀急忙起身,雙手攙住朱雲昭,道:“太子殿下,先聽我說。殿下的來意老臣知曉,深知殿下對紫衫一片真情,可是,”凌珉側轉了身體,一縷憂傷與無奈濃重的侵上面容,然而又是極其的堅定:“紫衫無福,你們有緣無分,請恕老臣無法應親。”
“有緣無分,無法應親?”朱雲昭啞然失笑:“什麼是無法應親?”
“殿下自幼也是熟讀經史,應該知道人生一世最看重的當是仁義禮智信,這區區五個字可以指引、教導一個人的言行,但同時也束縛着人的思想和行為。十七年前,羅顯救下蒙難無辜的襁褓女嬰,他含辛茹苦多年撫養紫衫長大,那是仁愛、是情義,他是我凌家的恩人當之無愧,可惜一紙婚書倉促定下紫衫的婚姻,毀了她的幸福,這確是痛悔終生的不智之舉。可是明知是錯誤的婚姻,我們不能毀約,反之則是對故去恩公的不敬,失了禮法,更違背了誠信和諾言。不尊禮法,不正己難正人,不守信諾,如何立足天下。”
朱雲昭莫名其妙的苦笑:“太傅,你和我講這些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呀,你提到羅顯、提到婚書,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就不要和我繞彎子了,到底為何無法應親,我要知道原因。”
“爹,我來說。”凌雲看着太子道:“直說吧,你是知道的,紫衫和王英有婚約,如今,婚書仍在,完好無損就在王英手中。”凌雲簡單的講述了昨天發生的事。
“王英以此要挾,要與紫衫完婚,聲言一天內答覆,否則要狀告凌家私毀婚約,嫌貧愛富一女二嫁攀附龍門。殿下,事關紫衫和凌家的名譽,我們無計可施,此時此刻,怎敢擅自應婚。”
原來如此,是王英在作祟。自己多次饒過他,但他並不反省悔過自新,反而狗急跳牆施起小人伎倆,利用婚書相要挾,妄想得到紫衫,進行報復,這無疑也是報復自己。哼!可惜自己是太子,豈會讓他得逞。他唇角不覺的流露一絲冷笑,不屑的道:“無計可施?有這麼難么?辦法很簡單,殺掉他!”
“不行!”凌雲急道:“有婚約在手,紫衫就是他有名分的妻子,他死了,紫衫就是寡婦,嫁給其他任何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順。人言可畏,紫衫豈能不顧自尊,凌家自來身正名清,豈能任不辨是非者說長道短,損害名譽。”
朱雲昭深知羅紫衫的性格,更了解凌珉的為人,他視名聲如生命,向來嚴於律己,品質清高,由此廣博世人敬重與信賴。凌家有很嚴的家規,不得以權勢欺人,面對王英這樣道德淪喪的小人,他們如何對付,事關紫衫的清白,關繫着凌家的聲譽,難怪他們一家犯愁而無奈。
王英,我一度將你當成男子漢大丈夫,一度將你視為情敵,可是現在看來,你根本不配,你就是一個卑鄙無恥豬狗不如之輩!
這個混蛋如此猖狂!當初怎會心軟,留下這個禍害,給他留下繼續作惡的機會?朱雲昭劍眉一凝,面色變得陰沉。
“殿下……”
朱雲昭擺手制止他說話,看看手中的禮單,輕輕放在桌案上,一言未語的轉身離去。
但眸內轉瞬即逝的那道凌厲的可以攝人心魄的寒光,另凌雲深深震顫了一下。
他留下禮單顯然是不會因為任何的阻礙放棄紫衫,但那可怕的眼神是……當然是王英。他做事向來無所顧忌,發生這樣的事,他怎會放過王英。對於他來說,王英不過一隻任人宰割的小雞,可這對紫衫有什麼好處,對凌家有什麼好處,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但,他是無法阻攔他的。
就在此刻,他擔心的事情提前發生了。
王英本待給凌家一天考慮時間,可是熟料武蘊夏陽及文章找他理論,一番惡劣的言行另憤怒之極的兄弟三人忍無可忍,合力將他暴揍一頓。傷痕纍纍的王英豈能善罷甘休,他知道太子和凌家不會輕易就範,要想達到目的,只能不顧一切,先下手為強。
既有預謀自然早有準備,找來相交已久臭味相投的一群地痞……
時間未久,丞相之女、昔日女巡按不守婚約與太子關係曖昧的消息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欲傳欲烈……
杭州府衙門,王英狠狠的擊響堂鼓,狀子和婚書一起遞上杭州府的大堂。
文章、武蘊夏陽被傳上大堂作證,他們在蜂擁的人圍中擠上大堂。
堂下愈來愈多的聚集着不明真相的聽堂百姓,哄聲、不平聲、責罵聲、議論聲噪雜的攪在一起,那完全是對羅紫衫人品及感情的歪曲和侮辱,是對弱者王英的可憐、維護與支持。
驚堂木的響聲無法讓他們安靜,衙役的棍棒無法驅趕勢如潮水般湧來的謠言和抗議。堂上,人人惶恐不知所措,跪在堂下的王英終於露出狡黠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