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巡按
東宮
書房的窗開啟着,朱雲昭立在窗前,望着外面斜陽下的桃李紛飛,目光深邃。
那日清早回到宮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拿辛伯泰的罪證,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他決定辭位,既然要辭位當然無所顧忌,他要趁機將辛伯泰和齊王的野心徹底公開,那就是將辛伯泰的一切罪證上呈皇上,那是他必須做的。
可是罪證不翼而飛,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齊王所送舞姬季婉,果然季婉失蹤了。
凌雲輕輕走進,對着他的背影沒有言語。
朱雲昭明白,那是沒有查到季婉的蹤跡。
“殿下,找不到很正常,她畢竟是有來歷的,也許藏身在齊王府或者太師府。”
“如果不是罪證丟失,那天金殿上,辛伯泰的下場就不是被罷免丞相這麼簡單了,我真是大意,那些罪證都是下邊人九死一生搜集到的。”朱雲昭難掩自責的情緒。
“殿下不必犯愁,收拾辛伯泰這個老賊,還會有很多辦法,至於那些罪證也未必能起到決定性作用。這幾天觀察皇上對您的疑慮徹底解除,有皇上的信任,我們做事就方便多了。”
“不錯,從現在起,一切我將爭取主動。辛伯泰,他想安分守己都不行了。我要逼着他原形畢露,讓父皇徹底看清他醜惡的嘴臉和罪惡滔天的行徑。”他冷笑着對凌雲道:“眼下老賊最得力的人只有一個,就是王英。當初趁我離京打獵的時機讓他補了京城都尉,這顯然是控制兵權,隨時準備兵變。”
“是啊,老賊一心擁護齊王,煞費苦心的秘密籌建兩隻隊伍要與殿下抗衡,可惜江城的勢力在殿下運作下樹倒猢猻散,浙江的又被紫衫查剿而土崩瓦解,雖然矇騙過皇上躲過一劫,但老賊丟盔棄甲元氣大傷,為此還大病一場,他的圖謀和野心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目前他只有王英這一步棋,王英手下護城軍有一萬餘人,齊王府太師府還各有護衛軍二千,若發動兵變對殿下也是不利,殿下應早對王英下手,及時防範。”
朱雲昭搖搖頭微笑着坐下端起茶杯,道:“暫時我還不想對他怎樣,倒想讓他過一些心驚肉跳的日子,讓他多做一些噩夢。不過,我聽說他為人很差,與下屬離心離德,打算派幾個貼心人去幫他。”
凌雲疑惑的道:“貼心人,是誰?”
“武蘊、夏陽。”
“他們……”凌雲明白,面帶笑意道:“那就讓先他做幾個噩夢吧,否則太便宜他了。殿下,那個舞姬季婉怎麼辦?”
朱雲昭放下茶杯,目光奇異的道:“凌雲,她不是舞姬,她是本宮的一個良媛(太子側妃名號)。”
凌雲先是一愣,但聰明的他忽的恍然,東宮丟失舞姬不算什麼,但失蹤了側妃卻是要驚動朝廷的大事,朱雲昭的意思要把事情鬧大,他要用季婉大做文章。
果然,沒兩日皇上聞聽此事,立即將朱雲昭招進宮中。異常震驚的看着垂首而立朱雲昭問道:“這是何時發生的事?一個大活人怎會突然失蹤?”
“回父皇,已經五天了。事發在羅紫衫入獄那天的夜裏,兒臣去天牢探望羅紫衫不在宮中,所以不知細情,宮中人疏忽也沒有察覺,早晨回宮才知她不見,而且丟失很多有價值的東西,兒臣一直差人尋找不見她的蹤跡。”
皇上驚疑的看着他:“你在獄中和羅紫衫共度一夜?”
朱雲昭低垂下頭:“她、膽子小,又生死難料,兒臣不忍她獨自凄涼,故陪她一夜。”
“豈有此理!堂堂太子居然跑到牢獄過夜,成何體統!太子側妃盜物私逃出宮,偌大東宮居然無人發覺,這豈不是天大笑話,我皇家顏面何存!”
“兒臣知錯,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哼!東宮多年無主,宮中一切無人管制,生事是必然的。早聽朕的勸告選了太子妃就不至於此。”皇上瞧着低頭不語的朱雲昭,生氣道:“朕差人調查此事,尋找季婉,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皇家尊嚴決不可失。”
“是,父皇要派誰辦理此案?”
“此案與眾不同,不易大肆渲染,當然要派一個精明能幹又可靠的親信之臣。”皇上想想道:“事關內宮妃嬪,最好當然是女子,羅紫衫無疑是最佳人選。傳旨,命羅紫衫代理巡按,深入調查太子良媛季婉失蹤一案。”
羅紫衫代理巡按?這個決定出乎朱雲昭的意料。羅紫衫已是名正言順的女巡按,這是前無古人絕無僅有的事,他為她感到興奮,但興奮之餘卻是更多的憂慮和擔心。
再次穿上巡按官服,坐進巡按衙門的羅紫衫並沒有過多興奮。失蹤的是太子側妃,她只和三個人有着密切聯繫,那就是太子、齊王和辛伯泰,她考慮到事情的棘手和麻煩。
在經過一系列的準備,發出了一些必要的指令后,羅紫衫帶人來到太師府。
短短几日,門庭顯赫的太師府變得冷清肅靜,辛伯泰頭添白髮,面容暗淡,明顯蒼老許多,但眼中那陰冷幽暗之氣卻永遠揮之不去。
羅紫衫沒有想到會有一日走進這座令人憤恨又畏懼的太師府,更不會想到打開府門迎接自己的恰是殺父殺兄的仇人辛乾、辛楚父子。
不同的是此時的他們已無半點驕橫和凶蠻,卑躬屈膝、言語維諾的他們相反讓她心生幾分憐憫。
大廳內禮貌的和辛伯泰見過禮,羅紫衫開門見山問起季婉的事。
“本案奉旨追查太子良媛失蹤之案,但對她的情況知之甚少,苦於無處下手。聽說此女是太師和齊王敬獻太子殿下的,想必對她應有些了解,煩擾太師將知道的事情相告,本案不吝感激。”
“巡按大人真是客氣,我早猜到你會來的。你是奉旨查案,我們當然要儘力相幫。”辛伯泰對辛乾道:“當初季良媛是你們發現找到的,把你們知道的情況講於巡按大人聽。”
“是。季良媛是富陽府人,祖父生前做過四品官,父親幾年前是富陽知府,兩年前因受賄造成幾起冤案,被革職查辦,不久憂鬱而終,家道由此敗落。去年她與母親流落京城,不幸母親染病身亡,她跪倒街頭賣身葬母,被我遇到,於是幫她葬母后帶回府中。”
辛伯泰道:“這就是我們了解的情況,帶回府後,恰被齊王看到,齊王見她品貌端莊,擅長歌舞,且出身不錯,提議獻給太子殿下,便送到東宮。枉太子對她恩寵有加,她卻不知實務,不但私自離宮,還竊取了東宮寶貝,我們真是看錯他了。”辛伯泰看着羅紫衫深深嘆息。
“原來如此。太師可知她入府之前居於何處,還有沒有別的親人?”
辛伯泰看着辛乾,辛乾搖頭道:“這道沒有詳細問過,在京城應該沒有親人,否則也不至於賣身葬母。”
羅紫衫點點頭:“既然無親無故,難得有容身之處,況有太子之寵,為何離開東宮呢?那、依你們看,她離開後會去何處?”
辛伯泰捋須笑笑:“這個我們就不知了,既然離開想必有難言之隱,亦或在東宮生活並不如意。巡按大人,不知她臨走盜竊什麼寶物,太子殿下如此興師動眾?有巡按大人在,太子殿下不會單單為個女人如此吧?”
羅紫衫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悠然一笑道:“太師知道的,他不是一般的女人,是得太子寵愛的良媛啊,她的出走關係東宮的聲譽,至於竊走的是什麼則不重要了。太師,恕我直言,季良媛畢竟是您和齊王獻給太子的,現在她失蹤了,按常人的眼光,只怕這太師府和齊王府是脫不了干係的,希望太師通知齊王一下,如果有季良媛行蹤,千萬告知我,最好不要等到太子殿下親自過問,那會生出許多麻煩。”
辛伯泰微微頷首:“我明白,如果有季良媛信息,我會及時告知巡按。”
羅紫衫起身一抱玉碗道:“多謝太師,紫衫討饒了,就此告辭。”
辛伯泰叫過辛乾父子:“送巡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