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不堪回首

藍精靈村莊的正中，有一幢蘑菇房，建得比其他的小屋更大、更高一些，那裏是村長藍爸爸的住處。

藍爸爸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他梳着一頭整齊的黑髮，根根如鋼絲般層次分明。他有一張長方臉，臉上皮膚顯得很粗糙，下巴上濃密的絡腮鬍子，把他古銅色的臉龐遮蓋了一半。此時他正在為他對面的一個中年人倒着藍莓酒，邊倒邊說：“倪光遠，你今天可有口福了。我剛釀好了藍莓酒，你就來了。”

同藍爸爸相比，倪光遠長得白白凈凈，還戴着一副金邊眼鏡，顯得斯文多了。他苦笑一下道：“你以為我今天想來。”

倪光遠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贊道：“不錯，你可以去開酒廠了。”

藍爸爸又道：“咱們有多少年沒見面了？”

倪光遠回答道：“沒有二十年也差不多吧，時間過得真快啊。”

藍爸爸感嘆道：“我可真不想見你。”

倪光遠同樣回敬道：“我也不想。”

藍爸爸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這才道：“說吧，這次來找我幹什麼？我的學生可個個都是寶貝，不會借給你用的。”

倪光遠罵道：“小氣！我不來跟你借學生，恰恰相反，這一次我給你帶了一個學生過來！”

藍爸爸驚訝地道：“你們藍海城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送學生過來了，這次居然出了一個？”

倪光遠點點頭，臉上沒有一絲驚喜，倒有一些沉重。

藍爸爸問：“這個學生怎麼被發現的？”

倪光遠回答道：“全班四十七個同學，有四十六個人成績一樣，你覺得正常嗎？”

藍爸爸眼睛一眨道：“這個得看具體情況吧。說不定試題很簡單，有四十六個人考滿分，這也很正常啊。”

倪光遠搖頭道：“問題是並非如此，而且並非一次。有一個高二的班級，是全校最好的重點班，在幾個月的時間接連發生以下的情況：物理滿分一百五十分，全班四十六個人考78分，而且相互之間絕對沒有抄襲，可是錯誤的地方完全相同；數學一百五十分，全班有三十六個考98分，相互之間錯誤雷同。

這樣的一個班，原本成績優秀的學生每次考試都發揮不理想，最終每門的課的成績都和班裏的某個女生相同。

再說的明白一點，比這個女生水平高的人，成績都無法超過她；比這個女生水平低的人，成績不受影響。

根據平時的成績，全校年段前五十名，他們班要佔到三十多個。結果這一次期末考試，他們班前五十名一個沒有，倒有四十多個人成績並列，完全相同。

班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女老師，教了三十多年書沒見過這種情況。成績出來后在教室里對着全班同學哭了個稀里嘩啦，認為是這些同學串通好了故意搗亂，給她這個班主任添堵。”

藍爸爸皺了一下眉頭道：“這是一種什麼能力？以前好象沒有見過。只有她們班的同學受影響嗎？”

倪光遠道：“不止她們班的同學。她家對門的孩子，本來鋼琴彈的挺好，只因為她不會彈鋼琴，現在對門家的孩子連鋼琴都忘了怎麼彈了。”

藍爸爸一臉困惑道：“這是一種什麼能力呢？真的是很新鮮啊！高二的女生，也就是說她今年十七歲。這個年齡異能覺醒算是正常，我這裏的孩子基本都是這個年齡。”

倪光遠道：“我把這種能力定義為――弱化。”

“弱化？”藍爸爸重複一遍道，“這種能力有什麼意義呢？”

倪光遠一臉嚴肅地道：“從目前情況看，她基本只能影響到同齡人的學習。可是我推測，如果她將來把這種能力完全掌握，可能對所有的異能者都產生影響，使他們的各種異能失效。”

倪光遠的推測使得藍爸爸一驚，搖頭道：“你這個想法有點異想天開了！她能夠影響其他的異能者，而且是所有的異能者？這個太不可思議了！”

倪光遠道：“所以我只說是推測，而沒有說一定。反正我把她送到這裏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說不定在你的教導下，她真的可以做到。”

藍爸爸狡黠地一笑道：“你把她送過來，我就一定要收嗎？我的藍精靈學校報道時間截止到昨天晚上二十四點整，你已經遲到了，可以再把她帶回去。”

倪光遠不耐煩地道：“你不要故意找茬了！我既然把她帶來，自然就有辦法讓你收下。”

藍爸爸看了倪光遠一眼道：“噢，是嗎，那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麼辦法。”

倪光遠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是藍鳳凰讓我帶她來的！”

一臉不屑的藍爸爸表情立刻僵滯，他愣了一下后，腦袋一歪，向著窗外望去。

倪光遠也向窗外望去，從這個窗戶看出去，只能看到紅花綠樹和幾幢蘑菇狀的小屋。那群孩子們聚集的地方，並不在窗戶的視野中。

可是藍爸爸向窗外望了一眼后，立刻兩眼放光，回過頭來盯着倪光遠問：“那是你和藍鳳凰的孩子？”

倪光遠有些驚訝地看看藍爸爸道：“你又複製了誰的異能？光的直線傳播好像限制不了你的視線，這應該是一種視覺異能吧。”

就如同倪光遠沒有回答藍爸爸的問題一樣，藍爸爸也沒有回答倪光遠的問題，而是長嘆一聲道：“唉，長的可真像啊！你和藍鳳凰的孩子都已經十七歲了，而我還是單身一人！”

倪光遠道：“這能怪誰？藍姐姐陪你守在這裏也有十幾年了吧。人家對你一往情深，就打動不了你？”

藍爸爸面帶恨意道：“當年不是因為你，那藍鳳凰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倪光遠譏諷道：“聽你的意思，好像是我搶了你的老婆！如果藍鳳凰對你有意，她早就接受你的感情了，哪還有我的機會？”

藍爸爸不服氣地道：“如果沒有你出現，我早晚會打動她的心！”

倪光遠回擊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藍姐姐這些年對你的付出難道還少？你被打動了嗎？”

藍爸爸被堵得一時無從反擊，擺手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我們難得見一次，還翻這些陳年老帳，顯得我們心胸太狹窄。”

倪光遠冷笑道：“是你要提起的，我只是提醒你珍惜現在。”

藍爸爸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岔開道：“藍鳳凰那麼強大的異能，水火雙屬性，為什麼你們的孩子變成了弱化？”

倪光遠搖頭道：“這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如果能夠說的清楚，就代表着我們可以人為地製造異能者，或者把異能者變成普通人。

我這麼多年一直從事異能者的研究，根據我的統計，異能者的後代中仍然出現異能的，大約只有十分之一。而這十分之一中，又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異能同父母保持一致，發生異能變異的不到百分之二十。

我們家的孩子偏偏就屬於這少數人，既出現了異能，還出現了變異。”

藍爸爸思索道：“這種弱化的異能不會是從你身上繼承的吧？”

倪光遠道：“我不是異能者。我的家族史上，目前也沒有聽說有出現過異能者。而根據我的統計，正常家庭後代中出現異能者的，不到百萬分之一。

所以這孩子的情況，實在讓我和她媽媽看不懂，最終決定把她送到你這裏來。希望在你的教導下，她能夠學會掌握自己的異能。”

藍爸爸立刻感到壓力山大，苦笑道：“你們可真瞧得起我。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異能，可沒有教導她的把握。”

倪光遠道：“你的異能是複製，自然可以把她的異能複製到自己的身上，進行研究。這一點，我和藍鳳凰都做不到。

如果你都教不了她，那我想不出來這世上還有誰可以教她！”

藍爸爸猶豫再三，最終沉着臉道：“如果是你送來的，我肯定是不收的！不過既然這是藍鳳凰的意思，那我無論如何都得努力去嘗試一次。

但是，有一點我要說明白：公是公，私是私，我這個人一向公私分明。既然你把她送到了這裏，那她就會被記錄到國家的異能者檔案之中。等她年滿十八歲之後，國家會隨時根據需要，徵調她為國服務。

你想再讓她過普通人的生活，恐怕比較難了。”

倪光遠並不在意，微微點頭道：“這一點不用你說。我就是干這個的，還需要你來提醒？

藍鳳凰當年名噪一時，最大的希望就是過普通人的生活。所以這些年來她一直默默無聞地當一個家庭主婦，也希望我們的孩子如此。

而我覺得沒必要如此保守，苛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趨避之！如果國家有需要，而我的孩子又有能力去做，我以此為傲！”

藍爸爸佯怒道：“把孩子送到這裏來，恐怕是你的主意吧？藍鳳凰並不同意！”

倪光遠笑道：“她確實不是很想這樣做。異能者的生活她已經過厭了，不想讓孩子再這樣。只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長大就好，當個普通人就好，不想再讓她拋頭露面，受到別人的關注。

所以這個孩子從小就比較自由，也比較懶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並不是什麼特別優秀的孩子。單就學習成績而言的話，她在他們班倒數第二。”

“倒數第二？哈哈哈哈……”藍爸爸一陣狂笑，似乎是自己找到了嘲笑倪光遠理由，指着倪光遠的鼻子笑道：“你這個永遠都考第一的怪物，居然會有一個全班倒數第二的孩子！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看到藍爸爸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誇張地嘲諷他，倪光遠怒道：“你要搞清楚，我女兒所在的班是全校最好的一個班！哪怕是倒數第二，放在整個年段來看成績也是靠前的。

所以你不用太得意，我女兒的成績算是不錯！”

藍爸爸這才想起來，之前倪光遠確實說過，那是全校最好的一個班。可還是忍不住藉機譏諷道：“你女兒學習不行，那有什麼拿的出手的？聽你剛才的意思，鋼琴也不會啊，她的時間都用來幹什麼了？”

倪光遠道：“她媽媽希望她自由成長，一切都順着她的性子來。結果除了學習不行，別的都還不錯。

她是學校女子籃球隊的隊員，排球、足球也經常玩。雖然短跑成績不是很突出，可是長跑成績優秀。還有繪畫、唱歌也不錯，儘管按照她自身的意願，沒有參加過專業培訓，但是作為業餘愛好，花費的功夫可是不少。”

藍爸爸點頭道：“聽明白了，就是愛好的東西不少，但是沒有哪一樣能夠真正對別人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十樣通不如一樣精，真是瞎耽誤功夫了。

對於她自身的異能，她自己是怎麼看的？”

倪光遠道：“她媽媽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有異能，所以之前我一直在騙她，說她身上的能力是我所進行的一項新技術實驗。我在某一次研究當中，發現通過某些方式，可以讓人擁有弱化的能力，於是就拿她來做一下嘗試。

但因為這是一項新技術，尚處於實驗階段，所以還沒有找到解除這種能力的方法。因此要想不影響其他的同學，只能通過她自己的努力，讓自己的成績成為真正的全班第一來解除。”

藍爸爸咂舌道：“你找的這個理由，好像並不高明啊。結果如何呢？”

倪光遠沮喪道：“結果你已經看到了，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她送到這裏來了。

她其實這幾個月很努力，甚至是很拚命，拼的我看着都心疼。可惜學習成績這個東西，真的是基礎太重要，幾個月的時間不足以改變什麼。

明年就是高三了，我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她耽誤班裏其他的孩子。那些孩子們一到考試就失憶，會做的題就是做不對。幾個月折騰下來，都快得神經病了。”

藍爸爸又問：“那藍鳳凰同意了？”

倪光遠無奈地道：“不同意又能怎麼辦？他們班裏已經有好幾個孩子，被家長送到醫院，進行腦部核磁共振檢查了。她總不能為了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就不管別人家的孩子。

就算孩子成為記錄在冊的異能者又能怎樣？既然她已經成長為一個異能者，那就要學會承擔異能者所應該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