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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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廷自然有新朝廷的氣象。幾場后宅聚會下來,基本上京城是個什麼新的格局也浮現出來大半了。
齊、秦兩家本來就弱勢,再加上被人抓住和陰韌有所聯結的證據,從王元昭坐上那個位置開始,他們兩家連同相關的家族就是王元昭重點打擊的對象。
這兩家也沒什麼出挑的子弟。
楚家和魏家卻反而看上去勢頭不錯。
不過這當中的區別又都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
魏充到楚家來找過楚漸幾次,意圖結盟,那急功近利的姿態連遮掩也不遮掩。幾大家族祖上本來關係也不錯。然而兩人還是不歡而散。
簡直讓人難以想像這會是在近幾年的風浪裏帶領魏家一路破浪而來的魏氏家主。
就連魏嘉音都為父親的反常覺得有些奇怪。
魏夫人支支吾吾的態度更是令她起疑。
魏嘉音的二哥魏嘉晉已經被魏充請旨冊立為世子。魏嘉斌屍骨未寒,魏充丟下長子的速度太快。
與之同批被允許了世子冊立的,還有包括東山侯府在內的幾個家族。
“依你的看法,魏家究竟打的什麼算盤?”御書房中,王元昭正和王普面對面說著話。
王普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王元昭也不點破。他最近進出太後宮中的頻率偏高,夏三娘聲稱王普畫技不錯,請他幫忙描繪畫像。
王普隨後反應過來,應了一聲,隨口應到:“魏家也許碰到了什麼麻煩。”又或者確切些,是魏充有什麼事。
王元昭看得好笑。王普也像是知道自己走神,隨後又補了一句:“陛下可以派遣人問一問那二公子。”
魏嘉晉畢竟不是從小被作為繼承人培養,在行事說話上和魏嘉斌差了太多。從他身上入手,也許可以打探一些什麼來。
還有一句話王普沒說,王元昭同樣能夠明白,比起拐彎抹角,其實王元昭只需要去一趟魏嘉音那裏,以魏嘉音如今對待王元昭的態度,露餡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王元昭想也沒想,就將這事否決了。
所以王普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提也沒提。
其他在場的大臣想法也不會差得很多,楚家人口少,不足為患。可魏家姻親遍佈京城,族中又算得人才濟濟,魏氏也就是沒有稱帝之心,否則當初京城那個時局又要變上一變。
御書房中議論一番,眾臣到議論完了事情退出去,獨有一人被例外留了下來。
王元昭看着面前人,友善地道:“坐吧,這兒沒外人。”
楚絳得到允許,方才在座位上坐下,並不清楚王元昭將他留下有什麼想法打算。牆頭上傳自南洋的鐘錶發出輕微的機械聲響。
王元昭看了楚絳有一會兒,卻沒有說任何的一個字,楚絳也沉得住氣,並不抬頭。
王元昭輕不可聞地嘆出一口氣來,半晌,決定打破沉默。
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只不過在一般的人面前會隱藏一些真心,讓他看上去有些難以測繪。光線照進來,楚絳答話的時候抬起頭看去,微微刺眼的光線讓他看不清王元昭的神色。
御書房裏的兩個人說了什麼,大概就連貼近着站在門口外等着伺候的太監也弄不清楚。
楚絳從裏頭出來,一路回了府,難得主動去了林茜檀那兒,陪她和孩子好好吃上一頓飯。
林茜檀至今也沒有將和離書送到官府去核准生效,楚絳心裏不由生出一些希望來。不過理智也在告訴他,最正確的選擇是什麼。
用飯時,他時不時給林茜檀夾菜,眼睛就是看也不看她,那模樣比幾年前兩人還未成親時反而還要拘謹。
林茜檀想到楚絳將和離書給了她的那天曾問過她一個問題。
“對你而言,可否對我有過哪怕一絲的男女之情呢?”
這個問題當日林茜檀就給了楚絳回答,她對於他,確實更多就只是兄妹之情。即使萌生過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也還沒有來得及發芽,就胎死腹中了。
那一天,她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現在,對於楚絳來,林茜檀自然高興。他們小的時候就經常一起坐着一塊吃飯。就是長大一些之後,有了男女之別,這才有了區分。
楚絳照例是拿別的話題做引,說了幾件外面的事。然後才說到了點子上,他道:“你把和離書送去官府吧。”
說出這些話來,楚絳自己反而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從在閩州出事的時候開始,他就覺得自己應該退場了。
林茜檀聞言愣了愣,乾脆也將話給挑明了說,“既然嫁予你,可沒有因你出事就另謀生路的道理。”
楚絳卻是決心十分堅定的,幾個時辰之前和王元昭待在一起時說過的話便跳了出來浮現在他腦海里。
王元昭告訴他,楚筠確實是他的女兒。請他不要多心。
楚絳想到自己一度懷疑,就心中慚愧。不過轉念一想,本來還猶豫不決的心思便也因此明朗了。
不然也不會過來。
他不答反問王元昭:“一個殘缺之人,要如何好好過日子?這樣的話還要我說幾遍呢?”
思緒切回眼前,楚絳笑言:“其實你應該清楚,我的性子。”他也有自尊心。如果身有殘缺,又怎麼會願意再在喜歡的人身邊染指。
做不成夫妻,做回兄妹也不錯。
林茜檀沒有當場答應他,不過心裏其實也清楚,楚絳沒有說錯。孩子天真無知,在林茜檀的懷裏動了一下。
楚絳見林茜檀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臨走之前又道:“不管將來如何,只要你想,一直住在這兒也無妨。對外,咱們還是原來的關係。”
林茜檀嘆氣,叫來錦荷,把楚絳給送了出去。她自己則是抱着萬事不理的女兒在圓桌旁呆坐了有一會兒。
不一會兒。
“錦荷,剛才你聽到了吧?”
錦荷送完楚絳回來,林茜檀將她叫到了跟前,問了問她。
“聽到了。”
錦荷以為林茜檀要問她楚絳說的和離的事。
“若是和離,回了侯府,也未必是好事!”
結果林茜檀問的,卻全是風馬牛不相及。
“你怎麼看,那位符大人!”就是楚絳提起的那個突然和他親近起來的符大人。
錦荷反應也快:“主子是在懷疑,他就是姑爺的生父嗎?”
楚絳身子受損的事,沒幾人知道。錦荷早就疑惑兩位主子婚姻怎麼突然就走向失敗。
林茜檀點了點頭。卻又在心裏搖了搖頭。楚絳的生父是誰,她早就清楚。她不是懷疑,她是確定!
錦荷最早聽說楚絳身世的時候,還十分不可置信,不過現在她已經接受了這件事。
那位大人接近自己的親生兒子,甚至半開玩笑地想看一看小包子。骨血天性,也許真的不能磨滅。
“這樣吧,你與綠玉說說,讓她去將這事漏給母親知道知道,看看母親那裏是個怎樣的態度。”
楚絳能力雖強,有時也會有天真之處,對方既然有心接近,她又不熟悉對方人品,還是看看江寧娘的反應比較好。
江寧娘雖說有時胡鬧,但起碼在這方面還是比較靠譜的。
綠玉很快就去了,江寧娘也很快就給出了反應。
第二天,林茜檀便聽說江寧娘一大早地出了門。跟上去的人回來傳信說,江寧娘跟着一個看上去俊秀儒雅的中年男人進了一間包廂,跟蹤的婆子不敢靠太近,便不清楚屋子裏都說了什麼。
只知道隱約有摔砸尖銳物品的聲響和斷斷續續罵人的聲音。
看來江寧娘和她的前任情郎當年是不歡而散的。
婆子事先得了林茜檀囑託,將自己所看所聽事無巨細地說來,林茜檀聽了之後心裏便有底了。
江寧娘是一肚子火回家的。她和符融早就一拍兩散,之前為了接濟符融,她已經貪污了一大筆銀子。符融再次得寸進尺,倒是打起了那孩子的主意了。
江寧娘覺得難堪,自己一時氣憤,竟然說了那樣的話:“那又不是你兒子的女兒,你看什麼看?”
雖然不知道屋子裏說了些什麼,但林茜檀想也知道江寧娘沒什麼好話了。不過從她所獲知的情報來看,那個符大人的人品應該不差。
不過叫林茜檀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在這次見面之後,那位符大人還是想見一見自己的孫女,看上去並沒有受到江寧娘的影響。
林茜檀想了想,同意了。
十一月初八,京城城西一處地段十分偏僻的茶樓里,林茜檀在楚絳的陪同下,見到了前世時短暫見過一兩次的符融。
百聞不如一見,近距離接觸,林茜檀方知楚絳身上某些性格算是像誰。
見面短暫,又男女有別,林茜檀上午出門,不到中午就回了去。回去的時候手裏還帶上了符融無論如何也想送給她的一份“見面禮”。
鍾嬤嬤覺得“這位符大人有些不知禮”,竟然不顧禮儀給有丈夫的同僚妻子送禮,可林茜檀知道這位符大人給她的大概並不是什麼普通的玉佩,那是給“兒媳婦”的見面禮。
楚絳也在那兒,鍾嬤嬤到底知道閉嘴,楚絳不以為意,正抱着小包子輕柔哄着。
小包子出生以來第一次出門,那個興奮勁到現在還沒有消退下去。
林茜檀想了想,再一次把都到了喉嚨口的話給吞咽了回去。反正符融無意戳破自己身份,她還是別說了。
楚絳已經很久沒有在林茜檀的屋子裏睡下,這一晚,兩人將小包子放在中間,說一說話,然後各自睡去。
錦華聽見這消息,淡定如常地叫人收拾床被。江芷悅卻氣壞了,她至今還沒被楚絳碰過,又怎麼不嫉妒。
她打翻了屋子裏所有的茶杯。
到了夜裏,本來她還想彈琴作妖,結果只是換來了楚絳一通訓斥。
前一天還是艷陽高照的天氣,到了林茜檀第二天起來時,外頭已經是鵝毛大雪了。
林茜檀被窗紙上拍打得簌簌發響的聲音吵醒的時候,楚絳早就已經爬了起來離開。她坐了起來,摸了摸邊上的枕頭,已經冰涼。
錦荷幸災樂禍地和另外幾個進來服侍林茜檀起床,嘴裏急不可耐:“姑爺親自給送了《女誡》去,說是讓抄滿十遍呢。”
林茜檀搖頭:就是楚絳也不能免俗,喜歡拿《女誡》這樣的毒教材去壓人了。
天氣冷了,皇宮裏面就要遵照以前的例子,給各家各戶權貴發放過冬的禮品,以示皇恩。林茜檀才起來,就聽說外頭來了人,送的是養生的粥品和一些小玩意。
江寧娘請冒着大雪送粥來的內侍去了客廳邊上的暖閣里喝茶,他們自己則是乾脆將這些粥用來當作這一天的早餐了。
一家人坐下來吃飯,都紛紛誇讚這粥好喝。只有林茜檀從中嘗出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這股味道,分明是她以前那一世快要死的時候,在大軍營帳里聞到的味道。
同樣的味道,她有自信她的鼻子是不會聞錯的。為什麼這樣的味道會再現呢?
也因為這粥,憑白勾起了她許多平時被忽略掉了的記憶。
林茜檀端着粥碗的動作和神情不由自主變得柔和了一些,吸引得桌上的人不約而同朝她看了過去。
林茜檀當然也清楚這粥只是御膳房中某個大廚做的,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所以在吃完了早飯之後,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就是心裏沒辦法平靜。
那送粥的內侍回了宮裏,去了魏嘉音跟前,依次稟報貴人們收到賞賜的情況。
魏嘉音笑:“御膳房的廚子辛苦了,有賞!”一樣葯粥,幾種時令的乾果,再加上四種象徵吉祥如意的暖香包。每家每戶都有。
這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比較上心。所幸收到的回饋都還算不錯。
並不是楚家一家將她賞賜下去的東西當作了早餐,可她所在意的卻只有楚家。既然絕交,那麼那人便只是她的敵人了。
於是她仔細地問了問。
又問了問王元昭在幹什麼。
這是魏嘉音面前的宮人最近每天都要回答的問題。宮人回答道:“陛下下朝之後,去了御書房中。”
一模一樣的回答,魏嘉音聽不厭,她上次和王元昭有所口角,至今不曾和好。秘葯的事暴露之後,王元昭對她,對魏家的態度,似乎一下子差了許多。
另外一邊。
王元昭可不知魏嘉音那些心思,他也並沒有故意躲避不見。而是真的有很多的事情讓他沒空。
不過對魏家的態度變差卻是真的。
御書房中,正在議事。
打頭的魏家父子正皮笑肉不笑地和王元昭隔着一張桌子唱對台戲。王元昭剛剛“提拔”了幾個魏家子弟,魏家的父子正在那兒“謙遜”着。
其他的大臣則是站在邊上,隱隱有那麼點和魏家父子拉開關係的意思在。
魏充自詡吃過的鹽比王元昭一個靠運氣上位的小輩吃過的米都要多,起初其實並沒有把王元昭看在眼裏。
可王元昭同樣也沒把魏家太放在眼裏,若不是看在魏嘉音的面子上,前幾天他下手還可以再狠一點。
魏家分家的幾位族人被人翻了陳年舊賬,紛紛鋃鐺入獄。主事官員並沒有看在魏家如今“得道”而給予面子。
其中一人罪行尤其嚴重者,甚至被迅雷不及掩耳地判處了秋後問斬。
各家官員在這件事上並不摻和。御書房裏一陣暗流洶湧的。
魏嘉音聽說這些,已經是事後半個時辰。
魏嘉音有些不安。
她的族人犯事她也才知道!
林茜檀對此同樣有些擔心,新朝初立,若非必要,實在不應該先在朝廷內部造成不穩。二狗子是不是有什麼資本可以壓得住魏家?
這天晚上,無人知曉王元昭悄悄地出了一趟皇宮。京城小酒攤子上,兩個同樣身穿粗布麻衣的漢子臉上烏黑地坐着碰“杯”。
其中一個看起來個頭稍微矮一些的,給個頭高的那一個倒了一杯酒,旁邊同樣在喝酒的路人只聽見他在說:“你不是不喝了?”
那個頭高一些的笑了笑:“碰到別人我自然是不喝了,不過碰上你,小酌幾杯倒也無妨。”
王元昭許久沒穿過打魚時候經常穿的破衣服,王大狗也一樣。正一臉嫌棄地看着這兩個人的攤主有點兒懷疑這兩個臉上看起來髒兮兮的男人有沒有銀子支付酒錢!
王大狗聽了弟弟的話,心裏高興,臉上偏偏不表現出來:“那便宜你了,這些酒水醇數可不高。”
王元昭聽着笑,伸手也抬起小酒罈子給哥哥再倒滿一碗。
兄弟二人喝了許久,等着附近沒有了別的客人,兩人才不知不覺把話題說到了白天裏的事去。
王元昭人在宮裏,但是並不介意像小的時候那樣將自己的事分享給兄長,王大狗聽了,低頭笑:“你自己明明有主意,怎麼每次都喜歡來問我。”
王元昭道:“不然你以為我做什麼要把你弄回來京城,還不是為了遇見事情的時候,能夠有個參謀?”
王元昭說的當然是玩笑話,兄弟倆都知道,真正想叫王大狗留在京城裏做一番大事的,是夏三娘。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也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竟是主動與魏家遞橄欖枝。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王大狗道。他指的,不止是魏家的事。
王元昭將酒碗小口輕抿,道:“聰明如楚家的人,懂得棄車保帥。大智若愚像秦齊二家,知道裝傻充愣自甘墮落。可魏家以前一直被這三家,乃至是已經沒了的韓趙二家壓着。他們家心裏難免有執念,一旦嘗到甜頭,不容易剎住。至於我,不打算怎麼辦。當日契約的內容,我特地引誘魏家答應以皇后之位許諾,魏氏自己上當,現在反應過來也晚了。”
王大狗搖頭失笑:“魏氏也未必傻,只是對自己養出來的女兒有着絕對的自信而已。”
王元昭點頭,又道:“既然我拿自己做了這筆交易,我也有覺悟。只是我也需要時間。無論於公於私,現在我都不會讓嘉音有孩子。”
王大狗笑了笑,沒接這句話。心裏想到,“於公於私”這四個字真是貼切極了。至少他不否認自己也有私心。他們兄弟二人都執拗,認準的事,不隨便反悔。
至於這私心,是因為什麼,就不必拿出來說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王元昭在和哥哥私下見面之後,並沒有返回宮廷,而是忍不住返回了晏國公府的舊住處。
林茜檀同樣也沒有睡着,王元昭到了楚家牆頭上露出身形來時,正好被她抓了個正着。兩人隔着一點距離對看,片刻無言。
林茜檀看到自己上一刻還做夢夢見的人穿着她熟悉的破衣裳出現,還以為自己仍然處於夢中。
王元昭則是驚訝於林茜檀不但沒有像以往那樣驅逐自己,反而還主動問自己要不要到院子裏走一走。
他木訥木訥的,只知道下意識反應:“好啊……”
被改建過的思鄉院比起楚泠在時還要擴大了一倍的面積。林茜檀邀請王元昭去坐一坐的,是一間位於思鄉院后園裏的八角圓亭。
圓亭八面封圍。
林茜檀也不問王元昭怎麼大晚上的不在皇宮裏面待着,卻是跑到了這種地方。王元昭同樣不問林茜檀怎麼沒睡。
錦荷心虛地跟在他們身後,四處張望生怕誰忽然就醒了過來,看見她主子和當今的新帝坐在亭子裏說話……
因為是半夜,四處安安靜靜,兩人坐下來,不覺間都放鬆了說話的力氣。王元昭顯得嗓音有些低沉的暗啞。林茜檀半晌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現實,眼前的,是真人。
月光照射下來,為月下的兩人增添了一層銀沙,兩人一個剛喝多了酒,一個剛做了夢,彼此之間都有一股詭譎的迷迭氣氛遊盪着。
錦荷站在入口,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個替賊頭子把風的小嘍啰似的,神經緊張地留意着哪怕一絲一毫的動靜。風輕吹,不過僅容納三四人的小暖亭的皮氈便微微一動,亭子裏,燒起了火爐,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