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沙流無聲
酒葫蘆樓內,徐秋紋絲不動、站立如松,在琢磨當下的木知天究竟是要耍什麼把戲。至始至終,在這酒葫蘆樓內都不曾瞧見自家那三位老不正經的前輩,估摸着正隱在二樓某個姑娘的廂房裏行魚水之歡哩,憑藉他們三位的本事,糊弄一番木知天想必不是難事,故而徐秋才是不慌不忙。
其實,徐秋這番打算也只能算是其一,哪怕這三位狗日的背信棄義又將徐秋給丟在了此處,也是無妨,畢竟身後還又這麼一位紅藕姑娘,聖賢閣閣主在此,區區木知天還能造次不成?
“雷聲大,雨點小。知天道友,瞧你小臉兒白凈,氣血不足,尋常時候可是好好的補一補,來時路上望見北山有不少的益母草,那是個好玩意。”
木知天聞言,不怒反笑,嘴角微微上揚,陰柔的白狐兒臉淺淺聲道:“死到臨頭還不忘口舌之快。”
說罷,木知天袖間一指魚腸劍好似游神鐵尺,紙卷軟筆一般直將周遭清輝給席捲而至,在其周身不住的遊動。
“去!”
說這時,那時快。
“咻。”
魚腸一劍攜木知天三層返璞修為徑直往徐秋而去,所過之處,徒見劍影,破空聲不絕於耳。
紅藕姑娘見此又是一番着急,正盤算是否要出手解救時候,只見那襲青衫竟是放聲大笑,“狗眼看人低,吾雖乘風下游,卻也不是你這三腳貓的本事可對付!”
說罷,徐秋寬袍大袖無風自動,身下步子變幻莫測,在一劍將至未至之時,已是脫了身,身若浮雲,氣若遊絲,從這一方矮矮的案台眨眼已到另一方窄窄的案台去,依舊保持着吃酒的模樣,鬢髮散落,笑看木知天,且比劃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念叨:“就這?”
紅藕姑娘尖見此,眉目流連,恨不得當即將這小了自身數百年紀的徐秋給不講道理的攬在懷中,再是滿是嬌嗔的數落一句:“調皮。”
一息。
那方的木知天竟是戲謔一笑,淡然一字:“噢?”
徐秋當即眉頭橫挑,“不妙!”
不過已是遲了一步。
“刺啦!”
“哐當”一聲,青石劍鞘擊落掉地,魚腸一劍直穿徐秋腹下,剎那間,穿腸而過,再是巧巧了回至木知天袖中。
徐秋一個膽寒,身子一個趔趄,單膝坐地,一手撫在腹下那兩指大小的窟窿,一對招子死死的鎖住了木知天。
方才一劍未中,木知天面不改色,當下一劍穿腸而過,反而是面露錯愕模樣,仔仔細細的斜視那一柄已是橫在徐秋身前的青石劍鞘,呢喃道:“好個護主的無劍之鞘,這般有靈性。”顯然方才若不是這青石劍鞘急中生智,用起青幽鞘體擋住毫無徵兆的魚腸一劍,此間的徐秋恐怕不會是被穿腸而過,已是腹下丹田破裂了。
從木知天貪取徐秋那天地三清的本事就可瞧出這廝有好占旁人之物的習性,當下恐怕又是相中了徐秋的這一病青石劍鞘。其實說來也不怪,憑木知天的家境,貴為霧隱門的劍神之子,打小所需所用所取之物俱是旁人不可多得的上等之物,例如其手中所執魚腸,乃是其爹爹苦苦求了青城門那位白鶴前輩多日才獲來。
紅藕的臉色眨眼煞白,一步走過徐秋,將其攙扶,念念叨叨:“徐公子,徐公子,徐公子!”
見徐秋氣血不佳,木知天笑了笑,“徐道友,瞧你氣血不佳,來時瞧見北山有不少的益母草,可是得好生的補一補吶。”
木知天再起魚腸,一字一句道:“不過么,你怕是沒有什麼能耐再走出酒葫蘆樓了,至於那益母草...木某人就行個善事兒,給你墳頭撒上幾株,叫你死得其所!”
“知天,膽敢!”紅藕突發一句。
紅藕姑娘一對眸子泛紅,一手攙住氣息微弱的徐秋,一手直指木知天,一副要算賬的模樣。
木知天一愣,霧隱門之中能直呼其名諱之人不過那麼幾位,這不要命的姑娘是耍哪門子瘋。
“你可知我是何人!”
紅藕姑娘一字一句詢問,木知天一頭霧水,不由得鬆了魚腸劍,長眉內斂,好生的打量起身前這位女子。片息,紅藕續道:“好大的膽子,竟然在聖賢閣當成了你玩鬧的場所,殺人放火,還有半點霧隱書生的模樣么!”
“你爹的書生奪命劍,就是這麼用的么!”
言至此處,木知天大吃一驚,自身所使之劍名為魚腸,而劍法卻是自家不傳之秘,書生奪命劍,只是,這位姑娘是如何知曉。木知天與紅藕對視良久,試探一問:“你是什麼人?”
紅藕長長的呼出一口鬱結之氣,正當要以真面目示人時候,只覺攙扶徐秋那一藕臂陡然受力,於是乎,女子忙的回身含首瞧去,只見方才還是奄奄一息,一句話都說不出的徐秋此間已是調穩內息,輕緩的起了身子,將紅藕姑娘的小手兒給收在懷中,好生的把玩了一番,再是賤兮兮一笑,“好白好嫩的手,答應我以後這雙手不要去做一些惡俗趣味的事兒好么?”
紅藕姑娘入墜雲霧,一時竟忘了方才的事,小手兒被徐秋別在懷間,纖柔的身子又是一個哆嗦,羞問:“徐公子,什麼是惡俗趣味的事兒!”
徐秋頗具玩味回道:“比如你日後郎君的無理請求。”
紅藕小口微張,嘟囔了一句:“恩,什麼?”
徐秋見狀,忙道:“對了,還有你這小嘴兒,答應我以後只用來吃茶飲酒好么,別含一些惡俗之物。”
“誒呀!徐公子,你在胡說些什麼吶,人家...”
紅藕姑娘羞紅了臉頰,待她再抬眼時候,徐秋刻意別過身子,與其朱唇相距不過一寸,聽其說道:“狗日的木知天留給我收拾好么,哪怕我打不過這狗日的,也要反咬一口才肯罷休,否則在下還有甚臉面與你共話纏綿。”
歲月是把殺豬刀,也是一把緊緻的銼刀,當下的徐秋哪裏還與那“正人君子”四個字沾邊?
紅藕已是神魂顛倒,稀里糊塗的應了一聲:“恩。”
與此同時,將是長眉內斂的木知天陡然眉頭豎立,實在是不明白為何這才不過十息,徐秋已是安然無恙,腹下兩指大小的窟窿已好了七七八八,這是何等本事?
“方才你問這位姑娘是何人,在下略知一二,瞧你畏首畏尾的模樣,不妨就告知與你。”
“是你娘!”
“不巧,在下正是你爹!”
“你爹遊手好閒,故而無事就日你娘!”
“讀了數載聖賢書,卻教出了你這個逆子,可悲可嘆!”
“另外,你爹一身本事不過才是顯出零星半點,想要弒爹,拿出真本事來。道貌岸然、狗日的東西,事到如今還裝出一副高高在上自居模樣,你比尋常人多長個棍子么?貪得無厭,恬不知恥,老子平生最不待見就是你這般的人,是生怕天下讀書人恥笑你這廝是個金玉其表,敗絮其中之人么。簡直枉稱讀書人,吾輩羞恥。”
徐秋一吐為快。
許久。
那一冠玉儒雅的小輩笑了笑,“說完了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