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江喬頓時有種日了狗的感覺,她為什麼要早起欣賞周西的演技？在酒店睡美容覺不好嗎？她是不是有病？給周西團隊拉踩做素材嗎？

“西姐這樣的演技，能給人做配，純屬被愛情耽誤。”極為惋惜的一聲在身後響起,“男人有什麼好？事業不香嗎？獎盃燙手嗎？”

江喬回頭看到單手插兜斜靠在欄杆上的蘇晨嚴,蘇晨嚴穿着白色運動裝,頭髮理的極短，五官全俊秀，因為狹長的眼永遠浸着笑,看起來有那麼幾分不正經。

蘇晨嚴對外艹單純自閉小白兔人設，私底下話癆又騷，一天到晚嗶嗶賴賴,彷彿就他長了嘴。

蘇晨嚴目光一沉跟江喬對上，他的笑意更深，“若不是西姐當年跟陸北堯公開,你現在還在端茶倒水做丫鬟。”他一頓，唇角上揚，笑意更深,“你應該感謝陸北堯,給了你機會。”

江喬的臉色就變了,看了蘇晨嚴片刻，江喬口型道：“S——B。”

蘇晨嚴爆笑,趴到欄杆。

江喬轉身就走,蘇晨嚴抬眼繼續看場上的女人。她紅衣如火,嬌美如盛放的鬱金香,漫山遍野,美的凌厲張揚,具有侵略性。

這樣的周西真好。

周西和胡應卿對戲非常過癮,胡應卿很敬業，他能更快的把周西帶入戲。幾乎全部是一條過，效率非常高。

於是他們這一組比預期中早拍完，就剩下江喬和蘇晨嚴。蘇晨嚴演技是真不行，周西看過幾次，蘇晨嚴演偶像劇還行，放到這種正劇里。

大家演技都細，就顯得他一個粗製濫造豆腐渣工程。導演要求又高，他達不到標準，導演就讓他一遍遍的演。

他演，江喬就要搭戲。

江喬那邊急的上火，全劇組看着呢，周西滿分完成，她一個被稱為新生代演員課代表的人，不能輸給周西。

越着急就越差，於是他們在B市的行程就多了一天。

八號晚上，蕭晨過來，給周西帶來了三份廣告合同。

一份是孟家汽車城全國總代言，三年合約，代言費是五百萬。

“這是孟總塞過來的，價格比市場價偏低。考慮到你現在名氣還沒有完全起來，我覺得這個價格還算可以。”蕭晨把合同遞給周西，說道，“其他的代言，孟總覺得不適合你，就不給你看了。選出來的這幾個你可以選選，我建議你接這個汽車城的代言。另外兩份就是零花錢，小推廣，錢不多，可選可不選。”

蕭晨也沒想到孟庭深竟然會過問周西的事，干涉藝人的工作行程，平時孟庭深是不會提這些，他日理萬機，藝人行程這事兒太小了。本來蕭晨給周西選的代言是女士內衣，代言費也漂亮。

孟庭深直接給叉了，他強勢干涉。周西不拍內衣廣告，周西不接和感情有關的代言，讓她走小仙女人設。

蕭晨手裏的代言盤算來盤算去，就剩下這幾個了。

“一份是森林少女水蜜桃味品牌摯友，推廣費五十萬。另外一份是國內二線護膚品牌補水系列推廣大使，這個錢稍微多些，兩百萬。”

“這三份合約不衝突吧？”摯友不需要拍廣告，推廣時間大概一兩天，最多配合品牌方做做直播宣傳。森林少女是飲料品牌，在國內知名度還是很高。推廣也不需要拍太多廣告，這種品牌就是看中藝人短時間內的熱度，利用這個熱度推廣。他們一個系列可以有很多推廣大使，目的非常單純，賣貨。

蕭晨盯着周西看了一會兒，“你想全接？你還在拍戲，鄭榮飛對演員要求非常苛刻。一兩個代言，他還能容忍，接太多一直往外面跑，鄭榮飛怕是要罵人。”

之前鄭榮飛就這麼開過一個演員，在他劇組期間各種軋戲接商廣，鄭榮飛直接把他換掉了。

“我會跟鄭導談，我沒有問題，就看品牌方這邊時間有沒有衝突。”周西清凌凌的眼看向蕭晨，“我不會影響拍戲，也不會影響我在劇里的人設。”

“全接的話，你會比較辛苦。”

“我現在很缺錢，極度的缺。”周西說，“苦不怕，有錢就行。”

蕭晨直直看着周西，他是出現幻覺了嗎？周西說苦不怕？周西可是劃破手都要去急診的人。

“看什麼？”周西抬眼接觸到蕭晨探究的目光，心裏一咯噔，不會被人看出來吧？她魂穿周西，“蕭總，我家現在這樣，我又跟陸北堯分手了，我需要錢養家。”

周西演技特好，她唇角微一揚，又沒揚起來，像是自嘲看起來很令人難過，語氣又輕又淡，“人總要長大，獨當一面。”

蕭晨莫名心裏難過了一下，他認識周西挺久，一開始還打算簽周西，周西的顏值能打，參加節目唱跳都行。但周西那個作妖程度，很快就碾碎了他的幻想。她情商低，她任性。

人情世故是什麼東西？情商是什麼東西？周西不知道。

蕭晨曾經很看不上周西，太跋扈了，太任性了。這種人要是摔了跟頭，他一定第一個拍手稱快。

周西栽跟頭了，她落入塵埃。

周西卑微的競爭女四號，彎下腰跟人鞠躬。她誠懇的說要洗心革面，她在鏡頭前認認真真的演戲。那個跋扈的大小姐不見了，蕭晨突然生出異樣的難過，甚至有些自責。也許周西沒錯，錯的是他們？

一切源自於偏見，周西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這個圈子裏每個人都戴着面具活着，看久了面具，偶爾看個真人，他們不習慣。就說這是錯的，可到底什麼是錯什麼是對？

人生百態，沒有人應該生活在人設的模具里。他們是活生生存在的人，七情六慾，脫掉明星的光環，他們不過是普通人。

“我知道了，我會安排。”

“謝謝蕭總。”

蕭晨站起來，收起文件打算走，走到門口他又回頭，“其實你也沒必要完全壓抑自己，你以前也沒有特別糟糕，不過是大家立場不同。”

周西愣了下，隨即嗤的笑出聲，瞬間眼眶通紅。

“這樣啊？”

“這不是說讓你放飛，你隨便毀約肯定是不行，大家都要吃飯。你砸了別人的飯碗，別人就要餓死。”周西本質不壞，就是被寵壞了，周啟宇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把她寵的不知世事，蕭晨認真看着周西，說道，“這個圈子大家需要戴着面具生活，需要裝。但你不要忘記了，面具下的自己。你需要錢，我會儘快幫你找機會。你也不要太急，慢慢來吧。真非常缺錢的話，我可以借你。五百萬以內，都可以。”

“過幾天合約確定，具體工作時間我會通知你。”蕭晨說，“我先走了，好好拍戲。錢沒了再賺，男人沒了可以再找。不是說讓你現在找，過幾年你經濟事業穩定，徹底獨立再選擇愛情。”

房門闔上發出輕響，所有的聲響都落下去，房間一片寂靜。周西舔了下嘴角，笑了一下。

她走回去坐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其實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麼壞，惡意也沒有那麼多。粉絲的愛，朋友的愛，路人的愛，父母的愛，還是有很多人愛周西。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討厭，是吧？

畢竟摳門如蕭晨，都願意借五百萬給她，這可是以前那個周西的面子。

明天就要去橫店，周西抬手把頭髮撫到耳後，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她才起身去整理行李。電話響了起來，周西拿起手機看到來電是董阿姨，她接通電話。

“阿姨？”

“你最近有時間嗎？能不能回來一趟。”

“我爸怎麼了？”周西嚇的心臟都快驟停了。

“不是不是，你爸沒事，恢復的挺好。今天去醫院複檢，醫生說以後有可能恢復走路呢，就是他要減肥。”

“那就好。”周西鬆一口氣，說道，“回去做什麼？有事嗎？”

“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好幾天沒見你，想你了。你在那邊飯吃不習慣吧？想不想家裏的湯？”

周西對董阿姨的燉湯十分抗拒。

“不了，我在劇組吃的挺好。”

“你嫌我的湯？”

“我寶貝你的湯，一點都不嫌。”周西把床上的衣服全部扔到行李箱，亂糟糟的一團，她整理行李箱能力很差，以前都是陸北堯或者阿姨疊。陸北堯曾經吐槽她的行李箱會炸，一開鎖全飛出來。周西每次去找他，沒有久別勝新婚乾柴烈火，陸北堯只會冷靜的整理半宿行李箱。周西把行李箱推到一邊，躺到床上，“回不去，明天去橫店，拍重頭戲，一天十幾個小時。”

“橫店離S市不遠，我開車去看你，順便給你送湯。”

“開車四五個小時，多累啊。”周西說，“別折騰了，我在劇組吃的真挺好。”

“西西。”董阿姨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吃的什麼嗎？”

“鳳梨酥，怎麼了？你不要給我做鳳梨酥，雖然你做的很好吃，但我快吃吐了。”董阿姨突然問這個幹什麼？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周西四歲。

阿姨在廚房試菜，給她遞了一塊鳳梨酥。周西第一次吃那麼好吃的鳳梨酥，不顧爸媽勸阻，撒潑打滾硬生生吃了三塊。撐的肚子疼，周啟宇還以為她生病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她送到醫院。

記憶太深刻了，周西這輩子都忘不掉，周啟宇哭的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黏在她臉上。

“還記得媽媽嗎？”

“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就閑聊。什麼都沒有，你媽媽在德國很好，你最近好好休息。每天睡夠八個小時，危險的東西不要碰。”

“好。”

掛斷電話，周西把手機撂到桌子上，董阿姨打電話什麼意思？突然問媽媽幹什麼？周西對媽媽的印象很模糊。十歲那年媽媽離開他們去德國，周西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但這個問題，周西不太喜歡深入的想。

地上的行李箱還保留着溢出來的狀態，周西默了幾秒，蹲下去整理衣服。她又不是腦子有問題，怎麼可能疊不好衣服？

周西真疊不好，於是她把行李全部塞進箱子裏，坐在上面把拉鏈拉上。炸開就炸開吧，只要別路上炸開就行。

周西跟胡應卿對戲還是有些壓力，胡應卿入戲又快又好。周西拿起劇本，橫店的戲就是宮鬥了。她的心理年齡，得從十五六歲迅速跨到三十歲。

第二天早上六點全劇組轉移，周西拉着行李箱出門就碰上了江喬。四目相對，江喬戴上墨鏡快步就走。

助理過來拿起周西的行李箱，遞給她頸枕墨鏡口罩，周西今天穿着黑色T恤配牛仔褲，頭髮隨意散着，簡單便是美。

蘇晨嚴從房間出來，乍然跟周西對上視線。周西漂亮的眼緩緩看了過來，明明沒有畫眼妝，但眼尾一抬。眼神中帶着一股子威嚴的壓迫，輕飄飄的看着蘇晨嚴。

昏暗的走廊，還不甚明亮。蘇晨嚴還沒睡醒，恍惚間，膝蓋有些軟，頭皮麻了一下，差點給周西跪下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