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演技派》C組策劃邀請周西參加最新期的錄製，有償邀約，出場費一萬。便宜的彷彿周西是去碼頭扛大包的，但她沒得挑。

愛去不去，想去扛大包的藝人非常多。

周西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在拒絕後又找自己，但既然找了。周西當然是欣喜的跟節目組簽下一期合同，曝光就是腳下的台階，沒有台階她永遠爬不上去。

節目組把劇本發過來，周三早上八點過去電視台綵排，晚上七點錄製。但明天就開始跟搭檔對戲了，一共就三天時間。

劇本是民國經典電影片段，跟她搭戲的是一個老戲骨，叫覃世堅。戲沒演幾個到處炮轟人，最近在艹毒舌敢說真話人設。

節目組司馬昭之心。

周西可不能讓他們得逞，她要借這個機會出道。孟家的生日宴，周西就不能去參加了。她不能出一點差錯，第一炮，必須打響。

孟庭深討厭她，她很難蹭到孟庭深投資劇的女二號，對比之下，到手的《演技派》要靠譜的多。

周日周西直奔覃世堅的住處，跑了個空，覃世堅去郊外打高爾夫球了。他讓周西在小區門口等，周西一直等到晚上九點，都沒見人。

周二下午覃世堅才露面，覃世堅早年拍青春劇火了一把，眼高於頂，看誰都是廢物。前幾年在劇組跟導演叫板，被封殺過一次。心比天高，命如紙薄。現在四十歲，接戲更難。長時間的鬱郁不得志，導致身上那股子刻薄勁兒特別明顯。

周西進門，覃世堅抬起睏倦的眼皮上下打量她，嗤笑一聲，“進來吧。”

房間裏有很濃重的酒氣，周西皺了下眉，說道，“覃老師，明天就要錄製，我想跟你提前對戲，大家先熟悉熟悉。”

覃世堅趿拉着拖鞋拉開冰箱取出一瓶水打開灌了一口，他穿家居服，頭髮留的很長，看起來一股子油膩。

乜斜周西，嗤笑，“你還需要對戲啊？”

像周西這種參加節目也是刷個存在感，有個屁的演技，現在的小花流量都沒有演技，刷個臉而已。

周西一開始來找他對戲，覃世堅都覺得搞笑，周西還用對戲？他都不用看周西的作品，就營銷號截出來的‘精彩’演技片段，都夠他笑一年。

搞笑的嗎？

“台詞背會了嗎？”覃世堅拉開客廳的椅子，懶洋洋的坐下，長腿一翹，“我建議你背台詞就行了，不要忘詞。實在背不下來，就寫到手上。”

周西原本打算拿台詞本出來，聞言又把台詞本裝了回去。下巴一抬，眼尾就揚了起來，“覃老師的意思，您不需要對戲是嗎？”

覃世堅手一攤，“你覺得我需要？”

覃世堅是科班出身，早期又在話劇團打拚，十五年前的作品被譽為教科書般的演技，雖然這十五年內他沒有什麼像樣的作品，但教科書就是教科書。教科書不會因為時間，降低質量。

他需要跟周西對戲？

周西是來幹什麼的？最近周西跟陸北堯分手炒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陸北堯的粉絲正在圍攻她，節目組蹭這個熱度，大家一起罵周西。他們這一組根本沒有晉級的可能，就是純刷臉。

讓他陪跑已經夠操蛋了，還想要他陪周西玩過家家？

“覃老師，既然您不需要我對戲，那我只能回去。”周西唇角一揚，笑的明艷又有幾分張揚，頓時那雙水眸鋒利起來，“希望明天，你不會拖我的後腿。”

周西今天穿一件黑色裙子，V領露出精緻修長的鎖骨。長發披肩，畫著淡妝，紅唇一揚，美的驚艷。

周西已經轉身大步離開，風卷上房門，砰的一聲響。

覃世堅回神，艹了一聲，他拖周西的後腿？周西在說什麼？就周西的演技誰能拖了她的後腿？再差對她也是提升。

周西快步出門上車，面無表情的拉上安全帶，一把方向SUV乾脆利落的退出車位直衝出去。

開出小區，周西才冷靜些許。

她出道以來就拍了一部戲，《小暗戀》剛上線她和陸北堯的戀情就曝光了，兩人公開。這部戲遭到陸北堯粉絲的抵制，她們已經喪失理智，哪怕陸北堯沒有這個成績，他們也不能讓周西有。

隨後有一個電視劇吐槽號公開帶節奏，吐槽《小暗戀》拍的爛，周氏傳媒為了捧小公主拍的爛戲。資本可真牛逼，什麼人都能捧。劇情截的七零八散，故意截周西尷尬的演技部分拿出來嘲。

周西的脾氣肯定是坐不住，當場就給這位發了律師函。

這位也很剛，黑了周西整整一個月。又挖出周西的小號，這個小號可精彩極了，周西三年前就開始瘋狂的追求陸北堯，那些手段可以說是死纏爛打了。拍《小暗戀》是為了陸北堯，她就是一個全頭全尾的戀愛腦。

周西的高貴冷艷白富美人設崩塌了，玻璃心經不起批評，戀愛腦沒有尊嚴。沒有事業心，進圈就是為了追男人。粉絲氣急敗壞，他們到底粉了什麼樣一個廢物？紛紛脫粉回踩。

那幾年陸北堯也不好過，《小暗戀》撲街對他影響還挺大，後面他又撲街了一部電視劇。跟公司解約掉了代言，人氣一落千丈。

周西退圈不再頻繁的刷臉，陸北堯才好起來。

周西有進修兩年表演課，滿分畢業。但沒有人關注她的演技，他們只想讓周西從人間消失，周西也真的幾乎從人間消失。

覃世堅的歧視不無道理，沒有人看得起周西的演技。

周西到家就把自己關進房間開始背台詞，十分鐘的表演，她不指望能晉級，這種節目晉級都是提前定下來的。

她只想在這十分鐘裏，讓人記住自己。

第二天早上六點周西就起床，她沒有吃東西，餓着更容易進入狀態。但要錄一天，董阿姨還是往她包里塞了不少吃的，周西咬了一塊黑巧克力提神，開車直奔電視台。

她到的時候剛好八點，可覃世堅還沒到。前面有四組，全是有些名氣的演員，自然是看不上周西。從化妝間他們就自成一派，對台詞商量接下來的表演。

九點覃世堅才姍姍來遲，隨後柳琴也到了。周西上前跟柳琴打招呼，柳琴看周西一眼，目光就凝在她身上。

周西穿着紅色旗袍，頭髮鬆鬆的挽起來用一支舊釵別著，她還沒有上妝。燈影昏暗，她就站在陰翳當中。艷紅襯托之下，她的白皙更加奪目，流光掠過清透杏眸，勾魂攝魄。

“柳老師。”周西開口，“好久不見。”

柳琴回神，這竟然是周西？周西什麼時候這麼艷了？“陸北堯的女朋友？”

“周西。”周西伸出手，不卑不亢，“東西南北的西。”

周西的顏值很高，但柳琴沒想到會這麼能打，她這套衣服太合適了。周西身材姣好，婀娜多姿。

“也是洗心革面的洗。”周西唇角一揚，眼內浸着清冽，嗓音卻是柔的，“曾經有得罪的地方，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包涵。”

周西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沒把劇本扔別人臉上。

柳琴跟周西碰了下手指，又看了一眼周西，“準備綵排。”轉頭對覃世堅說道，“你們第三組。”

九點半，所有的導師就位，綵排正式開始。

前面兩組表現都很好，直接過。

第三組是周西和覃世堅，周西把台詞本放下，覃世堅諷刺道，“多看一會兒吧，馬上別忘詞了。”

周西沒有回應，她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裝腔作勢，覃世堅不屑。

一分鐘后，周西先上台。

燈光暗了下去，高跟鞋落到舞台地面上發出聲響。

陡然，燈光大亮。

穿着紅色旗袍高跟鞋的女人出現在燈光下，低靡嗓音先響起來，唱的是今夕何夕，聲線低的性感勾人。

黑色絲網面紗，遮到眼處。膚白如雪，唇紅妖冶，貌美傾城。微微搖動的腰身，紅色旗袍明艷奪目。露出來的腿筆直修長，她一隻手握着話筒，白皙修長的手指上纏着火紅的玫瑰。花艷，人更艷。

極致的性感，極致的美，性感蠱惑。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周西身上。柳琴蹙眉，這真的是周西嗎？太不像周西了。她就站在這裏，所有人都跟着她入了戲。

大上海的台柱子，艷的入骨三分。跟之前那個無腦傻白甜周西，毫無關係。

這部電影是諜戰題材，非常經典。

周西演的是如煙，這部電影裏的女配。

如煙出身悲慘，家破人亡淪為舞女，出賣|身體在亂世中苟活。後來她加入了地下黨組織，陰霾密佈的上海，她周旋在各個勢力之間為黨傳遞消息。

覃世堅飾演的角色是她的情人之一，也是最愛她的男人。

歌罷戲盡，燈光全亮，穿着旗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進門。覃世堅手裏的槍就抵到了她的頭上，黑色金屬和雪白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煙目光一怔，似不相信。隨即她嫵媚一笑，抬手意有所指的撫上槍口，意味深長的笑在她眼中蕩漾開來。

“陸長官，這是做什麼？”

覃世堅是直接面對周西，這個衝擊太大了，周西彷彿是如煙本人，從劇本里走出來。活靈活現就在面前，性感撩人。他之前太小看周西，以至於差點接不住戲。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麼？”

她的手搭到覃世堅的肩膀上，微一傾身，“今天要玩花樣？”

周西氣場強大，美艷不可方物。

她的台詞太穩了，每一個字都在節奏上。好的演技是能讓人忘記演員本身的存在，此刻的周西，就讓人忘記了她的存在。

她是大上海的如煙，最迷人的情人，萬人追捧。

“代號夜鶯，為共|產|黨做事。”覃世堅手裏的槍仍然抵着她的頭，台詞出口，他的後背泌出了汗。他被周西壓演技了，他一個老戲骨，科班出身，卻感受到周西身上的壓迫。

“夜鶯？我不知道什麼夜鶯白鳥。”她轉身悠悠揚揚坐進沙發，優雅的倚靠，帶着玫瑰花的手支着下巴。花在眼前，人美花嬌。微抬眼，漂亮的眼波光瀲灧，嗓音沉緩，“在我這裏，只有愛情。”

她紅唇如火，燒盡面前人的理智，“陸長官，你呢？你要什麼？”

覃世堅怔了下才接台詞，明顯弱了下去。

十分鐘的戲，覃世堅被碾壓的狼狽。到最後兩分鐘，他才跟上周西的節奏。他的戲也要結束了，他到底沒捨得殺如煙，死在如煙手裏。

牡丹花下死，死的心甘情願。

周西握着槍決絕的壓下扳機，眼中噙淚，卻始終沒讓那滴淚落下來。她身穿紅色旗袍，那紅色鮮艷，似染滿鮮血。

她愛的人死了，她恨的人也死了。單薄的肩膀削瘦卻挺的筆直，風掀起裙擺，樓下槍林炮雨。燈翻，火舌舔上傢具，火光之中她側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明時美艷，暗時若辰光，她拎着槍走入烈火。

陸景琛死，這世間再沒人愛她。再無念想，無牽無掛。

生的隨意，活的苟且。她就勇敢這一會，為夢想，英勇剛烈。如干蒲草，沾上火星便洶湧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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