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5.2.1
大叔愁眉苦臉:“別介呀,我這餬口掙錢也不容易,你說說,這麼一輛車的香蕉,我這麼卸下來再裝上去,耽誤事不說,這天不好,香蕉搬來搬去的也容易壞——”
“你這些香蕉多少錢?”
大叔一愣,明顯沒反應過來:“啊?”
秦淵止又重複一遍:“你這些香蕉值多少錢?我全買了,現在請你把它全部卸下來。”
大叔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好,一時間失了對策,額頭上滾落一滴碩大的汗珠。
一旁工作人員和幾個警察也瞧出了端倪,圍了過來,大叔踉蹌後退一步,秦淵止已經挽起了袖子,跳到了車上,竟是打算親自動手了。
其他人也趕快過來幫忙卸貨。
大叔見勢不妙,轉身就要走,剛剛回頭,就驚慌地看見一身着警、服的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這是打算去哪呀?等我們卸完了,再走也不遲。”
大叔看了看他手中的警棍,一張臉迅速灰敗了下去。
全完了。
一直以來的策劃,全毀在了這小子手上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裏想到,會有秦家的人摻和這件事。
原以為溫家已經不行了……結果還招惹了更厲害的人物。
秦淵止這個時候,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樣子——在他前世生活的26年裏,他從來沒幹過像這樣的體力活,端起箱子,遞給站在地面上的人。到了後來,貨車上的空間也大了,幾個人都在貨車上,把香蕉箱子往地上丟——這個時候,心裏只想着儘早把人救出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抿着唇,被汗水打濕的頭髮貼在臉頰上,衣服上已經沾上了泥印子,裏面的香蕉也不是多好,有的已經壞掉了,散發出令人不愉快的味道,他素來有潔癖,此時也顧不得了。
她在裏面啊。
小張搬香蕉搬的腰酸背疼,雙手都在打顫——他是今年剛入職的新人,平日裏風平浪靜的,也沒經手過這樣的事情。為了拯救被綁架的小姑娘,親自上陣搬香蕉也是頭一次,剛開始還好,到了後來,腿都站不穩了。
剛想歇一口氣,抬頭看秦淵止機械人一般地不知疲倦,當下也咬了牙,發了狠地把抬起一箱,擲在了地上——人家小夥子都親自上了,自己還能認慫?
不多時,這香蕉便空了半車廂。
被攔住的大叔,一張黑乎乎的臉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攔住他的警察冷笑着看着他,從腰間取下手銬,咔擦一聲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大叔絲毫沒有言語。都這個時候了,自知回天無力,他也放棄了抵抗。
早在最外層的香蕉被搬下來之後,裏面就顯示出了端倪——外面的香蕉摞的很高,整整齊齊,像是一堵牆,中間放的就不那麼多了,再往後,又是一堵牆似的紙箱子。
秦淵止走過去,奮力地拆開,其他人也過來幫忙扒,香蕉牆很快便被扒開了一個缺口,後面是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光投進去,照亮小小的一塊,隱隱約約能看到,有條穿着牛仔褲的腿。
小張眼前一亮,驚喜道:“找到了!”
說著,就要探身進去,冷不丁地,衣角被人扯住,他回頭,看到了秦淵止。
“我先進去。”他輕聲說:“我去看看她。”
——這沒什麼好爭的,小張大概也能猜的出來,裏面的人對他意義非凡,當下便把位置讓了出來。
幾個人默默地接着扒,試圖把缺口弄得更大,方便等一下他把人抱出來。
秦淵止絲毫不顧及自己形象地鑽了進去,裏面還是黑暗暗的一片,看不清楚,只覺得混沌中,有人伏在了車內,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蟄過了一樣,立刻俯身,想要把他抱起來,剛剛觸到那人的身體,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蕭蕭的腰有這麼粗嗎?
就在這時候,後背忽然間撲過來一個東西,死命地衝過來——用自己的頭撞他,伴隨着唔唔唔的聲音,像是嘴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
秦淵止回頭,那人一頭撞在他胸膛上,猝不及防,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
秦淵止:……
這個時候,外面的人已經扒了大部分了,越來越多的光線投了進來,照在了秦淵止身上,他也得以看清目前的狀況——他的女孩頭髮凌亂,手腳都被繩子所縛,嘴中被塞着一團布,頭髮上、衣服上還沾着乾草屑,狼狽不堪,潔白的臉頰上,也沾着泥土,唯有一雙眼睛,明亮依舊,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當初只是不經意的一眼,他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唯一一個放在心中的女孩。
*
蕭蕭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
在這樣的黑暗中,她絲毫沒有時間觀念,只覺得每一秒都如同一年那麼漫長。
她努力地貼在車廂上,試圖聽清楚外面的情形。
沒有。
幾乎什麼都聽不到,只是在漫長的時間間隔后,車子緩慢地向前移動,再停住。
蕭蕭沒有放棄,依舊貼在車壁上聽着。
終於有了一絲動靜,應該是盤查到這一輛車了,她清晰地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有人跳下了車,繼而聽到斷斷續續的交談,車廂門打開,“香蕉”“上車”,只有這麼零散的兩個詞語。
她咬一咬牙,用儘力氣撞向車壁。
怎麼可以就這麼錯過!
但車子並沒有開走。依稀聽到了有人在不停地說著什麼,可她什麼也聽不出來。過了一會子,有開始往下卸香蕉的聲音。
是警察來了嗎?
蕭蕭不由得精神一振。
不知等待了多長時間,她終於聽得到外面的聲音,但依舊看不到絲毫的光線。
看來這群人為了把她帶走,也是費盡心機,買了不少的香蕉堆在車裏。
她倚在一個角落中,有些疲倦了。
本來藥效就沒有褪乾淨,頭腦也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如今見得救在及,鬆了一口氣,倦意就如潮水般湧來了。她一開始還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上眼皮,撐住,不讓它掉下來,到了後來,實在抵抗不住,閉上了眼睛。
外界的嘈雜聲越來越響,她聽到了交談聲,支撐着身體,她坐了起來,只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缺口,光涌了進來,有些刺眼。
她眯一眯眼,才勉強適應了這光線。
缺口裏出來的人並不是警察,而是一個衣着髒亂的人。
蕭蕭腦海中警鈴大作。
這人是誰?難道和那些大叔是一夥的?
那人彎腰,竟是打算把溫取映抱走——
她的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來反應,她撲了上去,死命地用腦袋砸他——她如今手腳都被綁着,牙也不能用,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這個腦袋殼了。
但那人脊背堅硬,一下子磕下去,疼得蕭蕭眼裏都泛起淚花了——真疼啊。
但她沒有放棄,怎麼可以這麼無動於衷地看着他把溫取映帶走!
下一次撞擊的時候,那人就轉了身,額頭重重地撞在那人胸前的扣子上,又是一陣鈍痛。
蕭蕭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艱難抬頭,看見了秦淵止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
就在剛才,她是不是,做出了對秦淵止大不敬的行為?
驚恐之下,蕭蕭情不自禁地向後挪了挪——她如今行動極其不便,剛才撲上去也耗費了她大量的體力。
離得遠了,蕭蕭才看清秦淵止如今的狀況,哪裏還有男神的風采?白襯衣上蹭上去了不少髒東西,褲腳上也沾着泥,一張臉算是乾淨的,別有一種凌亂的帥氣。
這還是那個潔癖龜毛的秦淵止么?
如今見他一張俊臉毫無表情,蕭蕭心裏一陣打鼓,看他這副樣子……似乎是生氣了?是把他衣服弄髒了?不對,他的衣服已經髒了啊……
她又往後蹭蹭,秦淵止俯下身體——來不及過多反應,下一秒,她就被再次擁入懷抱之中。
這是小心翼翼的一個擁抱,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一般,他跪在車廂中,將她抱在了懷裏。
蕭蕭的臉壓着他胸膛偏左的位置上,壓着他的心臟,能夠清晰地聽到他心跳的聲音,咚,咚,宛若剛剛經歷一場戰爭后的大地。
蕭蕭被他這個舉動弄得猝不及防,一下子也不敢亂動了。
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汗水的味道,出乎意料的,並不難聞,反而更令人安心。
……像是久違了的母親的懷抱,溫暖到可以令人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蕭蕭默默地想。
這個擁抱止於小張的突然闖入。
他在外面辛勤扒着香蕉,自從秦淵止進去之後,就遲遲不見出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慌忙跨過去,亮起嗓子叫:“怎麼啦?”
等看清了裏面的情形后,小張一陣後悔。人家小情侶卿卿我我,自己這麼冒冒失失地闖進去幹啥!
這一聲,把蕭蕭拉回了現實。慌亂之下,第一反應是推開秦淵止——就像個被捉、奸在床的小媳婦一般。
相較之下,秦淵止就淡定多了,順手就攔腰抱起蕭蕭——腰肢纖細柔軟,這才是他的女孩,平靜地迎着小張的目光:“她的腳被綁住了,走不了路,我抱她出去。”
小張:……我都知道我錯了不應該打擾你們。
秦淵止抱着蕭蕭,準備下車,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什麼東西,對着小張說:“裏面還有一個,就交給你了。”
“妥妥的!”小張為了緩解一下氣氛,響亮地應了下來。
等到背人的時候,卻犯了難。
自己一個175的小身板,實在承受不住這185的壓力啊……
等到小張艱難地把溫取映背下車的時候,秦淵止已經把蕭蕭手腳上綁着的繩子剪斷了。
手腳被束縛了這麼長時間,乍一鬆開,蕭蕭還有些不太習慣,只覺的手腳都涼颼颼的,還有些麻木,已經不是自己的一般,試探着鬆了松筋骨,疼的皺起了眉。
一旁的秦淵止心疼的不行。
這些粗糙的繩子,在她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因為長時間的供血不足,她原本白白凈凈的兩隻小手也泛起了一層紫,手腕處也有淤青。
蕭蕭卻恍然未覺。
只要不斷胳膊斷腿,這些小傷小痛,她都不在意。
畢竟,她也經歷過高燒不退無錢醫治,只能咬牙硬撐過的事情。
相比之下,如今只是暫時性的淤青,倒沒有太大的不方便。
過了一會子,小張把溫取映抱了上來,他仍在發著燒,幾個人決定先把他送進距離最近的醫院裏。警察押着大叔也上了車,自上車起,大叔便垂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良久,那大叔突兀一笑,問:“小夥子,你是怎麼知道我藏了人的?”
秦淵止只說了兩個字:“香蕉。”
北方不產香蕉,哪裏有從北方往外面大批量運送香蕉的道理?
大叔想了想,也明白過來,苦笑:“原來我竟是栽在這上頭了。”
只嘆人算不如天算,他當時正好遇見了剛剛拉過來的一車香蕉,為圖方便,直接買下來裝車,沒想到,就是在這個上面,暴露了身份。
秦淵止望着那大叔,問道:“你銀、行、卡號多少?”
大叔垂着頭:“你問這個做什麼?”
秦淵止道:“賠你那一車香蕉錢,我已經買下來了。”
大叔驚訝地抬頭看他,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這才苦笑道:“給錢有什麼用,我人都要進監獄了。”
秦淵止罕見地說了好幾句話:“早在你準備下手的時候,你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你好歹還有家人,儘管你動手的時候沒有顧忌到他們,但他們若是沒有你,生活想必也會相當窘迫——”
這一句話不知道觸動了那大叔哪一片逆鱗,他忽然間就憤怒了:“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我那唯一的女兒,已經毀在溫啟那老賊的手裏了!”
一旁警、察連忙按住他,防止他暴起傷人,然而他說句話后,也沒有要動手的打算,只重複道:“都是溫啟那個王、八蛋……”
秦淵止沉默了。
這件事,已經屬於溫家私密之事,他不好再多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