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別做小人
果不其然，老爺子聞言，脖頸子也是一梗：“你不就想分家嗎？沒門兒？有我和你媽在一天，你們就別想越過我們倆去。”
黃三叔怒道：“我離婚去，我拋妻棄子當陳世美去。你們高興了吧？如意了吧？誰叫你們是爹媽呢？我投生成你兒子，我沒得選，我認，我黃三鎖從今天起就是光棍漢子。我活着給你倆伺候老了，等將來，我一根褲腰帶弔死在你倆墳頭上，再去地下伺候你倆。順帶着，我也把我那大侄子，你們的大孫子叫下去一起伺候你倆，這下你倆高興了吧？”
“你這孽障……孽障……”老爺子追着就來打黃三叔。黃三叔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重複叫喊着剛剛那番話。氣得地上盤膝坐在地上的老太太渾身哆嗦，連乾嚎都忘了。
黃尚香一看，沒自己什麼事了。扛起她爺用來打她的鋤頭就往回走。
老太太被氣的夠嗆，坐在地上起不來，叫喚道：“四丫頭，拉拉你奶奶。”
黃尚香頭也沒回：“我去給你叫你的寶貝孫子，讓他來背你回去。你可別呼喊，萬一驚動了狼啥的，再把你叼走。到時候，你那寶貝孫子想找到你，還得下去問閻王爺。”
“你個死丫頭，賤妮子，殺千刀的奴才秧子……”難為老太太氣的都站不起來了，還能中氣十足的罵黃尚香。
黃尚香早就對這樣的謾罵免疫了。扛着鋤頭一邊走，一邊還故意唱歌。路過孫慶隆家門口的時候，她才想起孫慶隆呢？她光顧着和老頭兒，老太太招架了，後來黃三叔又發飆，她把孫慶隆給忘了個乾乾淨淨。
正好孫慶隆的爹媽吃完飯正在門口乘涼，黃尚香走過去就想問一聲，看孫慶隆回家了沒有。畢竟倆人做伴兒從鎮上回來的。
誰知，她還沒張口，孫慶隆爹就先開了口：“四丫頭，你咋這麼高興呢？兔子找回來了？”配上他那要笑不笑，意有所指的模樣，傻子也知道他這是故意戳黃尚香心窩子呢。
黃尚香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嘀咕了一聲：“人窮是非多。”聲音不大，卻剛剛好夠孫慶隆爹、媽聽見。
孫慶隆家姊妹四個，兩兒兩女。這在農村有個說法，叫板凳腿兒，女人能生會養的體現，是光彩事。但是，他們夫妻倆在村裏的名聲，一言難盡。
因為孫慶隆的爹，懶。更因為孫慶隆的媽，縱容他爹懶。兩口子都不幹活兒，四個孩子，那家境可想而知。要不，孫慶隆也不能十來歲就跟着他姥爺住了。
別看孫慶隆家窮的叮噹響，孫慶隆的媽可不是善茬。聽見黃尚香的話，立馬就炸了：“我們是窮。窮怎麼了？吃你家米了，還是吃你家面了。輪得着你一個死丫頭片子來我面前嚼舌根子？”
黃尚香索性停住了腳步：“你倒是想吃。可惜要飯還得伸伸手呢。”
“你才是要飯的，你全家都是要飯的。”孫慶隆媽扯着脖子就上了火，將袖子往起一擼，叉着腰彷彿那大茶壺：“你個小啥片子，攪家精。你家富？你姊妹幾個都三四大十啦，成不下個家，還有臉笑話別人？也不看看自己屁股底下坐着黃歪歪的一堆屎。”
孫慶隆媽再一次用行動闡述了，罵人不揭短這句話是假的。
黃家第三代，確實一個都沒成家。
那黃大柱眼瞅着過了年就三十了，擱別人家，這麼大的男人，孩子都滿地跑了。可誰讓黃家老頭老太太手攥的緊呢。
“好了好了，咋呼個啥？”孫慶隆的爹假意去拉自己老婆，嘴巴卻比自家老婆還毒：“你知道人家什麼情況，就在這裏胡咧咧。你覺得人家大男大女的，不成家不好。你知道人家是不是就是樂意這麼攪和在一起，亂七八糟過日子呢？說不定，人家孫男娣女都養下多少了，要你這個外人操心？”
“啥意思？”孫慶隆媽的腦瓜子沒有孫慶隆爹的腦瓜子轉得快。
黃尚香卻已經聽明白了。可她畢竟是個大姑娘家，有些話不好說那麼直白，怒氣沖沖望着孫慶隆的爹：“叔，你可別學那小人。”
孫慶隆的爹看黃尚香憋的臉紅脖子粗，說不出的得意：“我好心勸架，咋還成小人了呢？”
黃尚香道：“豈不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孫慶隆的爹一愣，他雖然識幾個字，可文化水平並不高，一時間有些不明白黃尚香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知道肯定不是好話，可是連意思都不明白，咋反駁？
“啥意思？”孫慶隆的媽性格雖然是數炮仗的，但其實沒孫慶隆爹那麼多心眼兒，直不楞登就問了出來。
黃尚香冷笑一聲：“別以為你們家是什麼樣子，別人家也是什麼樣子。”說完，抬腳走了。
孫慶隆的爹被她的話一噎，好險沒吐出血來。孫慶隆的媽還沒反應過來呢。孫慶隆的爹見狀，狠狠推了她一把：“那死妮子在罵我們倆呢。”
孫慶隆的媽這才如夢方醒，一拍大腿：“我找她媽去。”
“去什麼去？”孫慶隆的爹又一把將他媽拉回來：“白天大柱賣了那死妮子的兔子，以那妮子的脾氣能就那樣善了？你去了不正撞她刀口上？傻不傻。”
“那她還敢真的拿刀砍我？”
“那她要真砍了，你能怎麼辦？”
“……”
黃尚香不知道身後這些議論。她回到家中，把鋤頭往門口一靠，去廚房找吃的。只見自己親哥黃大栓正在廚房裏摔打：“想餓死我怎麼著？合著黃大栓要是死了，我們全家都得給他陪葬。有能喘氣兒的沒有，給我做飯。今天我要吃不到嘴裏飯，我把房頂給你們掀了信不信？反正這日子我也過夠了。我不好過，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往日，黃大栓要這麼鬧。黃尚香的父親黃二鎖同志，第一個會不答應。稀奇的是，今天任憑黃大栓在廚房砸的丁玲咣當。院子裏靜悄悄的，連個喘大氣兒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