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胎黃尚香

啥是怪胎？

顧名思義，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就是怪胎。

在九十年代初期，社會要發達還沒那麼發達的時候，廣大農村還不是那麼富裕。茶餘飯後用來閑磕牙的主力仍然是七大姑八大姨，東家長西家短。

這個時期，身為華北農村一個普通農村家庭的閨女，想要‘出名’很簡單。但是能榮獲‘怪胎’殊榮還是需要點兒功力的。

黃尚香就是清溪灣榮獲此‘殊榮’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唯一的一個閨女；和吃咸雞蛋不就乾糧，吃麵條不喝麵湯，睡覺不脫衣裳的三個大老爺們兒，並稱清溪灣四怪。

前面那仨，最起碼怪的還沒那麼突兀，唯獨孫尚香這姑娘，怪的讓人一言難盡。

首先，這姑娘的名字。

北方農村，最常見的女孩子名字，不外乎，翠兒啊，粉兒啊，珍兒啊啥的。講究一些的叫個麗啊，芳啊。偏偏‘黃尚香’這個名字特例獨行，像深秋荒涼的田地里，戳着的一根高粱杆子。怎麼看都想讓人給她砍嘍。

其次，這姑娘的性格。

一個小時候長得跟家雀一樣，細細小小的小姑娘，有着比男孩子還要彪悍的性格。全村比她大的，比她小的男孩子，都被她收拾過。你說這黃毛丫頭是不是要成精的節奏？讓那些有男孩兒的人家，很沒面子的好不好。

第三，這丫頭片子腦子特好使，伶牙俐齒的，小嘴兒一張，別說孩子，大人在她面前都討不了好。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一個丫頭片子，學習那麼好乾什麼？每次她媽端着針線筐子，你看吧，那裏面的鞋樣子都是用黃燦燦的紙張絞的。令那些指望自家兒孫成龍成鳳的家長，恨掉牙根子。一個暗自腹誹，學習好又能怎樣？誰家還缺兩張絞鞋樣子的紙，就等着那兩張獎狀才能做鞋？

第四，這丫頭片子講出話來，玄玄乎乎，大地不叫大地，叫地球、月亮不叫月亮，叫月球。這地要是圓的，那人站在上面還不得掉下去？

第五，一個姑娘家，整天往荒天野地跑，養什麼兔子。那養兔子要是能當正經事干，還能輪到一個丫頭片子？

總之，清水灣的人說起黃尚香來，那可就是拉開話匣子，說一天不帶重樣兒的。尤其是她還有一對強勢的跟封建地主一樣的爺爺、奶奶，一個軟弱的跟封建受氣小媳婦一樣的媽。

加上慣會巧舌如簧，搬弄是非的大伯母，一個心眼兒比針尖兒還小，眼睛裏容不得一點兒沙子的三嬸子。

再加上堂兄弟，堂姐妹，親兄弟姐妹。就黃尚香那狗脾氣，他們家不說天天上演全武行，隔三差五打一架那是跑不了的。

這不，二嬸子和三大娘正在琢磨，黃尚香家這幾天咋這麼消停呢？就見黃尚香的堂哥黃大柱急匆匆向村外走去。

“大柱，出去啊？”二嬸子也沒多想，給他打了聲招呼。

黃大柱含含糊糊，嗯啊了兩聲，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一陣風的走了。

他剛走的看不見人影兒，隔壁家的小子臭蛋子一路大呼小叫的跑來：“黃尚香又和她大娘打起來了。”

此時正是半晌午十分，青壯勞力大多去幹活兒了。以黃尚香那發起飆來能翻天的性格，一般二般的女人拉不住。二嬸子一指黃大柱剛剛走了的方向，向臭蛋子道：“蛋兒，你跑得快。快去追你大柱哥。晚了只怕她家打出人命來。”

臭蛋子哧溜一下就按照二嬸子指的方向去追黃大柱了。

二嬸子和三大娘則扔下針線筐子就向黃尚香家跑。到了那裏的時候，黃尚香家的四合院兒早已被圍的水泄不通。倆人在人群外急的蹦高：“這是為啥啊？怎麼又打起來了？”

有人道：“淑珍嫂子從娘家拿回一件新衣服，不知道怎麼回事，穿大柱媽身上了。淑珍嫂子給大柱媽要，大柱媽不給。不知道誰告訴了尚香，她回來就跟大柱媽幹上了。”

話音未落，人群裏頭傳來大柱媽破了音的叫罵聲：“你個殺千刀的奴才秧子，千人騎的騷、貨。你敢打我？我可是你大娘，你打長輩，你要遭天打雷劈的……”

黃尚香也不還口。她雖然只有十九歲，可常年幹活兒，年輕力壯的有一把子力氣，此時將大柱媽壓在地上，連撕帶扯就把那件淡青色的衣服給撕扯了下來。嶄新的衣服，硬是讓她憑着一腔怒火給扯壞一個大口子。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大柱媽裏面沒穿衣服。雖說農村女人，尤其是已婚的，像大柱媽這麼大歲數的，都不是十分嚴謹，但是大庭廣眾下光脊樑，還是挺丟人的。

她就想仗憑臉皮厚，黃尚香媽那個軟柿子貨不敢把她怎麼樣，故意沒在裏面穿背心。誰知道黃尚香這煞星殺了回來，一點兒面子不給她留。

“哄……”人群里發出一陣鬨笑聲。

大柱媽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手腳並用就去打黃尚香，試圖也將她的衣服扯下來。黃尚香可是個黃花閨女。農村婦女雖然不十分講究，大街上奶孩子的比比皆是，但那僅限於已婚生了娃的婦女。大閨女的身子可是金貴的很。大柱媽這樣，簡直其心可誅。可是，黃尚香的親媽，崔淑珍同志見狀，只會在一旁哭着求饒：“大嫂，你別這樣。尚香還是個孩子，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去尼瑪的還是孩子？”大柱媽口不擇言的罵。

黃尚香把那件扯下來的衣服往地上一丟，騎在大柱媽胸口上，左右開弓就給了她兩耳光。

“你個天打雷劈的……”

“啪，啪……”

“你……”

“啪……”

大柱媽罵一聲，黃尚香就掄圓胳膊抽她一嘴巴子。打的大柱媽眼冒金星，順嘴流血。

“好……”

人群中不但沒有拉架的，反而有許多喝彩的。

黃尚香的媽性格懦弱無能，在家裏被欺負的頭都抬不起來，連帶黃尚香兄妹幾個也過得很慘。街坊鄰居也不是瞎子，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再者，大柱媽罵黃尚香的話，擱誰頭上都得大耳刮子抽她。

“媽……”黃尚香的堂姐黃翠花，一看自己老媽快被黃尚香給打死了，這才慌了手腳，從正屋衝出來。但是她不敢惹凶神惡煞的黃尚香，直接撲向了軟弱的崔淑珍。一把揪住崔淑珍的頭髮，沒頭沒腦就抓：“讓你打我媽，讓你打我媽。”

崔淑珍那菜鳥，只能緊緊捉着自己被扯起的頭髮根兒，哭唧唧的求饒：“翠花啊，別打，別打。”

黃翠花就是看好軟柿子捏的，讓她住手那不是笑話嗎？

黃尚香一看自己媽吃虧，直接從大柱媽胸口上蹦了起來，助跑，起跳，飛踹。一腳就將黃翠花踹出去很遠。黃翠花一頭撞在了牆上，鮮血頓時就冒了出來。

“啊……”黃翠花抬手一摸，看着手上的鮮血，頓時扯着嗓子尖叫起來，慌手慌腳爬到自己親媽面前，也不管自己親媽還在那裏捯氣兒，抓住自己媽的肩膀使勁搖晃：“媽啊，媽啊，為了倆破兔子，你害死你閨女了。我要是破了相，就在家裏賴你一輩子。”

“啥兔子？”氣勢如虎的黃尚香聞言，心裏頓時打了個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