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是胡說
“去他娘的品種。”老頭兒口不擇言。
黃尚香扳着手指頭跟老頭算賬：“我那兔子名叫獺兔。一張皮能賣三十塊，算上肉。一隻成年兔子就是四十塊。我兔場裏成年兔子二百二十隻，就算二百隻好了。那就是八千塊……”黃尚香從來沒有這樣高調的在人前算過養兔子的帳。財不露白她還是懂的。這些年她在荒郊野外折騰，兔場從來沒有人惦記，很大原因就在這裏。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掙不了錢，就是瞎折騰。
包括黃家人也都這麼想的。
她今天之所以這麼干，純粹就是攪混水來的。
這個家一天不分，她就一天擺脫不了大伯那一家子吸血鬼。外賊好擋，家賊難防，再說也沒有聽說過誰能千日防賊的。黃三叔兩口什麼心思，她看出來了。兩口子想分家。她媽和哥也想分家。至於大伯家，那就更不用說了。大柱媽和大柱整這一出，傻子都想得到，他們就是想趁分家前狠撈一筆。
因為黃尚香那兔場，認真說起來，崔淑珍要是扛住不讓分。別人還真沒辦法。就像崔淑珍說的，那兔子是黃尚香從姥爺家逮來的，和黃家沒啥關係。再說，一大家子分家，覬覦一個小姑娘養的倆兔子，傳出去也不好聽。
可是，任憑誰想破大天，都沒想到黃尚香那些不起眼的兔子這麼值錢。那時候萬元戶在普通農民眼中，還是高山仰止的存在。黃尚香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竟然有價值八千塊錢的東西。所有人第一反應就是，黃尚香在說謊。
黃三嬸眼睛一眯，看着她：“四丫頭，你莫不是被黃大柱那個混賬給氣糊塗了？”
黃尚香搖頭：“嬸子，你看我像是被氣糊塗的樣子嗎？我昨天晚上睡不着，粗略的算了算。這還只是大兔子的價錢。還有一百來只半大的。半大的不值錢，可一隻怎麼也能買七八塊錢，要是再養上倆月，到了秋末，也就成大兔子了。”她說到此，嘆了一口氣：“還有幾隻母兔，懷着小兔呢。剛下生的，唉……”這可真不是她裝，想起那些兔子，她心裏真不是滋味兒。
黃三嬸眼睛裏冒着亮晶晶的光：“乖乖，要按你這麼說。你那一兔場兔子，怕不是得值個萬兒八千的？”
黃尚香翻着眼睛看着黃三嬸：“光大兔子都值八千了。”
老爺子問道：“你不是胡說？”
黃尚香索性翻個大白眼，不搭理他了。她從小到大，無論幹什麼都會被人質疑，早已習慣了，懶得解釋。
老爺子和老太太面面相覷，片刻之後，老爺子彷彿火山爆發，一聲怒吼：“大鎖，你給我出來。”那聲音大的，繞樑三日，餘韻不絕啊。
可是，過了足足有十五分鐘，大伯家的屋子裏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老爺子又喊了一聲，還是如此。反倒是黃尚香的爹，黃二鎖從屋裏出來：“爹，啥事？”
老爺子一指黃二鎖：“去，把你大哥給我叫出來。”
黃二鎖特別乖順的溜溜跑到黃大鎖門口：“哥，咱爹叫你。哥……”可是，任憑他叫死，屋裏一點兒氣息都沒有。黃二鎖轉頭：“爹，大哥是不是上班走了？”
老頭兒怒道：“上個屁。給我把門板卸了，把那兔羔子給我揪出來。翅膀硬了，敢和老子嗆毛了。”
“爹，這不好吧。”黃二鎖有些不情願。
老爺子一鞋底子就掄過去了：“你也想氣死我是不是？”
“好，好，我去，我去。”黃二鎖無可奈何的正要卸門板。那時候的木門，只要往起一端，就能從門軸那裏卸下來，簡單的很。
就在黃二鎖手伸出去的時候，嘩啦一聲，房門從裏面打開了，大柱媽尖利的聲音憑空響起：“幹啥？一大早的，小叔子伸手往大嫂懷裏摸，你安的什麼心？”一邊說著，一邊回頭尖着嗓子叫自己丈夫：“黃大鎖你個縮頭王八，眼看着你老婆讓人糟蹋？”
“嫂，你說啥呢？”黃二鎖愣在那裏，他做夢都想不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當著家裏這麼多人的面，他一向奉為長嫂的人，出口就往他頭上潑髒水。
但是，更令他始料不及的還在後面。
黃大鎖嗷嗚一聲，跟那急紅了眼的藏獒一樣就從屋裏竄了出來，衝著黃二鎖臉上就是一拳：“怪不得村裡人都對我指指點點，說大柱是你的種。原來根兒在這裏。”
黃二鎖沒防備，被打的一個趔趄，後退了好幾步，捂着臉：“哥，不是……”
黃大鎖根本不聽，撲上來對着他就是拳打腳踢。按說黃二鎖也是七尺高的漢子，膀大腰圓。真和黃大鎖招架，也不見得就吃虧。可他愚忠愚孝，把自家哥哥當爹一樣尊敬，無論如何不會還手的。被黃大鎖三兩下就打翻在地，騎在身上就是一頓猛抽。那樣子，就好像黃二鎖是他不世仇人一般。
大柱媽跟着往地上一坐，扯開嗓子就嚎：“這日子不能過了，一家子老少都不把我當個人，都欺負我啊……”
黃尚香知道大伯一家自私自利不要臉，卻也沒想到兩口子這樣沒底線。為了倆兔子錢，竟然這樣紅口白牙的給自己兄弟頭上扣屎盆子。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黃二鎖就被黃大鎖摁在地上暴揍了。
黃二鎖再不好，那也是黃尚香的親爹。黃尚香抄起靠在牆角的掃帚就衝過去給自己親爹幫架去了。一掃帚就把黃大鎖給拍到了一邊，衝著他沒頭沒臉就是一頓抽。掃帚的枝杈划拉的黃大鎖滿頭滿臉都是血道子。可見黃尚香用了多大的力氣。她是在把黃大鎖當成他兒子來打的。越打越生氣，用的力氣也就越大。
“你個奴才秧子，死丫頭……”黃大鎖根本就騰不出功夫來還手，只能連滾帶爬的逃跑。
大柱媽一看自己男人挨打，更加尖利了嗓子叫喚：“不得了啦，出人命了。黃二鎖支使閨女要殺人吶。鄉親們吶，快些救命啊。老黃家要我們兩口子的命啊。”
“夠了。”黃老爺子氣的直跳腳，可是根本就沒人搭理他。氣的一腳就向站的離自己最近的黃三叔踢了過去：“你是死人吶，還不快去拉架？”
黃三叔正要過去，一旁的黃三嬸重重咳嗽了一聲。黃三叔立馬慫了：“他們打的那麼凶，萬一誤傷了我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