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明的家
王遙知道了自己的基本情況，剛剛又被這一世的父母嚇得不輕，所以在有外人的情況下努力扮演一個好跟班的角色，免得被趕回家去，他真的太害怕去那個未知的地方了。
他用甜甜的聲音道：“是啊！勝哥兒和奕哥兒都對我特別好呢。姨娘我來幫你收拾，你也別累着。”
黃奕和黃勝也都挽起袖子要來幫忙，他們是現代人目前還沒有這個時代的尊卑意識，怎麼好意思讓長輩忙裏忙外的。這一下可把姨娘和張媽激動壞了，她們連忙擺手說“這一點活兒哪裏累得着，你們是讀書人哪能幹女人的活計，你們有這份心我們就知足了。”
說什麼也不要他們幫忙，而是把他們推到了外間喝茶。屏兒雖然只有九歲卻也跟着忙裏忙外的，也沒有人認為不妥。看來在這個時代當男人，特別是讀書的男人真幸福！
幸福的大明生活開始了，轉眼間十多天過去了。他們三人慢慢有些適應了晚上沒有電視，路上沒有汽車，手上沒有手機，身上沒有人民幣的日子。什麼都好，就是沒有錢，沒辦法出去消費，錢啊，到哪裏都不能缺呀！
黃勝知道家裏日子過得其實有點緊，除了他外，其他人甚至要吃些雜糧，黃奕和王遙也不例外，因為黃勝的媽媽也是如此，看來以前他們就是這樣生活的。肉類葷菜也是只緊着黃勝先吃，其他人有沒有那得看黃勝的胃口了。
黃勝什麼人啊？他前世可是一個充滿愛心的家主，他怎麼可能吃獨食，所以每次都象徵性的夾一筷子，然後就讓大家一起吃，白米飯沒辦法，每次都是媽媽裝上滿滿一碗親自端給自己。
黃勝只好每次都給屏兒蜜兒分出大半，還說，其實自己不喜歡吃白米飯，喜歡吃雜糧。姨娘看到這一切總是感激得淚汪汪的！媽媽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默默的感謝菩薩，感謝菩薩讓自己有了一個聰明，通情達理知冷知熱的好兒子。
黃勝看着苦着臉艱難的嚼咽着雜糧飯的王遙，笑着打趣道：“你以前不是經常說你最愛吃粗糧了，要是天天有得吃該有多好，現在終於如願了，心裏可高興。”
黃奕也來了精神笑着點頭道：“是啊，是啊！你一直說，多吃粗糧身體健康，我看你現在太健康了。”王遙剛開始吃了幾次粗糧感覺還行，但是天天如此已經有些受不了了，他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曾經的老公和兒子，擠出一絲笑容把嘴裏的飯咽下剛要說話，就聽媽媽的聲音響起“沒關係喜歡就多吃點，管飽，在我們家總不會讓你餓着。張媽，明天讓遙兒拿上一斗雜糧給她媽媽，讓她也吃幾口乾的。”
張媽應了聲笑道：“他們家人口多，下力氣幹活的人才敢吃點乾的，女人稀的能喝飽就不錯了，遙哥兒還不謝謝娘。”王遙和黃奕也是跟着屏兒叫黃勝媽媽娘親的。
王遙聽了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掉下淚來，他秉性善良最聽不得別人受苦，現在知道這一世的家人生活如此困苦心有戚戚焉，雖然自己和他們好像沒有半毛錢關係，更沒有絲毫感情，但是王遙還是暗暗發誓既然來此一遭，一定想方設法改變這一家子的命運。
他輕輕地說；“謝謝娘，我以後肯定會孝順娘的！”這一句話說得情真意切毫不作偽，因為在前世媽媽對自己的媳婦就很疼愛，把他當女兒對待的。
這時蜜兒甜甜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長大了也要孝順哥哥，娘親，讓你們都吃白米飯，白米飯好吃！”全家都是大笑起來。
一家人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但是細心的黃勝看出來了媽媽臉上淡淡的憂愁。爸爸因為兒子的失蹤，茶飯不思不願在家中苦等，踏上了尋子的漫漫長路，連中秋都沒有回家，媽媽怎麼可能不牽挂。
爸爸雖然還沒有見到但是他的愛子之心黃勝已經深入心底了，他也在盼望爸爸歸來，有一些期待，有一些彷徨，還有一些小緊張。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個每天清晨呼喚他起床，每次都為了自己能夠多睡一會兒把早飯都裝好了，洗臉水都打好了，才叫自己的那個爸爸。
媽媽已經拜託了所有外出的熟人，如能遇到相公讓他早早歸來，兒子已經回家了。
三人在這幾天，已經把這裏的來龍去脈搞了個大概，原來在他們來到大明的前一個月，黃勝因為今年考過了縣試得了童生資格，意氣風髮帶着兩個跟班去湖西遊玩，不料一去音信全無，家裏發動所有親朋好友尋了三日只發現了黃勝的頭巾，那是媽媽親手做的。
因此這個家的生活就被毀了。看來黃勝讀書還可以，三人齊去縣試只有黃勝過關由此可見。因為前車之鑒所以現在黃勝想要三人出門逛逛，媽媽說什麼也不答應，在家裏宅怎麼都行，出門甭想！
黃勝三人無事可做，只好每天繞着院子跑步。媽媽不解，黃勝告訴媽媽如果再遇到壞人可以溜之大吉，跑得快壞人追不上。媽媽立刻表示支持還特地做了幾雙結實的鞋給他們。
三人又找了一丈左右的木棒一起練記憶中的刺刀戰法，媽媽又不解。黃勝告訴媽媽萬一壞人多他們可以把對方戳倒繼續溜。媽媽誇兒子真聰明，知道不拚命，知道逃出生天。
三人又拿了以前黃勝的字帖，每天用毛筆沾水在石頭上奮筆疾書練字。媽媽還是不解，黃勝告訴她，媽媽在家裏連白米飯都捨不得吃，紙多貴呀用來練字成本太高了，還不如省下錢來給母親用來度日呢，用水一樣可以。媽媽終於被兒子的懂事虐哭了，哭得特別開心。
爸爸還沒有回來，黃勝開始懷念前世的手機了，在大明朝要找到一個在外面漂迫的人是很難的事情，為此黃勝還特地向他們二人強調了最初來到這裏時，害怕找不到彼此定下的聯絡方法。
雖然大明秀才可以仗劍遊歷天下，但是黃勝看到家裏連一件刀劍之類的武器都沒有，對這一世爸爸的武力值不抱幻想了。自己又愛莫能助，只能祈禱上蒼了。也只能宅在家裏哄哄妹妹，陪媽媽說些話兒，讓大家放鬆一下心情了。
這一天三人跑完了步，練了約么兩個小時，哦，不不，大明應該說一個時辰的刺殺，在黃勝的嚴格要求下，一直刺得胳膊都軟了，實在練不動了才罷手。三人又開始練字，實在是太幸苦了，看看旁邊沒有別人兩人開始抱怨起黃勝。
王遙說：“老公呀，我快堅持不住了，每天吃得這麼差，還要被你逼着做怎麼大的體力運動，我這個身體可是初中生哎！不管了我明天罷訓。”
黃奕說：“跑步，練刺殺我沒意見，在這個時代武力能夠壓倒一切，練字我就認為沒有必要了吧，我又不要當書法家，只要別人能看懂就行。我決定明天罷寫！”
黃勝看到三人小團體還有了分歧，也不解釋，繼續認真的一筆一劃的練字。寫了幾個才慢悠悠的對黃奕說：“給你媽媽講講現在的大明是什麼情況，離亡國還有多久。”
王遙瞪大眼睛看着黃勝：“亡國，別騙我，崇禎几几年才會呢。”黃奕無奈的聳聳肩對王遙說：“天啟年後就是崇禎年，天啟只做了七年皇帝。崇禎在位十七年，從現在往後可能都是亂世。”
“中國有句老話‘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亂世武力才是王道。”黃勝接口說。
“我明天還要加長練跑步時間，跑得快活的機會就越大，還要練游泳，有大河擋住也不怕，建奴大多不會游泳，你們也要努力，別到時候拖累我！”王遙立刻端正了思想。值得表揚，黃勝終於理解了什麼叫‘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家裏吃得不好也是比左鄰右舍好了很多，先忍一忍，我們得想辦法改變這一切。我們先設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然後嘗試着改變周圍人的命運，比如王遙這一世的父母……”
“嗯，嗯，嗯，”王遙頭點得猶如小雞啄食，說到她心裏去了，王網扣帶着家裏的來看過王遙兩次，也沒什麼話說，只是蹲在牆角出神，一對老實巴交的鄉農。
王遙要把黃奕給他的一個饅頭，哦，不不，明朝應該叫做炊餅，給了他這一世的媽媽，她扭扭捏捏了半天也不要，連說：“不好這樣的，不好這樣的，怎能吃東家的還往外拿。”
還是黃勝有辦法，他走過來把眼一瞪只說了兩個字“拿着！”網扣家的就不扭捏了，任憑王遙把兩個饅頭塞進了懷裏。
黃奕為這件事情後悔了好一陣子，她這一世的媽媽又來看他，給了他三個炊餅，被他當場吃了一個，饅頭而已又不好吃，當他看到網扣家的如獲至寶的樣子只恨自己嘴賤。
黃勝看着前世今生都是自己心愛的二人，心裏輕嘆，對他們說：“如果我們不努力這裏的人們有九成會死於‘揚州十日’大屠殺，因為這裏將要變成前線。”王遙大驚道：“那我們馬上勸他們搬家，越快越好！”
黃奕道“搬家，往哪裏搬？大明以後處處烽火，這裏相對太平，一直到崇禎死後才會成為前線，到時候兵災猛於匪患，無處容身！”王遙道“去海外，澳大利亞，新西南，南美！”
“怎麼去，用家裏的洗澡桶？”黃勝問道，“所以我們必須做兩件事，第一，賺錢，第二，當官。二者缺一不可，有錢官才能當得穩，當得大，官當大了才能賺更多錢。有了錢才能養民練兵，有了足夠的武力才能保一方平安。”
“現在我們應該認真去研究，去思考怎麼才能賺到第一筆錢？怎麼才能混上一官半職？”黃勝繼續引導二人。
王遙道；“在大明科舉是當官的正途，咱們三個人都進了學，可是憑我們的國學功底想要中進士，我估計和買彩票中大獎的幾率差不多。”
黃奕道：“把家裏的田地賣了，找一批做琉璃的工人，我們大體知道玻璃的生產原料和工藝流程，多做實驗我相信有個一年半載，肯定能夠成功！”
黃勝滿意的看着二人，心想：不愧來自現代，不枉多了近四百年見識！黃勝說：“你們都是有大智慧的人！”
得到了黃勝的肯定兩人面露喜色“不過對人性的把握不夠，黃奕你如何能夠說服親人賣掉祖傳的賴以餬口的田地，來助你完成玻璃的研究？即便你成功了又能如何？我們都是白身，這是封建王朝，破家縣令、滅門府伊。掌握了這麼一個發大財的法門是禍不是福，更有可能是取死之道。”
黃奕聰明的很，一點就透。他頓時就泄了氣罵道：“萬惡的舊社會啊，活該給他來一次共產。”
“別急馬上就有人跟他共產了，陝西有一個郵局職工，不不，現在叫做驛卒，馬上要下崗了。”
“李自成”兩人同時道。“他現在名字叫做李鴻基，老家在陝西榆林米脂李繼遷寨。”
黃奕又來了勁，拉着黃勝的手說：“咱們三人偷偷去米脂把這個小子宰了，免得日後他和建奴玩互動！我一直都懷疑建奴就是算準了時間，看着這小子快被滅了就入關來搶一把，自己得了好處還順帶救了此賊！”
黃勝思考良久斷然拒絕道：“我不會帶着你們去冒這個險，我們還是孩子，李自成這時是個打不死的小強，武力值估計很高，我們肯定打不過他，我先愛我的家人，然後才是愛民族和國家！所以沒有九成九的把握我不會幹任何危及到你們安全的事！”
“老公，我愛你！”王遙猛地撲過來在黃勝臉上親了一口，黃勝黃奕都同時打了一個哆嗦。“我就知道你不會幹這種傻事，黃奕你別出這種不靠譜的餿主意！小心我揍你，我現在武力值全滿。你要不要試試？”
“以為我傻啊？我知道不靠譜，過過嘴癮罷了！那麼遠怎麼去啊，有汽車還得有公路可以走，有飛機也沒有導航啊。”其實剛剛他是動了那個心思的，能殺一人改變歷史軌跡值得一試，現在不過是自我解嘲罷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明確一下性別，你是男人，你是男人，你是男人，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還有以後不準蹲着撒尿！”黃勝又說“我更愛你，但是安全第一，以後親女人好不好？”
看着尷尬的王遙黃勝心裏也有些難過，趕緊轉移話題：“關於當官，我認為現在反正無事可做，努力練好毛筆字這個是最起碼的要求，黃奕你應該明白！然後我們把考秀才的內容深入研究，其實考來考去都是語文不是很難，況且我這一世的記憶力還是蠻好的，混個秀才應該有可能。”
黃奕也很贊同，說：“我知道現在沒法用電腦必須寫毛筆字，因為考試只允許寫毛筆字，我只是發發牢騷。我也發現現在記憶力驚人，我居然把練字時寫的論語背下來了。弄個幾年搞個秀才應該有把握。”
王遙突然站到那塊大石頭上對黃勝黃奕鄭重地說：“我發誓，我一定在你們之前考上秀才，王網扣家太苦了，我侵犯了他們家老三的肖像權，我讓他們家改換門庭以作賠償。現在別扯那一些沒有用的，讀書。哈哈，一家人一起讀書，我怎麼可能輸給兒子。黃奕扶我下來，我教你一個事半功倍的學習法門。”
黃勝黃奕都來了勁，都睜大雙眼看着王遙表演，“是這樣的，”王遙一邊拿筆寫一邊翻開書“我把我讀的內容寫下來，既練練字又增加了讀書效果，是不是事半功倍.”
二人都同時大叫“暈，這就是你的法門，我們第一天開始就這樣幹了。”
其實成年人都知道學習方法只不過由於記憶力衰退難以記住罷了，他們現在十五六歲正是學習的最佳年華，又有了成年人的自制能力，又不會被四書五經的教育教傻了，而且只學習一個學科當然不難。
只要把流程，規矩，方法掌握了。考秀才應該不難，考舉人就難說了，因為到那時就會遭遇萬千學霸圍追堵截，要脫穎而出就得看造化了。舉人就是進入了士大夫的行列是官老爺了。如果中了舉人再考進士又容易些，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一分靠運氣，兩分靠的是考官的喜好了。
又過了幾天三人依然是鍛煉加學習，媽媽看在眼裏喜在心裏，所有的事情都包下來，不讓任何人打擾他們。
黃奕的這一世父母也高興壞了，他媽媽每天都來看他，卻是遠遠地看他良久，然後才過來放下東西就走，弄得黃奕有些過意不去，想和她說說話，以前黃奕可是最害怕和她說話的。可是她媽媽反而不樂意了，讓他好好讀書考了功名光宗耀祖。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古人誠不欺我啊！
這一天，三人讀着寫着漸入佳境，渾然忘我。忽然聽得身後有粗重的呼吸聲，抬眼看去身後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文士，只見他頭戴文生巾，身穿白色文士袍，腳上一雙圓口青布鞋，頷下美髯飄飄。
黃勝凝視着他的眼睛，他那悠遠而深邃眼睛此時噙滿了淚水，胸口由於太過激動而起伏不定。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要世上還有眼淚，就有憐惜。
黃勝撲了過去把那文士擁入懷中，在他肩上啜泣起來。“為了我摯愛的親人無論多苦多難我都會去拼，想傷害我的家人必須踩過我的屍體。”黃勝暗暗發誓。
梗咽略帶沙啞的男中音在黃勝耳旁響起，“你母親，不讓叫你，一定要我來看你學習的樣子，為父看到了，你，長大了。”目光掃了掃王遙黃奕“還有你們也長大了，老懷大慰呀，娘子準備好酒，老夫今天當浮一大白。”
黃勝情緒平靜下來，他握着爸爸的手，仔細端詳着爸爸的臉，還是沒有說一句話，目光中儘是深情。愛，是無聲的，但是你愛的人，他會感受到。爸爸嘴唇抽動強制忍住悲傷，他用力握住兒子的手，所有的累都值了，我有子如斯夫復何求？
這一天黃家每個人的臉上都蕩漾着幸福的笑容，雖然他們腮邊還有淚痕。爸爸喝高了，大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蘇學士風采，抨擊時弊，談論古今，高歌取醉。
黃勝三人也是恰到好處的扯上話題，從漢朝孝廉談到宋朝士子，滿口都是白衣卿相，滿篇都是懷才不遇。他們三人把爸爸高興地連連大叫取酒，差一點就把五花馬千金裘拿去換了酒回來，還好家裏沒有。
聽着爸爸一口一個老夫，黃勝受不了了，心道，才四十歲，比我還小几歲都老夫了，要放到現代正是黃金年華，成熟的大叔級鑽石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