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紅塵相遇早知卿，人間迷醉幾多情

自從北平候府被查抄，自己和一干奴僕下人被關進監獄，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在監獄中備受煎熬，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是無法忍受這地獄般的日子了，也許被殺是一種莫大的解脫，而得到的噩耗卻是被拉到菜市口賣人。她本來就是伺候別人的，被賣了之後繼續伺候人也沒什麼，就怕被賣到秦樓楚館一類的地方去賣身。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如何能夠承受這種侮辱？到時恐怕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宗室子弟以萬貫買下，這倒是出乎她的預料，本來北平候犯的是大罪，惹得太皇太后勃然大怒，別的宗室子弟就是有錢，也不敢將她們這些下人給買回去，想不到他如此的大膽，敢於觸犯這個霉頭。只是這個宗室子弟好奇怪，不住在自己的府邸里，反而在范家酒樓落腳。難道他是要把自己當作外宅姬妾？在外面找一幢房子安置。他相貌英俊、氣度不凡，真的能做他的姬妾倒也是個不錯的歸宿。想到這裏，不由得大羞。夢璃啊！你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怎可如此不知羞恥地胡思亂想？夢璃滿腦子的奇思妙想，她實在是太累了，沐浴之後覺得全身睏乏武力，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夢中全是對未來的美好幻想。

這一覺睡得好舒暢！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睜開朦朧的睡眼幽幽醒轉，只見趙覺民正坐在她的床頭，笑吟吟地看着她。此時她衣衫不整、髮絲凌亂、睡眼惺忪、雙頰潮紅，不知他已經坐了多久了？這一切都被他看到了，不禁羞意頓起。

她忙掙扎着坐起，在床上施禮道：“公子恕罪！奴家不知公子來到，累公子久等了！奴家馬上起來侍候公子。”

趙安平笑道：“好一副美人春睡圖，是我看得入神，沒好意思叫醒你，你不會怪我吧？”

夢璃羞澀道：“公子又在取笑奴家，真是羞死人了！”

趙安平取笑道：“不過你說得也對，你是我的侍女，卻睡懶覺不伺候主人，還要我等你。也不知你是我的侍女，還是我是你的下人，要不小的現在就伺候夢璃小姐更衣如何？”

夢璃不由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不是承諾不碰自己的嗎？怎麼現在就出言調戲？只是自己的心裏並不惱他，反而不自主地歡喜。聽着他輕薄的調笑，面前是他和藹可親的面容，夢璃的芳心如同小鹿一般急速跳動。

夢璃小聲道：“奴家可不敢讓公子伺候，請公子先轉過身去，待奴家更衣之後在轉過來如何？“

趙安平不再拿她取笑，點頭道：“好吧！衣服都在你床頭的椅子上，我先轉過身去，在你換好衣服前保證不偷看。”

夢璃見趙安平轉身之後果然沒有回頭偷看，這才放下心來，這才慢慢悠悠地換起衣服來。趙安平聽着身後悉悉索索的衣物脫下又被換上的聲音，想像着身後是怎樣一具曼妙誘人的少女玉體，美貌佳人換衣時該又是多麼動人的美景。他忍住想要回頭欣賞的衝動，不要驚嚇了身後靦腆害羞的美人兒。

過了好一會兒，夢璃換好衣服，這時她換上了趙安平給她買的一身狐裘，全身素裹，在紅燭照耀下，更顯得嬌媚可人、明艷無儔。她的一頭情絲鬆散地披在肩頭，沒有盤成髮髻，淡雅天成、麗質天生。

夢璃紅着臉，小聲道：“公子，奴家一個人沒法把頭髮盤起來，可以幫奴家一個忙嗎？”

這算什麼？算是這個小女子對自己的撒嬌嗎？趙安平爽朗道：“當然可以，你教我，我幫你把它盤起來。”

夢璃坐在銅鏡面前，趙安平按她教的給她盤起秀髮，梳成成一頭當時少女風行的流雲髻，多出來的秀髮紮成一隻小辮子，用金絲固定好垂在肩頭。明月般光潔的臉龐略施淡妝，娥眉淡描、紅唇淺畫，銅鏡中出現了一位美貌少女嬌艷明媚的姿容。一番梳洗，夢璃完全恢復了她的本來面目，好一位我見尤憐的可人兒！

趙安平笑問道：“夢璃，你說我和你在這鏡中像什麼？”

夢璃抿嘴嬌笑道：“我不知道像什麼，公子說像什麼就是什麼了。”

她不由自主地不再稱“奴家”而自稱“我”了，趙安平英俊而又和藹的面容，溫柔可親的話語，無微不至的呵護讓這位靦腆害羞的少女放下了心頭的包袱，她在心頭把趙安平看作世上最可親的人，也在言語中親近起來，不再那麼地生分了。她當然知道趙安平說的是他在給她梳洗的時候，鏡中的他們就像一對惹人羨慕的少年鴛鴦。這算是他對她的暗示嗎？夢璃的心房不由得如小兔子般跳動不已。

趙安平感受到她的心意，只要自己主動提出來，眼前的絕世佳人就是屬於自己的了。只是自己現在還是個“通緝犯“的身份，還無法給她美好安定的生活。他不由嘆道：“你連自己梳洗都不會，估計你在北平候府也不是普通的侍女，恐怕平日裏也都是丫鬟僕婦伺候的，跟了我恐怕要委屈你了。”

夢璃淡淡一笑道：“一入侯門深似海，侯門富貴，非我所願，我只嘆我沒有早日遇到公子。再苦再累，難道還勝過獄中折磨？我向公子求個恩典好嗎？”

夢璃竟然主動給他提要求，趙安平一怔，道：“你說吧！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答應你。”

夢璃紅着臉輕聲道：“我不要別人伺候，只願日後公子每日都能為我描眉畫唇。”

趙安平爽朗笑道：“原來是這個，我答應你，只要我有時間，我願意為你描一輩子的眉，畫一生的唇。”

這算是愛的表白嗎？趙安平將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地說給了夢璃，她的心裏如同吃了蜜糖一般，享受着愛情帶來的美好和甜蜜。她的嬌軀微微向後傾倒，趙安平輕輕地抱住了她，鏡中出現了一副神仙鴛鴦的倒影。愛情是什麼？可不可以有一見鍾情？夢璃對於趙安平是什麼，趙安平對於夢璃又是什麼。患難中的相遇，英雄救美的傳奇。酒店中的溫存相依相守，少男少女情愫暗生。

兩人相依相偎，夢璃正沉浸在愛的甜蜜里，趙安平把他叫醒了。趙安平道：“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前面呢！現在我們出去，我帶你去一處地方，那裏是我以前的家。”

趙安平推開窗戶，夢璃一看，窗外已經是滿天星斗、明月西斜了，自己原來睡了這麼久，已經到了深夜時分了。她不由為難道：“現在是深夜，按大宋律法犯了夜禁可是大罪，被巡街的禁軍發現可不得了。”

趙安平淡淡一笑，道：“跟我出去，怎麼會被禁軍發現，你看好了！”

說著伸手摟住夢璃的纖腰，身子往前一飛，兩人頓時從窗外飛了出去。夢璃只覺自己腰身一禁，好像被趙安平的胳膊給摟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們兩人已經到了窗外，她不由得一聲驚呼，嚇得雙眼緊閉。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見他們凌空站在半空之中，身下的廣廈高樓、大路小道是那麼低清晰。頭頂是漫天的繁星，似乎一伸手就能把它們摘下來。呼嘯的狂風在他們的身旁飛過，原來趙安平正摟着她快速的飛行。

風兒吹得他們的髮絲凌亂、衣袂飄飄。夢璃覺得有些冷，靠在趙安平的懷裏更緊了些。如果有人能夠看到他們，就好像看到了一對下凡的神仙眷侶。

夢璃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驚喜。害怕一不小心從天上掉下來，驚喜的是趙安平竟然如此了不起，竟然能像神仙一樣在天上飛行。在侯門之中一輩子都難以遇到的奇遇，今天全都遇到了，這是一種怎樣美妙的感覺、多麼驚人的刺激？

夢璃大聲喊道：“公子你是神仙嗎？我是再做夢嗎？你怎麼會飛？”

趙安平大聲笑道：“我不是神仙，你也不是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這也不是飛，只是‘御形提縱’的法術而已，離真正的會飛還早着呢！”

夢璃完全不害怕了，這一切好像是個美夢，她還沉浸在剛才的美夢中未醒呢！而每個少女，都喜歡做各種各樣的美夢。

夢璃笑着大聲道：“要是我也會飛就好了，以後可以這樣陪着公子玩！”

趙安平大笑道：“你想學嗎？我以後就教你，只要你努力，像我這樣並不難。”

夢璃又驚又喜，道：“公子願意教我，夢璃還不知怎麼謝公子呢！”

趙安平大笑道：“這有什麼好謝的？我只是教你而已，怎樣修鍊還要靠你自己。好了，我們到了。”

趙安平的“御形提縱”確實離真正的飛行還差得遠，不過御形之後一飛幾十丈還是輕而易舉的，他摟着夢璃不時地在開封城內的屋頂上穿梭，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城南郊的趙家老宅前，他們在大門外面落下。

這是一座不大的青磚碧瓦的故宅，只是九尺高的大門已被貼上了封條，門上的黑漆已隨着歲月的沖刷而變得斑駁凋零，門前蹲坐的石獅子已不復當年的雪白，好似在述說著古宅百年的滄桑。趙安平上前幾步，撫摸着門前的封條，內心萬年雜陳。這就是我的家，我今天回來了，可是這封條卻擋住了我的腳步。想到這裏，不由得黯然神傷。

夢璃掩嘴驚道：“這不是趙伯濤老爺的宅邸嗎？難道公子就是趙老爺的公子？聽說趙老爺十八年前去海外尋仙一去不回，您就是在河外遇到神仙，學成這一身神通歸來。”

趙安平嘆道：“不錯，我就是趙家的獨子安平，我現在還在朝廷的通緝犯名單中，我倒沒什麼，可是卻苦了你了。”

夢璃上前幾步挽起他的手臂，道：“公子好傻！夢璃的命都是公子救的，能夠追隨公子是夢璃一生最大的幸運。要說連累，也是夢璃連累公子，憑公子的本事，朝廷的通緝又如何能夠難住你，倒是夢璃是個弱女子……”

趙安平打斷她的話頭，道：“我疼你惜你還來不及，怎會覺得拖累，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夢璃忙道：“夢璃知錯了，公子要不要進去看看？”

趙安平搖頭嘆道：“今天不必了，我要進去就要光明正大地進去。”

夢璃不由一驚，道：“公子是要……”

趙安平道：“不錯，我明日就到宗人府報到，如果朝廷施恩，說不定會放還我的舊宅。朝廷一貫優容宗室，我父親當年私下出走，也不是多麼大的罪過，就算他回來朝廷也不會加罪。何況我當年只是個五歲的孩子，朝廷更不會降罪於我。”

夢璃憂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現在剛發生北平侯那件大案，朝廷會不會……”

趙安平輕輕一笑，道：“怕什麼？如果朝廷降罪，大不了我帶你回海外仙山逍遙自在。”

夢璃笑了，道：“我倒忘了，公子是神仙弟子，有無上的神通。”

趙安平道：“無上神通？我還沒有那麼厲害，不過朝廷的降罪可困不住我。好了，此地我們已經看過，現在我們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