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藏在心底的惡魔(1)
第一百七十七章
布萊卡放下來手中的報紙,默默的捲成一團,丟進了火爐當中。
“我還沒看呢,報童剛走。”米莎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的說道:“至少你應該只燒掉你討厭的部分。”
米莎是真的受夠了布萊卡的壞毛病。
他看的東西是報紙,字好看的人寫好後用魔法道具進行的量產物。受限於運輸和製作,這東西大概半個月才會出一次。裏面會根據不同的撰寫點而有不同的內容。而布萊卡這種大戶人家,訂好后定期回來送合訂本,整理了很多報社的內容並且去掉相同內容得到的超厚般。
不得不說是個不錯的消遣,米莎有等待它一段時間。她有點在意幾個剛進黑森林的隊伍有沒有成績,其中的一隻還是王國的騎士團。按理說應該在歸來的時候帶來好東西。
可是卻被布萊卡燒掉了,這傢伙一直都有這種毛病。看到自己不喜歡的東西轉手就會燒掉,好像那些壞消息只要燒掉就會沒有一樣。他實在是喜歡逃避,完全沒有直面現實的勇氣。
“諾亞領發生大火,已經燒了七天。教會說是因為乾燥引起的山火,附近人少,大火難滅。”布萊卡輕聲說:“教會對諾亞動手了。”
布萊卡完全不在意教會那些掩人耳目的說辭,什麼叫做周圍人少沒法滅火?那裏人可真是不少,只是群不能讓人直到動向的傢伙。毫無疑問,教會的人終於對那傢伙動了主意。
氣氛沉重了片刻,米莎動了動鼻子,歪過去腦袋。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淡淡的說一句“是嗎”來表達自己已經聽見了。
一點都不意外。
米莎這樣想,她隱約的感覺的出來諾亞被教會過分關注了。一般來說,被這樣關注的傢伙多半都沒好下場。
“你就當了他死了好了,別想太多。”米莎看着布萊卡說道:“別做傻事。”
布萊卡沉默不語,許久之後,他看着米莎迷茫的問道:“你不傷心嗎?那傢伙應該和你的關係沒這麼差才對。”
隱約的記着米莎還是諾亞給自己找來的人,布萊卡大概的知道它們之間的關係。至少是很好的朋友沒錯了。
“我們什麼都做不了。”米莎卻答非所問,她對布萊卡說道:“什麼都做不了就別想太多了。”
布萊卡不再說話了,他聽着這句話感覺自己的心情相當沉重。
是啊,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諾亞有恩於自己,布萊卡對諾亞有的只有感激。自己現在能在人類這邊光鮮亮麗是因為他,甚至就連自己都是他以把自己燒死為代價從火海里背出來的。
雖然這種恩情在因為他而得到赦免之匙的時候就已經償還,但是它們之間不是交易的關係。非要說的話,勉強能算是出生入死的友誼了。
現在他受到了苦難,但是自己什麼都幫不到。他能在這裏喝着他送來的美酒,搖着玻璃杯聽着諾亞的消息嘆氣。布萊卡的手深不到那裏,他現在還在融入圈子的過程當中,還沒有足夠的人情能讓他影響到那邊的事情。
“我請幾天假,我需要去教會那邊知道更具體的消息。”米莎忽然說道:“如果你不會經營,可以藉著年初的理由把我們的店鋪全都關上。如果願意照發工人的工資,它們會對你的決定感恩戴德。”
“你去安排,不要讓我管太多事情。”布萊卡實在的承認自己沒有經營的天賦,如果米莎不來的話,自己說不能能把有的東西都虧掉。
“那有什麼需要我給他本人帶的話嗎?”米莎忽然問道:“如果我有機會見到諾亞本人,你有什麼想讓我跟他說的?”
“我無話可說。”布萊卡頓了頓:“我什麼都沒法為他做,無用的安慰不是他需要的。”
“別想太多,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米莎說:“你似乎早就猜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它按照預料的那樣發生了,僅此而已。”
“我知道。”布萊卡輕聲說:“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可以用我的名義援護他。”
“如果教會真的對它有想法,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如果這件事情還有緩和的空間,那麼諾亞遠比你有本事,他自己就能處理好。”
“真是不留情面的話啊。”布萊卡說著,扭頭看着已經燒乾凈報紙了的爐火:“讓我安靜一會,我需要時間。我需要許久的時間來讓自己慢慢的冷靜下來。”
於是米莎走了,這個房間當中,現在只剩下了布萊卡。
布萊卡坐在搖椅上,就像是老年人一樣。
他越來越喜歡這樣靠在搖椅里了,這裏溫暖,蓋個被子就能躺一整天。要是有書在話,可以許久都不動彈。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起來完全沒有意義,起來后自己唯一能做的活動也就是做個樵夫的活計。
這傢伙怪的出奇,起來就去砍樹,回來洗完澡后就躺在搖椅里。靠在爐火里整天不都不動彈,就像是即將老死的傢伙。
就連諾亞可能已經出了大事,在大概半個多小時后。自己就已經完全不再有心情的波動了。
自己或許死掉了,當他離開了黑森林,回到人群的時候就已經死掉了。每當這個時候布萊卡總是不可制止的去想,去在意自己當時所做的決定。
如果那個時候自己像是不可理喻的瘋子那樣去不計手段的去發狂,或許會在死前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選擇更安穩的路。
外面的太陽落入了山邊,火焰不知道何時已經燒盡了。漆黑籠罩了這諾大的宅子,沒了米莎,艾蘭填蠟燭都沒有添全。
期間艾蘭過來了一次,給布萊卡送了食物和水。之後說了幾句,閑聊了幾句后又離開了。重新加入了柴火后,在濃重下來的夜色中,他看着爐火發獃。
“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可笑之極。”
陰森的聲音響起,就像是藏在暗處的鬼魂從陰影里降臨。它在嘲諷着布萊卡,嘲諷着這傢伙不可理喻的行為。
他的影子忽然拉長,原本應該向著身後而去的黑影忽然自己動了起來。而整個房間裏所有的影子都在顫抖着,並非是因為火焰,而是某個不該出現的東西。
“是嗎。”布萊卡隨口回答,它看着火焰。那火焰忽然熄滅,然後燃起來了灰色的火焰。整個房間裏空曠的回蕩着奇異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惡魔依舊如影隨形,妖精的勸告很好的讓它走投無路。它的意識留在了布萊卡的身上,除非這傢伙死掉,或者它重新回到黑森林。否者它就被囚禁在他這活體的囚籠之中。
布萊卡對它的存在是知道的,但是倒是不太在意。因為他離開了黑森林,它此刻完全沒有自我的力量。自己雖然依舊擁有它賦予的權能,但是並不代表它能依靠着這種事情來難為自己。
換而言之,這傢伙不過就是一個試圖蠱惑自己的惡魔而已。碰巧今天布萊卡的心情的確很奇異,也有意和它嘮嗑。
“任何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有過分期待都是貪婪,哈哈,你應該親身體會了那是人多根本的本性。”布萊卡能聽見那空虛飄渺的聲音在自己的耳朵旁邊回蕩:“你是個聖人啊,你不去在意那些看不到的事情,你就活得像是死人。原本應該年輕有朝氣的你就像是老去的人。”
“所以我應該怎麼做呢?”布萊卡倒也沒平時那麼抗拒,輕聲詢問着。
“你比誰都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貪婪的聲音很輕很輕。
“我什麼都做不到,誰都幫不到。想要的東西距離我遠的很,我夠不到。”
“是啊,但是你知道怎麼實現不是嗎?”那聲音循循善誘,布萊卡的也慢慢的沉默了下來。
誰都有不合理的欲求,但是大家都有自我剋制。對不可追求的東西任何過分的欲求都會產生絕對的悲劇。黑森林是例外,那裏有神明。可以滿足人不該有的過分追求。
它想要力量,想要幫助諾亞,想要找到白靈。都必須要再次回到黑森林,布萊卡需要重新帶着自己有的籌碼回到賭桌上面和神明對賭。
但是這樣就進入到惡魔的圈套了。
布萊卡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它彷彿能看到那樣的圈套。一個撐起來的籠子,在裏面放着奶酪。這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陷阱,誰都知道的時候,踩進去就是因為那奶酪過於可口了。
他想要和往常一樣拒絕,這不是他第一次受到來自於惡魔的蠱惑了。他會拒絕,讓這傢伙白費口舌。
但是今天他動搖了,布萊卡意識到自己此刻如此的動搖,他張了張嘴。感覺下巴都在抖,他又閉上了嘴巴,沉默在那裏一言不發。
他聽見了魔鬼對自己的嘲笑,他也焉了。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瞳孔映着火焰,他甚至感覺自己能聞到自己的肉體因為靈魂的死去而發出難聞的臭味。
門忽然被推開,布萊卡下意識的抖了一下,原本還詭異的氣氛在門被打開的瞬間消散。就好像是惡魔從來沒有來過,火堆噼里啪啦作響,被烤的溫暖的房間內,自己似乎在剛才做了噩夢,現在驚醒了一般。
“艾蘭,你該去睡覺了。”他輕聲說,但是卻聽到她慢慢的走了過來,然後和自己坐在了同一個搖椅上。
這個搖椅很寬,但是還沒有寬到能躺兩個人。她半躺着蜷縮在布萊卡的懷裏,在黑暗的掩蓋和火焰的映襯下,這個少女顯得如此誘人。還有比這更讓人感覺熱血的時候嗎?此刻的外面是寒冷的,而抱在懷裏的傢伙是軟的,熱的。讓人感覺心裏一檔,融開了嚴寒。
布萊卡用手撫摸着她的後背,原本是光滑肌膚的位置,現在只有堅硬的龍鱗。那堅硬的角質讓他意識到這個孩子在微微的顫抖着。緊閉的瞳孔里有着金色的硫光。
“你是在害怕嗎?”布萊卡輕聲說:“安心吧,今天什麼都不會發生。一切如常。”
艾蘭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把腦袋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那緩慢的心跳聲。她微微顫抖着,嘴唇上有些蒼白。
布萊卡沒在多說什麼,只是扯着自己的被子把她也蓋上,自己也側了側身子,讓她躺着能稍微好受一點。
布萊卡意識到這傢伙不對勁,而且此刻的自己也心裏很難受。他沒想太多,只是覺得這孩子今天可能會睡得辛苦了。
諾亞出了事,難免讓人兔死狐悲。作為同樣從黑森林當中離開的怪物,諾亞會被教會處理,也代表早晚有一天,艾蘭也得被處理。她可以不在意那個男人,但是卻足夠因此而不安。
大家都是一樣的,說不定就連到時候被埋葬的地方都是一樣的。
她穿着淺薄的睡裙,是白色的。摟在懷裏幾乎感覺空無一物。她幾乎完全的靠在了布萊卡的身上,兩個人都能在這安靜下來的時候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布萊卡的就默默的用手拍着她的後背,就像是哄孩子那樣。示意她自己在的,自己是活着的,真實的,並非虛幻,並非是火中的幻想。
慢慢的,懷裏的女孩軟了下來。堅硬的龍鱗緩緩的褪去,應該有的柔軟讓布萊卡緩了口氣。似乎她也算是安靜了下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能安心下來總是好的。
“我夢到了自己孤身一人。”艾蘭輕聲說:“我很害怕。”
“我們早晚都會孤身一人。”
“你也有一天會拋棄我嗎?”
“可能,但是絕對不會是今天。”布萊卡抱住了她,然後輕聲說:“也不會是明天。”
“是嗎。”艾蘭輕聲說著:“那還真好啊。”
她輕輕的挪了挪腦袋,讓自己能夠在布萊卡的脖子上輕咬。這忽然的疼痛讓布萊卡下意識抱緊懷裏的艾蘭,火焰依舊搖曳着,柴火依舊噼里啪啦的作響。房間裏忽然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裏面偶爾傳出來的,那細如蚊蠅般的呢喃如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