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司鳳的病史
17床在走廊的末端。
周野吾跟在主任身後朝着走廊深處走去。
這種久違的感覺讓他有些莫名奇妙的激動,甚至說是自豪?
他很喜歡這種做醫生的感覺,不敢有說濟世救人的美好理想,但是他真的很喜歡看着那些病人從病痛里恢復到健康。
他只是一名專科學歷的醫生啊,這種恥辱一般的提醒總會縈繞他的心頭。
距離上一次進入病房,並且是一名醫生的身份進入,已經過去將近兩三個月。
實習期后的空檔假期,讓他都快要忘記自己這個身份了。
……
……
“小吾,你先進行問診和查體,我看下你問診和查體怎麼樣。”陳日源在推開病房的門前,小聲的對周野吾吩咐道。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跟着眼在這位以一流醫術著稱的主任身後,記錄寫病人的情況便好了。
沒想到一上來,竟然就是自己親自上手了。
怎麼就省略了示範的過程呢?
唉。
硬着頭皮上吧。
實習醫院出來以後,周野吾差不多快忘記了問診的步驟。他走到17號床前,而陳主任這時候已經站在了一側去了。
“你這次是怎麼不舒服過來住院的呢。”周野吾對着17床的病人問道,他雙眼聚精會神的看着17床的男病人。
不過讓周野吾有些意外的是,這個病人就像早就做好準備一樣,臉上是一種莫名的平靜,與他經歷過的任何病人都不一樣。
而且那種平靜就像他知道主任這個點會來病房,但周野吾一下子又覺得自己怎麼會在想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他是陳主任門診看過的病人,自然是認識的,也許早就打好了招呼這個點來看他。
男病人還未開口說話,陳日源輕聲咳嗽了一下,周野吾馬上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重新振定了下,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問道:“您好,你叫什麼名字,這次是怎麼不舒服過來住院的呢?”
問診一定要先確認患者身份,核實是否本人,這是避免醫療事故里很重要,也是最基礎的一點。
男病人微笑着,那種笑容很僵硬,顯得非常客套,他的聲音有些孱弱,“我叫李司鳳,我就是一直發燒,頭很痛,所以來醫院看病的。”
周野吾繼續問道:“在家有測過體溫嗎?最高多少度,為什麼會發燒呢,最近有沒有淋雨或者吃海鮮這樣的經歷?”
李司鳳說道:“體溫自己在家測最高有39.2,沒有吃海鮮,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發燒了。”
“那你體溫波動情況自己知道嗎?”周野吾在紙上記錄下了體溫,表情嚴肅,似乎已經進入了狀態。
李司鳳淡淡的看着這個也如自己一般大的少年醫生,很隨意地說道:“一直在39以上,最高到39.2,現在也還沒降下來。”
周野吾若有所思的想了下,體溫持續在39-40左右以上的高體溫水平,這不是典型的稽留熱嗎?
稽留熱常見於急性感染類型的疾病,例如大葉性肺炎、斑疹、傷寒的高熱期。
周野吾這些想法只是一瞬間在腦子裏劃過,便回過神來。
看病就像是破案,一定思考每個細節。
“發熱多久了,還有其他不舒服嗎?噁心嘔吐,怕冷,呼吸覺得很費力什麼的?”周野吾耐心地問着。
李司鳳說道:“發熱有3天了,就是胸口偶爾會有些疼。”
“什麼部位?”
“右邊胸口這。”
“其他不舒服還有嗎?”
“頭痛。”
“頭怎麼個痛法,痛的厲害嗎?是一陣陣的痛,還是持續的痛,還是有不斷加重的。”
“沒這麼嚴重,就是偶爾痛一下,不是很劇烈。”
……
周野吾仔細的按照自己記住的問診內容一點點的去詢問,然後記錄在紙上。問完患者的現病史,然後就是患者的既往史和個人史,包括什麼遺傳史、手上史、治療史等等,他極力去回憶起所有該詢問的細節。
周野吾就沒有再發現什麼特殊的線索了。這似乎是一個看起來很清水的病人,似乎就是簡單的發熱3天,也還沒有做過任何的檢查。
陳日源在邊上頗有些滿意的看着這個外院規培生,他一直在一旁很認真地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整個“問診”過程基本沒有什麼大毛病。
問診是看病最重要的第一步,圍繞病情進行相關的詢問。
“可以開始查體了。”主任笑道。
至於這查體就是除了“問診”外,看病另外重要的一點。
很多病情都會有自己特殊的體征表現,比如心梗會有持續性不能緩解的心前區壓榨性疼痛,比如支氣管哮喘會在雙肺聞及廣泛哮鳴音等,所以查體對於診斷病情就非常重要了。
周野吾先是拉好病床邊上的床簾,做好保護患者私隱的工作,然後他接着就囑咐李司鳳平躺在床上。
他先是簡單看了下瞳孔,用白大褂里的手電筒做了下對光反射(檢查瞳孔有無異曲常的一種檢查方法)。
然後看了下患者的皮膚顏色,用指尖檢查患者的皮膚有無水腫等,像一些心衰的病人經常會出現兩個小腿的水腫,這時候如果用指尖去按壓小腿脛前區的地方,會出現一個水坑一樣的凹陷性水腫。
“你好,你把衣服往上撩一下。”周野吾示意說道。
李司鳳猶豫了下,旋即即便照做了。
這是要進行“胸部視診”了,就像字面意思一樣,就是看看胸壁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胸部視診未見明顯異常。”周野吾輕聲道。
但是當他將手掌放在患者的右側胸膜表面時手掌上感受到了較高的皮溫,還有些微微發紅。
“這是胸膜炎嗎?”
教科書里在肺炎章節里經常會寫到一個小小的細節,就是患者如果感染肺炎的時候,經常會因為炎症在胸膜壁的滲出,而出現“胸膜炎”。
就像口腔炎、鼻炎一樣,胸膜炎也是一種炎症,而炎症最簡單的表現就是紅腫熱痛,這較高的皮溫就是一個證明。
……
過了片刻。
周野吾緩緩拿起了自己的聽診器,熟練地放在了李司鳳的雙下肺開始聽診,他用手捏着聽診器的尾巴,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左右對比地進行聽診。
靠着聽診器表面那淺淺一層的模型體,每個醫生都能聽見肺部里的一些聲音,而這些聲音對於診斷疾病是非常有幫助的。
果不其然,通過聽診器,李司鳳聽到了水泡一樣的聲音,這就是著名的“濕羅音”,代表肺內有感染。
“如果不出所料,這應該是一個肺部感染的患者,也就是一個肺炎,極其有可能是Cap(社區獲得性肺炎)。”周野吾心裏想着。
這對於呼吸科來說就是一個常見病,平日裏這樣的病應該都是放在下面醫院治療的,甚至社區醫院就能進行門診的抗生素口服治療。
現在收進病房,看來也是因為疫情的關係嗎?必須要做出與疫情有關的那個病的排查。結束完問診和查體后,周野吾看向陳日源,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這時候……
陳日源只說了一個字。
“走。”
然後兩人就走回了醫生辦公室。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李司鳳嘴角突然露出了一種難以描述的笑容,可怕和瘮人。
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就像瘋子一樣肆無忌憚。
這是個精神病嗎?
什麼玩意啊。
一個路過的護士看了眼這個病房,擠了個白眼。
李司鳳冰冷的笑聲回蕩在他們雙人間的病房裏。
他可毫不在意自己身旁還躺着一個老婆婆。
而那個老婆婆的表情也是平靜無比。
莫非認識嗎?
李司鳳這時候突然挽起了袖子。
一個青色的幫派印記裸露了出來。
這個印記,也是因為他刻意隱瞞,所以在周野吾查體時也被忽略了過去。
他來這當然不會只是為了看病這麼簡單。
……
。